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只是晴雯,没有斗战胜佛大闹天宫的干劲,这一点看看她接着说的话就很明白:虽然碰不见衣裳,或者太太看见我勤谨,一个月也把太太的公费里分出二两银子来给我,也定不得。
她说的多得了二两月钱的是谁呢?就是袭人。
袭人姓花本名珍珠,又改为蕊珠,为贾母之婢。老太太溺爱贾宝玉而送与他,再改袭人(取“花气袭人”之意)。晴雯在这里对付的不是秋纹,更不是王夫人,而是“一样这屋子里”的“西洋花点子哈巴儿”袭人。
讥讽秋纹是对王夫人给袭人特殊津贴的不满,说她要求平等就拔高了,在第五十八回,芳官的干娘赶来给宝玉吹汤,晴雯就把她撵了出去:“快出去!你等他砸了碗,也轮不到你吹!你什么空儿跑到里隔儿来了?”并且回头大骂小丫头:“瞎了眼的!他不知道,你们也该说给他。”
晴雯这里所说芳官的干娘“不知道”的是什么?小丫头应该“说给他”的又是什么?显而易见。请再看——
第七十回,贾宝玉挑灯夜读,陪读的小丫头们一个个困得颠三倒四。晴雯一顿喝斥,一个小丫头打盹自己头碰到墙上还以为是晴雯打的,吓得连连告饶:“好姐姐,我再不敢了”。足见晴雯也没有打算跟小丫头搞平等。就连王夫人这样一个不大往园子里去的人对她的印象也是“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
小丫头红玉(也是晴雯所谓“一样这屋子里的”奴婢),偶然钻空子给贾宝玉倒了一回茶,便被秋纹骂了一顿:“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你可等着这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难道我们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日后偏巧又被凤姐使唤,小红正兴高采烈,一心想着要趁机“现弄现弄”,不料被晴雯等一班人马迎头撞上,兜头便被训斥怎么没有去做喂鸟、浇花、生炉子这些小丫头该干的事。弄清真相以后,晴雯冷笑道:“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这一遭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啊!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
幸好,小红后来真的“有本事”,被凤姐赏识,“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了。有人说:“凤姐用小红,可知晴雯等埋没其人久矣,无怪有私心私情。贫家之女,而晴卿辈挤之,招祸之媒也”。
晴雯这样一个人生活在怡红院里不只是一个丫鬟奴仆那么简单,她的荣辱感也包括了宝玉和宝玉的周边。明白这一点,就容易理解她对小丫头的管束和其它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