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停在路边,引擎停止了工作,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雾中传来的诡异叫声显得格外清晰。
山羊胡大叔将车停在一旁,摇下车窗询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没油了。”
“我这儿还有两个位置……”山羊胡大叔说。
谁走?谁留?这个问题过于残酷,一时没人开口。
“好了,我们尽力了,没人能否认这一点。”丹凝望着窗外说道。
“嗯,没人可以。”艾琳女士附和了一句。
“我们两个老家伙留下吧,这趟旅程太累了,我们需要休息一下……”丹接着说道,艾琳女士微笑着点点头,即使面临生与死的抉择,依然那么从容优雅。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张小北心想。
“阿曼达,你和小北带着比利去吧。”大卫说道。
“不,你带比利去,孩子不能没有父亲!”阿曼达固执地摇头。
“那个,我留下吧……”张小北插了一句。
“不要胡闹!你还年轻,这种事不该由你承担!”大卫粗暴地打断他。
对此张小北也很无奈,总不能预言说救援马上就到,他又不是宁安,还没那么神棍。
众人正在争论,旁边的车上下来个人,走过来敲他们窗户,丹摇下车窗,就听那人说:“我这人最看不惯老人受苦,你快去那辆车!”说罢自顾自地伸手进来打开门锁,连拉带拽将老人弄下了车,然后迫不及待坐了上来。
所有剧情人物都惊讶地看着老赵,这是怎样强大的勇气!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
“我们是一个团队,不会分开的,大卫,你们走吧,如果碰到救援,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宁安开口说道。
又是一番争执,最终所有剧情人物都挤上了另一辆车,临走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三人。
“哈哈,终于走了,你看他们表情,真有意思!”老赵见那辆车走远,兴奋地说道,后边两人都没理他。
张小北觉得这并不好笑,轮回者知道剧情,所以看这一幕如同闹剧,但对于剧情人物来说,他们的纠结、牺牲和痛苦都是真实不虚的。
宁安则掏出香烟,甩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火,深深地吸了一口,让烟在肺部停留了几秒,才缓缓吐出,那陶醉的表情,看来这段时间憋得够呛。
“哥们,来一支?”老赵讨烟,宁安将烟盒并打火机丢了过去,老赵乐呵呵地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嘬了一口,不满地说道:“不够劲儿啊,怎么还是薄荷味的?”原来他抽的是宁安从超市里顺来的女士香烟。
“接下来怎么办?等着就行了吧?”老赵问道,张小北也看向宁安,不说人品或者性格,单论分析能力,张小北承认自己比不上他。
“不知道。”
“不知道?”老赵愣住了。
“嗯,接下来怎么发展已经由不得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剧情和电影中一样。”
“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吧?”张小北问道。
在电影中主角因为没油停了下来,在绝望中做出了一些错误的选择,然后军队才姗姗来迟,但实际上只要继续等待就能获得救援。
“你们还没发现吗?这已经不是电影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思想,每件事物都有它运行的规律,发生什么变化都有可能,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香烟缓缓飘散,遮住了宁安此时的表情,但张小北总觉得从宁安的脸上看到了不甘。
今天运气不错,当宁安和老赵快要将一盒烟抽完时,车外的浓雾开始缓缓消散,从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零散的枪声。
救援来了!
张小北立刻开门下车,此时车内的烟雾浓度已经超过了车外,救援如果不来,张小北觉得自己会被二手烟呛死。
一辆坦克从迷雾中驶出,上面站着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直升机从头顶飞过,好像在喷洒某种药剂,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了被夕阳照地通红的天空,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主线任务1,三天内离开迷雾
主线任务1完成,主线任务2开启,任务目标:生存,12小时后本次轮回结束
轮回者们的脑海中同时跳出这段提示,张小北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看着远处的晚霞,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辆载满平民的汽车忽然停在他跟前,从车上跳下一个人。
苏青羽微笑着迎过来:“小北,宁安,光头,很高兴再见到你们!”几天不见,除了衣服脏了一些,她的精神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对这个人,张小北说不上熟悉,但她曾在车上救过自己,教会了他们轮回者的常识,宁安愿意帮助自己,也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的叮嘱,这次重逢,张小北竟生出一种亲切感。
“光头说谁呢?老……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赵.光.明!”老赵边下车边纠正苏青羽的称呼,也不敢对她耍横。
宁安歪嘴叼着香烟问道:“小苏啊,支线任务完成的如何?”
