黑白熊转身,把肥嘟嘟的屁股露给众人,不急不慢,踏入山水之间。
见一道:“好了,为了一个大鹏真的是一波三折,各路神仙都跑出来了。你与那群儒家人打好招呼,我们即可启程。”
屠苏将重箓收入芥子,走向儒家人,告诫一番,并对他们下了言狱。
今日之事只能说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会被永远锁在心中。
至于佛祖,真君与儒家怎么看待他。他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有着大慈悲的佛祖知道事情这么戏剧性的收场,没准会高兴得再办上几场佛昙说道。真君是否会怪罪他办事不利,冤有头债有主的,与他屠苏何干。
儒家人做事最重分寸,此次一波三折,但归根结底屠苏还是出面帮了忙了。儒家人定会出面致谢,谢礼也少不了,但绝不会刻意结交他屠苏。
儒家人交朋友,只看性情不看修为,这也是屠苏不讨厌他们的缘由。
丽文山背面一道小溪旁,偶尔有一两只野兔跳过,此处没什么猛禽,所以养得特别肥。
虽说模样长得煞是喜人,不过哪有肉味更香。
许嵩在溪边处理好刚抓的野兔,黑白熊已经用锋利的前爪替他生好了火。
随即晃了晃脑袋,满脸的恼气,那只破鸟很吵,在它后背的荷叶上一直不安停。
许嵩好像也有点听腻的意思,不过并没有生气。
“救你,只是想知道那件事情,他们说你不对,不过事实的真相往往就在错误中寻找。我这个人比较特殊,其实感觉不到世间的气息,也不能悟道,自然不能修行,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个秘密。”那件事情自然就是儒家与其他几方势力到底有何恩怨。
大鹏冷静下来,他知道眼前这人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可以动也可以说话,但只是冷眼相看。
“不信也没关系,但你不开口我很难办。你不怕死,有些东西你应该很在乎吧?”许嵩聊天烤兔两不误,熟练得把兔子窜上,黑白熊想过来帮忙,被他一个眼神瞪走了,这么点大的兔子你一爪子下去还能有一块好肉吗?
“你威胁我?”大鹏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是人族,妖族会是朋友,神佛亦应该是朋友,鬼界那些魑魅魍魉也不应该是敌人。所以我需要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就算你知道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更别谈什么妖族是朋友,那件事,妖族只是扮演了开局者与牺牲者。”大鹏好似回忆起非常悲痛的事,溪水崩离与河道,震死鱼虾片片,还有好些被大鹏情绪影响的事物,被许嵩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所化解。
“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初来贵舍,总要做些什么的~”前一句是对大鹏说的,后一句许嵩看向了远方,大鹏也随着许嵩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他在看谁,但那人一定离这极远。
大鹏不知道的是,目光所至,比他想的更远,这个世界,那个地方最远。
此人居然是想化解三界的几十万年恩怨,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的眼界太窄,于是大鹏有些期待他的接下来会怎么做。
“那一天,祖父去了西天一趟,又在南天门守了一晚,皆没有受到佛祖与玉帝的召见,回来之后,祖父将我藏在冥河之中,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孵化,在冥河之中不会散发丝毫气息。”大鹏彻底安静下来。
“大鹏一族遇到了何等祸端,以至于此?”许嵩不解。
“不仅仅是大鹏一族,而是整个妖族的灾厄。剑仙李白晋升大道之际,有一位妖族的极道境出手偷袭,没人知道那只妖是谁,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白晋升失败了。”大鹏微颤道。
“李白死了?”许嵩停下手头上的活正襟危坐,因为接下来的信息非常重要。
