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丁急匆匆的跑进落一敬的书房,行了一礼,禀报道:“城主,不好了,老夫人不见了。”
落一敬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城主恕罪,伺候老夫人的几个婢女说,她们刚出去一会儿,老夫人便不见了。”
落一敬来回走了走,赶忙吩咐道:“叫府里的人全都出去找,找不到姨娘,谁都别回来。”
家丁吓得六神无主,连声应道:“是,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家丁急忙上前行了一礼,转过身急匆匆的跑了。
落府的人接连找了几天,杳无音讯,一点消息也没有。
落一敬已经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心中焦急不已。终于,熬不住疲惫困意,还是趴在桌上沉沉睡过去了。睡梦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唤道:“敬儿,敬儿……”
落一敬连忙抬起头来瞧了瞧,望着落梨莺不由得惊叹了一会儿。原来,姨娘未毁容时,竟然是这般美貌,倾国倾城,令人见之忘俗。
落梨莺笑了笑,佯怒道:“混帐小子,直愣愣的看着姨娘做什么?”
落一敬笑了会儿,憨憨的说道:“啊,原来这就是姨娘曾今的模样呀!哈哈哈,真是美啊!”
“哈哈哈,你这个混帐小子,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的。”
落一敬赶忙问道:“姨娘,您上哪去了?”
落梨莺摇了摇头,面色平和的说道:“敬儿,姨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如何找得到我?姨娘此次回来,是来亲口告诉你,你的身世。唉,我留在书房里的那封信,想必你已经看到了吧!”
落一敬点了点头,叹道:“唉,姨娘,我生是落家的人,死是落家的鬼,我不想做他的儿子。”
落梨莺噗呲一笑,耐心劝道:“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你的生父啊!你的身体里有一半西国王族的血脉,这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敬儿,答应姨娘一件事可好?”
落一敬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姨娘请说吧!”
落梨莺想了一会儿,说道:“敬儿,把这羽清城交给白启明,让他完成一统天下的毕生宏愿。你亲自去告诉他,明白了吗?”
落一敬抽噎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姨娘放心,敬儿知道了。”
落梨莺十分放心的笑了笑,望着落一敬嘱咐道:“敬儿保重,姨娘先去了。”
落一敬摇了摇头,大声喊道:“姨娘,姨娘……”
四周空荡荡的一片,落梨莺早已消失不见。落一敬从睡梦中惊醒,仍在茫然无措的叫着姨娘。卢雪萍吓了一跳,赶忙过来问道:“城主,城主,您怎么了?”
落一敬愣了愣神,急忙擦了擦额间的汗说道:“哦,我没事,就是我刚才梦见了姨娘。姨娘跟我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还嘱咐我,要我帮南帝白启明一统天下。”
卢雪萍低下头想了想,轻声道:“哦,原来如此。”
落一敬看了她几眼,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卢雪萍连忙回过神来,将一封信递到落一敬的手上,笑道:“这是一个西国使者奉南帝之命送来的一封信。夫君方才睡着了,我便替你接过来看了一会儿。”
落一敬苦笑道:“他都说了什么?”
卢雪萍说道:“南帝在信里说,想与夫君在苍虞郡见一面,与夫君当面谈谈。”
落一敬听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握着卢雪萍的手笑了笑,说道:“雪萍,告诉你一件事。唉,这个西国的南帝陛下,就是我苦寻多年的生父啊。”
卢雪萍惊讶了一会儿,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落一敬笑了笑,劝慰道:“你很难相信是吗?哈哈哈,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不相信。可姨娘又亲口告诉了我,这就是事实啊!”
卢雪萍深吸了口气,上前问道:“既如此,那夫君有何打算?”
落一敬哀道:“唉,我既然答应了姨娘,那便去吧。”
卢雪萍点了点头,也赞成道:“嗯,夫君应当去呀!你们毕竟是亲父子,这么多年没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
落一敬淡淡一笑,想了想便问道:“那个西国使者在何处?”
卢雪萍想了会儿,连忙说道:“夫君放心,他就在门外等着你呢。”
落一敬点了点头,望着屋外叹了口气,起身朝府外走去。果然,西国的使者早已等候在府外,见他来了便上前行礼道:“拜见落城主。”
落一敬望着他笑了片刻,骑上马便说道:“走吧。”
西国使者连忙翻身上马,跟在落一敬的身旁赶往苍虞郡。二人在苍虞郡的馆驿前下了马,急匆匆的往里边走去。落一敬忽然有些紧张,骤然要见这个十几年未见过面的爹爹,他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使者快步朝前边走了一会儿,来到白启明的身旁行礼道:“陛下,他来了。您看,人就在那儿啦。”
白启明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淡然笑道:“哦,请他过来坐吧。”“是,小人领旨。”
这个使者转过身又跑了回来,朝落一敬行礼道:“落城主请吧,陛下在那边的亭子里等着您。”
落一敬点了点头,慢慢走到亭子里与白启明面对面的坐着。二人相互望着对方看了许久,都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白启明笑了笑,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落一敬低下头来不再看他,轻声道:“哦,回禀南帝陛下,我叫落一敬。”
白启明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落一敬打断了。落一敬客气有礼的行了一礼,抢先说道:“即使南帝陛下不找我,我也会去找您的。哈哈哈,不瞒您说,在下的姨娘曾托付在下一件事,嘱咐我务必办了。唉,南帝陛下,您想知道吗?”
