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江南湖畔,总有那么一位佳人眺望远方,游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位佳人的存在,烟雨江南,本就是如诗般的存在,若是打破了这天人合一的美景,岂不可惜。
同样,无数的旅人会在此处流连,痴痴的望着这位佳人,心中却是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只是,无人上前去问询这位佳人任何事情,似乎,这就是一副大自然完美的画卷!没有人愿意去打破这个完美的瞬间。人们口中总是提到的天人合一,大抵就和眼前的这幅场景相差不多了。
人们也从不知道这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从哪里来的,但是,似乎是人们开始到这里游玩的时候,便已经是习惯了这名女子的存在了,即便她是后来才出现的,但是,就是这般自然的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
只是人们看的是这女子,而这女子所看,却又是另一片天地。他和自己本就不是一类人,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又何苦庸人自扰呢?她的思绪之中总会闪过这等放弃的念头来,可每当想到这里,便是离愁无限,永远萦绕在佳人心怀。
如果你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该多好,江南女子本痴情,一生只为君心依。
“母亲!”一名幼童有些踉跄的从远处奔向了伊人怀中。让无数旅人的相思在此处断裂。静默的,如墨般的山水佳人图,也是在这一刻添入了些许的人气,让人看上去高高在上,孤高和寡的女子,也格外的充斥了些烟火气。
“邪儿”女子痴痴念道,邪,是他口中的本性,人性本邪,邪非恶,而是自由的另一种称谓。人性会受周遭环境所滞,慢慢固缩,而邪,却是随心所欲,自在人也。
没有人一出生,便是注定的邪恶,或者善良,不论是人性本邪还是人性本善的说法,都算不上是错,不过是因人而异,因地而异罢了,可是邪在他的心中,却如同一颗拔不掉的种子一样,长年累月的被他挂在嘴边。因此,长子我取名为邪。愿他日后能不受环境所滞,能够自由自在的活在这天地之间。
“母亲,弟弟他不听话了!”西门邪道。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冬日,暖阳不见影。让西门邪的脸上也有些泛红,很是可爱。同女子一样,颇有些清瘦的身影小小的站在原地,但是眼神中却是一份无奈和抱怨。
“念儿……!?”女子看了看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脸庞早已僵硬!哪怕是在这暖阳下的冬日之中,也格外的寒冷,湖畔的寒风顺着波浪阵阵拂来,竟有些刺骨锥心。
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子,女子的心中颇为温暖,却也冰凉。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西门邪,西门念乃是孪生兄弟,西门邪为兄,而他在女子生育前便是离开了,只留下一只玉佩。
“邪儿,让着点弟弟,你是兄长,要照顾弟弟的!”女子淡淡道,继而咳嗽了起来,越发厉害时,女子捂住嘴的双手,却按向了胸口。整个身子佝偻了起来,神形憔悴。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下来,这才缓和下来脸色。
“母亲,我……我知道了,您别生气!”西门邪有些慌张的想要帮自己的母亲止咳,却见女子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西门邪的懂事,让她越发的悲哀了起来。她,不久了!只是邪儿和念儿……
此时,西门念也是跑到了母亲的女子的面前,望着咳嗽的母亲,本来是同哥哥一样,想要向母亲告状的,但是一时间竟然也是没有说出话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咳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安慰母亲不要生气,时间便是这么流失了……
月西江,你说过,它有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平静!你乘江而来,顺流而去。月西江仍在,故人不存。一切恍若梦境!烟雨江南仍旧笼罩在烟雨中,昔人不复。
女子的目光便是渐渐的望向了远方,仿佛在牵动着她的记忆一般。
那年的江南,同样是这般的烟雨朦胧,只是那年的女子却格外的青春烂漫,豆蔻之年的无限芳华,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纯净的像一张白纸一样,任何的辞藻都格外苍白。
悄然游船于月西江之上,满湖泛不起一丝波澜,如少女的心一般平静怡然。然而注定她的今日不会宁静。
“江南烟雨几时休?淡淡烟雨淡淡愁。”少女轻吟道,恍若梦呓。
却见湖上波澜骤起,起伏不定!少女极目远眺,却见一道人影竟凭空立于波澜之上,踏浪而来。来着正是一男子。只见男子头束金冠,身袭白衣胜雪,双手合于背后,眉宇俊秀。同样注目于少女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好诗,不料这浑浊世间,竟也有如此佳人!”男子笑道,目光却是如同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般深邃。只一眼,便是看得这女子心神波澜,恍如隔世。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却又深邃的目光。如果在往日,有人说能够靠着一双眼睛便是夺人心神,女子断然不会相信的,但今日……她似乎是亲眼见到了。
女子正是清语,也就是西门邪和西门念的母亲。
“公子过誉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称这世间浑浊?”
