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娟第二天一早就找了王梓民上办公室问话。
星期五刚好轮到王梓民值日，他一听见是老师找，就马上把扫把扔给了另一个同学，一蹦一跳地上来了，较平常没什么异样，可李文娟一问及捐款的事情，他一脸的天真活泼立刻枯萎了，像一只挂起的香蕉皮。
王梓民带着哭腔说：“老师，我昨天下午上讲台交了给你的……”
“我不是叫你先下去的吗？”
“嗯，我把钱放在了讲台上，然后下去了啊！”
听了这话李文娟慌乱了。当时讲台上有钱吗？似乎是没有的，然而李文娟当时饱受痛经折磨，无暇他顾，就是有而没留意到，也不是没可能的。那么钱哪里去了呢？
一打下课铃她就离开课室了，如果钱放在讲台上，人多杂乱，难保没有谁顺手牵羊，何况又间隔了一个晚上，谁要是拿了钱的，定必藏了起来甚至消化掉了，还怎么好追查？
李文娟又严厉地审问了王梓民几句，他还是一口咬定钱放讲台上了，还言之凿凿地说道：“程婉琳、马涛、伍士光还有胡胜利也看见的！”
程婉琳在讲台上管了一节课的纪律，而马涛等三人则在黑板前罚站了一节课，他们是最接近案发现场的最可能的目击者。
李文娟当即让王梓民把这四人叫到办公室来，还特别交待他叫人的时候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许说，人到了后在办公室门口列队，一个个地轮流进来。
首先进来的是程婉琳。她手里抱着已收齐的家庭联系手册，后脑的马尾辫随着步伐有力地左右摇摆。
李文娟直截了当地问道：“程婉琳，昨天下午你在讲台上管纪律的时候，看见王梓民拿钱上讲台捐了吗？”
“看见了。”
“他拿了多少钱？”
“好像是五十元。”
“那他下去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你看见他把钱拿下去了吗？还是放在了哪里？”
程婉琳皱起眉想了好一阵子，说：“老师，我不知道。”
“好好想一想，当时你站得离老师最近。你不是说看见他下去的吗？”
“我……他下去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在做作业。”
“那你看见讲台上有钱了吗？”
“……我没留意……”
“叫胡胜利进来。”
胡胜利头大脸圆眼睛小，做事不懂得考虑后果，没什么心眼，常常是想什么做什么，教人哭笑不得。
对李文娟的问话，他一概回答“看见了”，李文娟半信半疑地又问了一次：“你确定王梓民把钱放讲台上了？”
“确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看见他上来了。”
“那后来钱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叫伍士光。”
伍士光是个鬼点子很多的小个子，平时爱捉弄同学，但在李文娟面前尚算老实，每次李文娟找他谈话总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从他口中，李文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最后轮到马涛的时候，李文娟一问到有没有看到讲台上有五十块钱的时候，马涛就“哇”一声哭了起来：“老师，我没拿！”
李文娟一下子被他的哭声搅乱了心绪，连忙说：“谁说你拿了？”
“我没拿，我真的没拿！”
李文娟生气了：“没拿你哭什么？！”
马涛涨红了脸，嚷道：“我要是拿了，我就是猪！”
李文娟一拍桌子叫道：“要是真的没拿，就马上把眼泪给我擦干！”
马涛立即停止了哭泣，但胸脯仍忍不住随着抽噎而一下一下地鼓动，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泪水和鼻涕就把他黑黝黝的小脸蛋点缀得闪闪发亮。
李文娟让四位同学回到课室去，独自思索起来，马涛的态度最让人起疑，你说他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一上来就哭天吵地的？李文娟决定再试他一试。
上课铃响的时候，李文娟带着凝重的神色走进课室。
她先跟同学们扼要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接着说了一通“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诚信是无价之宝”“帮助瞒赃等于同谋”等等道理。
然后又煞有介事地宣称老师在调查过程中已掌握了有力的证据，现在希望给偷偷拿了钱的同学以及知情不报的同学一个自首改过自身的机会，其他掌握线索的同学也可以匿名向老师报告。
最后，李文娟让同学们每人拿出一张白纸，写下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转叶吊扇在头顶“咯吱咯吱”地闹着。
下课后，李文娟迫不及待地回到办公室，检查收上来的纸条。她先快速地全部浏览了一遍，让她失望的是并没有人主动承认过错，也没有人确切地看见谁拿了钱。
可是，有七个同学写下了自己的猜测，认为偷钱的是马涛，李文娟想，这大概和他平日在班里与同学关系太差有关。
她再认真地辨认着字迹，挑出了马涛的纸条，笔画粘连的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没有拿。”
李文娟冷笑一声，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令李文娟意外的是，也有三张纸条上推断是程婉琳拿的钱，因为她当时就站在讲台上，最具有作案的便利条件。
程婉琳是品学兼优的学生，怎么可能是她拿的呢？李文娟排除了程婉琳的嫌疑，将目光锁定了在马涛身上。
当然，怀疑归怀疑，捉贼还是得凭赃，五十块钱说多不多，对乡下的孩子来说毕竟是一笔较难一下子花完的巨款。
想到这里，李文娟便给马涛家长打了个电话。
李文娟先给马涛家长说了说马涛最近的学习情况，铺垫得七七八八了，才说起这件事：“……当时站在讲台旁的几个同学，我都和他们的家长联系了，请大家帮忙留意一下这两天孩子有没有突然多了一笔不明来历的零用钱……
“这当然当然，现在不是还没有找到证据嘛，每个人都有嫌疑，所以我才请各位家长配合我悄悄调查的。
“要知道这钱真的不多，就怕孩子日后养成坏习惯，这可是影响终生的啊……”
好不容易，李文娟终于说服了马涛家长协助调查。现在，李文娟能干的就只有等着马涛家长的暗访结果了。
如果这事真是马涛干的，那就好办，让他家长把钱垫上，教育一番就是了。
如果不是他干的，那就麻烦了，到时真要暗地里通知各个家长，让家长们都来查查自家孩子，这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来个水落石出……
李文娟正思前想后地烦心着，大队辅导员又来催交了一次捐款，李文娟只好继续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