“没有,甚至没受一丝伤,那可是超越极道的天劫!不过李白永远失去了再次晋升的机会,失败之后他不言一句踏剑而去,第二天他与他的兄长李一走进十万大山,极道境皆一剑斩之,极道之下不跪者,抬头者皆一剑斩之。”重新化为人形的大鹏脸涨得通红。
“这与儒家有什么关系?”许嵩震惊二人的强大,却还是摸不着线索的关键。
“李一与李白修得皆是儒家心法,三界从古至今只有他二人突破十万境那道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大鹏发现自己已经跌到了问道境,重重叹了一口气,本来沉影剑只会让他跌至持道中境,许嵩提前把兼心的气运剥离,修为只能一跌再跌。
“你是说,他们怕人间再出像李白一般的人物,三方势力共同吸取儒家气运?”许嵩道。
“准确的来说,是怕儒家,不管是天庭,西天还是鬼界的根本都在人间,所以他们在压制儒家之际又广开传道。”
许嵩坐在地上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大鹏,越发觉得这天着实很高。
“大概懂了,那位叫屠苏的说你讲得不对,那我应该去哪寻事实。”许嵩望向黄油外泄的兔肉。
“当年共讨李氏两兄弟的极道尊者不会与你说的,他们可能赢得很不光彩,不然人间此时又是另一幅光景。”几十位极道境围杀李氏兄弟,而且三界最强的那几位也都悉数出战,伤亡惨重不说,最终也无人知晓那二人是死是活。
虽说十万境已是极境,高下之分也是云泥之别,那杨戬一个打十个佛祖,佛祖对付普通的极道境亦是覆手碾之。
大鹏没等许嵩细问,接着说:“有资格观战的只有跑山人了,不过你死心吧,跑山人不能言,亦无法传达任何信息,只会围绕着三界永不停歇地跑着,跑山人每迈出一步,三界便会扩大一步。你为什么刚刚不去问那屠苏,他显然知道一部分真相。”
“额,我给忘了。”许嵩一拍大腿。
“要追吗?”大鹏也想知道所谓的真相。
“不急,好山好水没看尽,没必要太早去接触那些糟心事。”
大鹏翻了个白眼,不急你抓我干嘛。
这边在游山玩水,见一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黎都,大宣河川最多的甘雨洲中最富庶的都城。
以见一他们的脚程,大概需两日才能抵达京都,中间隔着通天洲,恩施洲,还有半个胜天神洲。
见一带着见二进了一家客栈,见着大堂人满为患,便向店小二要了些吃食送到楼上客房,特别吩咐多拿两屉煎饺,见二丫头喜欢吃。
屠苏刚落地就没了人影,说是要去试试手气,小赌一番。见一没有多说什么,弟子想做什么,他这个做师父的从来不多过问。见二倒是让他回来记得绕下路,带些小有盛名的黎都酸梅汤。
见一盘坐在床铺上,托腮看着见二消灭桌上的煎饺,不禁笑出了声。
见二白了他一眼,摞了摞凳子,背对着见一。
“丫头,葫芦是不是空了?”见一轻声道。
吃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见二拼命摇头,表示还有。
见一淡笑:“拿来。”
见二死死抓住腰间的葫芦,在见一的注视下往外踱步。
“我可能会疼,但不这么做,你会死。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乖,给我。”见一没有丝毫不耐烦。
见一的话起作用了,见二缓缓往床边走来。见一也没闲着,快速打出数道剑决,打造出一个无人可探的小天地。
他待到见二走到身边,抱住她:“不需要省着,我们这一次来京都,就是要彻底解决你的病。”见一顺手摘下她腰间的酒壶,打开一看,果然空了已久。
见一轻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坐到里面去。
见一左手持酒壶,右手悬于胸前示以剑指,接着他的气息犹如奔雷狂啸,瞬间突破御气境,入了圣人境,但这只是开始,问道境,持道境,掌道境,不过三息已是极道境!
见一大喝一声,双目紫光闪耀,浩浩神威照亮整间屋子,却也不能泄露丝毫到外面。
剑决再变,一道难以形容的烟雾从见一指尖飘入酒壶,化作水滴状,一滴一滴积攒着。
再看见一,七窍流血,瞳中紫光暗淡,咬牙切齿,好似凡人受着凌迟之苦,至始至终见一没发出一丝声音。
而见二早已哭成泪人,修为一丝一丝的剥离,比凌迟要痛千倍万倍。
待酒壶灌满,床边沾的血早已流到门槛,木门比血更红,因为见一的血是淡金色的。
生而御气境,至今御气境,原来如此!