“哈哈哈,姑娘心中早有定论,何须多做解释,”男子的笑很狂,如同藐视这世间的一切一般,“不知姑娘可有兴致与我共游月西江呢?”
女子顿时间面飞红云,如此直截了当的邀请,倒是让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接受了男子的邀请。但殊不知,这一点头,便是一辈子。
半年之后。
男子已经和清语在此共同居住了三月有余,月西江之水向来是平静怡然的,似乎任何事情都泛不起它的一丝波澜。
“清语,我,该离去了。”男子道,眼神中依旧是那份深邃。但这句话对于清语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重重的击在了她的头顶!
“你要走?”清语反问道,但看见男子那深邃的目光之后,便是在顷刻间得到了自己的答案,“那,你还会回来吗?”
如同是被清语问的难倒了一样,男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的差异,旋即便是回复了自然,“不知道,或许会吧。”
“我等你!”清语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让男子感受到了清语那份沉重的爱意,等,你可知,这一等可能便是一生,你,等不到我的。但最终,男子没有说出口。而是依旧飘逸的顺着月西江的方向,向着远方,消失在了天际。
而后,女子方才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了,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和世人的冷嘲热讽,她咬着牙,把孩子生了下来,长子西门邪,次子西门念。这,是我和你唯一的联系,一块云佩,一个名字——西门狂!
如今再度回想起来,女子也未曾觉得可惜,这一等,便是六年。如今,两个孩子都已经六岁了。剩下的日子,我依旧会等下去,只是,我等不起了。
为了一个飘渺的承诺,付出的便是一生。知道这件事内情的人都问过同样一个问题——值得吗?哪怕是在此驻足片刻的旅人,也禁不住内心会生出一丝疑窦,什么样的妙人能够让这样的女子爱慕如斯。又是何等的感情,让她能够甘之如饴?
泛着波澜的月西江年复一年,不断的洗涤着过往的旅人,然而清语却从未改变,依旧是带着一丝笑容的回答着:“我很快乐,我还能等他!”
几多岁月,连容貌都不禁风霜,红妆易退,丹心难改。
就是这般风霜多雨的季节下,飘荡起皑皑的白霜,又逐渐凝华,揉成了一团团的雪花,落在了人间的每一处。西门邪时常会站在母亲的身边,和她一样,漫无目的的望着远处的月西江水,看着它静谧的消失在天际尽头,和天地融为一线,心中的孤寂也逐渐偏执了起来。
母亲等的是谁?
她等过了春夏,等过了秋冬,等过了严寒,也等过了酷暑,霜华漫天,烈日炎炎,春花盛放,秋叶凋零。她等来的不是云佩的主人,而是数不尽的哀思和愁苦。可西门邪记忆中的母亲,却从未落过青丝,也未曾梨花带雨,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在等,又像是……在赏。
年幼的西门邪不懂,却也逐渐的被母亲这凄凉的情怀沁染无数。他的心中,多少也是对远方云佩主人的憧憬、期待,望穿秋水的怀念和静默如斯的怨念。
冬日凋敝,雪漫千山。月西江上临靠着月西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唯剩下这一座古楼,孤零零的在月西江的旁边,落座着凄清和冷漠……城外依旧响彻莺歌燕舞,花红酒绿,可这古楼中,却如同另一个世界般安详和宁静,这是一种……如同冰霜般的坚持和执拗。
江南烟雨尽是愁,江上歌舞几时休?
梦若魂牵,心若游丝,身若浮萍,思若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