“先上车再说,还有,把烟都掐了。”苏青羽指了指旁边运送平民的卡车,那里有士兵一直在催促他们上车。
几人爬上车,张小北首先看到的是苏青羽护送的那个妇女,她身边依偎着两个孩子,看来支线任务完成的不错,然后他就看到了蹲在一旁的轮回者。
张小北差点没认出他来,不光是因为他沾满血迹和污渍的衣服与脸,重要的是他的精神状态。
当初这个男孩拍着胸脯要随苏青羽完成支线任务,虽有些冲动,但不乏年轻人的热情和朝气,现在再看,他蹲在角落,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周围,好像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要立刻逃命,周围的难民都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苏姐,他怎么了。”张小北看不出苏青羽的年纪,总觉得应该比自己大,于是叫了声姐。
“路上遇到一群虫子,我只救下他和那个女人。”虽然苏青羽说得轻描淡写,但过程绝对不会轻松,看那个男孩的表现就能想象当时是何等的危险。
张小北没再追问另一个男孩的结果,苏青羽也没有问其他轮回者去了哪里。
车队在坦克的带领下前进,没了浓雾的遮掩,虫子在现代化武器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士兵还携带了喷火器,将遇到的巢穴全部点燃。
可惜了,张小北幻想如果能混入军队,那完成支线任务不是分分钟的事?而现在,所有轮回者都规规矩矩地和平民呆在一起,连苏青羽这个资深轮回者也不敢有异动。
在太阳彻底隐入地平线之前,车队追上了大卫,宁安他们没有上去打招呼,现在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到任务结束。
但天不随人愿,意外还是发生了。
车队忽然停下来,一队士兵毫无征兆地出现,将卡车团团围住后命令所有人下车,然后一个扛着上校军衔的中年人了走出来,身后是抱着孩子的大卫。
上校冲大卫点点头,于是大卫上前指认了宁安一行人。
“大卫?为什么?”张小北被士兵带出人群,他感到难以接受,为什么偏偏是大卫出卖了他们?
“抱歉……但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你们真的和这场灾难无关,就好好配合上校,他答应过我,会给你们辩护的机会……”
“感谢你的配合,现在你可以离开了。”上校用眼神示意两边的士兵,士兵上前带走了大卫,自始至终,大卫都没有正眼看过来。
张小北一直望着大卫的背影,感觉心里堵得慌。
这时,一直安静地待在大卫怀里,好像在睡觉的比利忽然从大卫的背后探出头来,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那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他直直地盯着张小北,瞳孔中闪过一丝琥珀色的光芒,然后张开嘴,用嘴型无声地对张小北说了一句话。
张小北只觉得一道寒气从头顶灌入,穿过他的五脏六腑,将他整个人都冻成了冰棍,他看见了,也读懂了,它说的是:
找.到.你.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们只是普通游客,我要求联系大使馆,我要见律师,否则我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宁安对上校说道,他没有去质问大卫,也没有看见比利诡异的表情,在他看来当前最重要的是时间,只要拖延到时间,自然能够脱身。
“普通游客?呵呵,你们涉嫌走私军火,律师当然会有,但你们要先跟我走一趟。”说罢上校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他们带走。
直到士兵用枪管顶住张小北的脑袋,他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跟着其他人登上卡车。
“妈的,站起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一个士兵骂道,他面前的男孩此时正缩在地上不住发抖,士兵推搡了几次都不见他行动,终于发了火,挥起枪托朝男孩脑袋砸去。
苏青羽动了,速度极快,一道黑影轻巧的穿过包围,等士兵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挡在男孩身前,一只手提着士兵的步枪,另一只手将士兵按在地上。再下一刻,所有枪口都对准了苏青羽。
“不许动!”“把枪放下!”“离开他!”……
士兵们乱糟糟地叫道,而苏青羽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上校,然后将手上的抢缓缓放在地上。
“都住手!把枪放下!”上校命令道,士兵们服从了上校的命令,等枪口移开,苏青羽也不再盯着上校,她放开士兵,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后背,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孩站起来,跟着她上了卡车。
上校转身离开,直到走上一辆装甲车后,他才松了口气。
得找地方换一身衬衣……
没人发现刚才短暂地对峙中,他承受了多大压力。
普通游客?骗鬼呢!
来押送的士兵足有轮回者的三四倍,将他们团团围住。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用的确实是从轮回空间走私来的军火,但看这个阵势,显然把他们当成了间谍或者恐怖分子。
“喂,小子,你没事吧?”旁边的老赵推了推一旁发呆的张小北,对面的年轻士兵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我们现在去哪儿?”
老赵转头看了下方向,惊道:“草!怎么往回开?”果然这辆卡车与车队背道而驰,向来路行驶。
“喂,要带我们去哪儿?”老赵扭头问押送他们的士兵,士兵板着个脸,好像没听见一样。
“好吧,大概是去给他妈上坟。”
老赵试图激怒士兵,但士兵充耳不闻,老赵讨了个没趣。
卡车继续行驶,因为没有迷雾,路面也被车队清理过,所以速度不慢,偶尔遇到几只虫子,也被士兵顺手干掉了。
大概两小时后,张小北看见了那座超市,准确地说已经是超市的废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屋顶塌了一半,满地狼藉,还能看见遇难者的肢体从废墟缝隙里伸出来。
张小北和老赵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庆幸,如果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也许现在也是尸体的一份子了吧……
很快超市被甩在身后,汽车继续向深山里驶去,张小北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箭头基地,一切灾难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