见二身患何疾,居然让一个极道境一而再再而三跌落境界去维持生命。
见一有些僵硬地想擦掉见二满脸的泪水,却发现浑身的鲜血,无力打了个响指,屋子干净了,当然他身上的血也没了。
“哭什么,不过是散了些修为,半年我就能补回来。”见一把酒壶放到见二嘴边,见二笑着喝下去。
他喜欢看我高兴的样子,我怎么能伤心给他看。
见一缓缓躺下:“有些乏了,睡会,苏苏回来以后知会他一声后日再走。”
见二点了点头,房间内就此沉默。
过了一会儿,见一突然抬头,发愣的见二倒是吓了一跳,慌忙擦了擦眼角,怕让他看出将才刚哭过。
“过来,我要抱着你睡。”见一拍了两下被子。
见二哦了一声贴到见一怀中,还没急着脸红,那边呼噜声已经打起。见二悲色再起,如果不是她,他又何须受此煎熬。
又过了两个时辰,门外有了敲门声,见二无声爬起,不过此时的见一就算五雷轰顶也不一定能叫醒。
“师娘你哭了,是不是师父欺负你,师娘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屠苏顿时没了赢钱的喜悦,师父师娘打架,最后受罪的肯定是自个儿,要是站错了队,就更有苦头吃了。
见一就这么一个徒弟,他不遭殃谁遭殃。
“没有,你师父在南郡那边给我买的言情小本,里面的娘子太凄惨,我就说不要买,这群酸书生赚我银子不说还要赚人眼泪。”见二连忙摆手,十五六岁的丫头撒起慌来有模有样。
屠苏还有些狐疑,见二已经准备撵人了,并叮嘱他多停留一日。他只好把酸梅汤拿给师娘,走入对面客房。
酸梅汤的包装很讲究,外围有六个竹制高茶杯,里面已盛满酸梅汤。看竹子的颜色应该是姚冰老竹,是只生长在甘雨洲西部的冰竹。不过此竹长势如野草,生长周期很短,不惧四季,所以并不算稀有。
六个竹杯中间放置一个六角瓷壶,壶盖上印有一个大大的黎字,两边各有一列字。
甘雨有黎洒酸梅,三伏灼日清风随
见二拿起壶盖,发现背面还有字。写的是,
祝融大神亦解渴
见二觉得有些意思,他应该会喜欢,其实自己不太喜欢喝酸的,谁让他喜欢呢。
她端起一个竹杯,送到嘴边,轻轻允一口。是很清凉甘甜,不是很酸,于是又喝了一口。就这样,一边看他一边喝酸梅汤,一夜过去了。
天一亮,屠苏就出门了,见二看着桌上还有昨天吃剩下的残羹剩饭。没有叫店家人上来,她自己端了下去,然后在大堂等了两屉煎饺就回了房间。
傍晚时分,晚霞渐逝,见一醒了过来。看到见二还在吃第二屉煎饺,淡淡一笑。
见二听见声响,慌乱吞下嘴里的吃食,小跑到床前。
“你想要我活得好些,我就不会委屈自己。”说着就又要掉眼泪。
“那就好,给我也来一口。”见一起身,他有些纳闷,这女人都是水做的吗,眼泪说来就来。
见二把见一搀到桌前,把半屉煎饺推到他面前,又递了一杯酸梅汤。
见一饮了一口,冰竹凉唇,梅汤凉心。
这时,屠苏走到门外,还未敲门,见一的声音就传出,让他进来。
屠苏看着脸色惨白的师父:“师父,你受伤了?”
“修炼出了点问题,无碍。”见一摆手。
“那就好,我来是想告知您,外面积云涌动,甘雨洲秋季之前的最后一场雨就要来了,按照往年的惯例,这场雨要下两个月之久,直到秋末才会停歇。”屠苏知道师父一直都不喜欢雨天。
“那就动身吧,坐你的剑。”见一放下吃食,见二已经去收拾行李。
一行人趁着夜幕,化作一道流星,向北划去。
很多东西到了夜晚就不美了,但不包括繁星,出了甘雨洲的地界,天空豁然开朗,满天的星星前赴后继拥戴着高洁的弯月。
“听闻广寒仙子乃是三界第一美人儿,真想见识一番!”屠苏感慨道。
“你活了两百多年没见过嫦娥?那你修得屁仙~”见一嗤笑道。
“除了在西天修炼,便是在人间与鬼界行走,替佛祖做些杀生的勾当,没去过几次仙界。那你呢,你就见过?”屠苏很是不服。
“我没见过,但是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对了,她还有一张嘴。”活了十几万年,还没进掌道境,见一觉得那只兔子都比她有悟性。
屠苏没与他继续争执,见一生而知之的逆天本领他是知道的。
见一即是真相。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嫦娥长啥样,但他想自己去看,听人空讲有什么意思。
在他们闲聊之际,高高挂起的月亮早已被甩在身后。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寻一城歇歇脚,而是连飞两天,第三日太阳刚过头顶,三人就到了大宣京都。
“师父,既然你已经到了京都,那我就先撤了,不然佛祖那边不好交代。”屠苏开始惦记本子上那几个还喘气儿的大妖。
“急什么,架还没打呢!”见一哪能让他走。
“我的好师父诶,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和南宁轶过两招吧,会死人的!”屠苏顿时哭丧个脸。
“这点出息,他不过掌道境,你也掌道境,凭什么你就比他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