白启明笑了笑,说道:“嗯,你说吧!”
落一敬想了一会儿,说道:“姨娘说,羽清城就交给您了。从此以后,天下归于一统,再也没有哪城哪姓了。哈哈哈,恭喜您了南帝陛下,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将这天下统一了。”
白启明面带哀色的抽噎了一会儿,半晌后才说道:“哦,我知道了。”
落一敬闭着眼睛想了想,忽然望着白启明问道:“我姨娘的尸骨在哪?”
白启明看了他几眼,扭头望着远方说道:“跟我走一趟吧。”话音刚落,白启明便起身走远了。
落一敬急忙跟上前去,出了馆驿骑上马,与白启明一道朝白月梨而去。几个时辰后,二人在一堆灰烬前停了下来。落一敬十分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转过身来问道:“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白启明笑道:“你不是要见她吗?看吧,你姨娘就在这儿了。”
落一敬想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什么意思?”
白启明微微一笑,俯下身抓起一把灰烬抛向空中,十分难过的说道:“她走了,随着刚才的风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落一敬望着这堆灰烬想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白启明怒道:“你,……”
白启明并不理会他,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这满地的碎屑,心里说不尽的感慨凄凉。
落一敬深吸了口气,连忙骑上马跑远了。几日后,落一敬向西国递交文书请求归附。白启明接到了消息,立即下令将羽清城,渠灵城,还有宣城合并为一个郡邑,并赐封落一敬为此地的郡守。再有,璐茵城与寒谨城合二为一,也变为西国的一个郡邑。至此后,天下终于归于一统,涂碳生灵,战乱不休的几百年乱世终于在此刻结束。天下的百姓,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太平安宁。
这日清晨,落一敬赶往落家坟地去看看姨娘落梨莺。站在这个衣冠冢的面前笑了笑,自顾自的问道:“姨娘,您到那边过得可好?”
“哼,当然不好了。”
落一敬吓了一跳,连忙循声望去,白启明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后。他看了几眼白启明,十分吃惊的问道:“你怎么来的?”
白启明笑了笑,说道:“哦,我是一路跟着你来的。”
落一敬冷笑道:“哼,原来如此。南帝陛下何时变得如此鬼鬼祟祟的了?”
白启明慢慢走到落一敬的身旁,笑着喊道:“敬儿。”
落一敬听得冷汗直冒,毫不客气的回绝道:“我的名字是姨娘给我取的,南帝陛下不配叫它。”
白启明并不恼怒,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好,落城主。她已经随风走了,可你却在这儿给她弄了个衣冠冢,这是何故?”
落一敬看了看他,低着头说道:“你害得我姨娘尸骨无存。我在这儿给她找了个安身之处,也给自己留个念想,不行吗?”
白启明大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落城主有所不知啊!你的外祖父用羽清城困了她一生,她这一辈子啊,为了羽清城付出太多太多了。唉,流血负伤就不说了,还有她的骨肉至亲也因此性命无存。如今,她好不容易自由了,你却又把她困在这儿,还大言不惭的问她好与不好,落城主,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落一敬满脸不屑的笑了笑,反问道:“哼,你就如此懂她吗?”
白启明微微一笑,低着头说道:“我与她相识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落城主,你觉得呢?”
落一敬闭着眼想了想,似乎也觉有理。回府后,他便吩咐了几个护卫拿上锄头铲平了衣冠冢。
这日,白启明抱着孙儿到这儿来玩乐。小孩子天性顽闹,一蹦一跳的在河边嬉戏。渐渐的,天色擦黑,白启明不得不拘着他走了。
小男孩拉着白启明的衣袖笑了笑,一脸天真的问道:“爷爷统一了天下,是我西国最了不起的帝王了。爹爹,还有许多的人,他们最佩服的人便是爷爷了。那爷爷最佩服谁呢?”
白启明想了想,大声笑道:“哈哈哈,爷爷啊,最佩服一个女子了。”
“哦,她是谁啊?难不成比爷爷还厉害吗?”
白启明点了点头,说道:“嗯,是啊!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爷爷。爷爷能够一统天下,她可是有一半的功劳啊!”
小男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哦,那她叫什么名字?”
白启明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却并未答话。
这日清晨,太阳刚刚将光芒洒向大地,揽夕城的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在城郊的一处僻静处,一个士子模样的人正十分紧张的忙碌着。拿着桶里的泥浆在石墙上刷了一遍,又迅速将一张纸贴在墙上。不久后,人们三三两两的围拢而来,十分好奇的问道:“敢问这位先生,你这纸上都写了什么啊?”
士子微微一笑,高声道:“哈哈哈,好,我给你们念念。须灵书院士子何原,谨呈陛下。自陛下登位几十载,不惜民力,劳民伤财,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百姓之家男丁无几,田园荒疏。老无所养,幼无所依,人皆哀泣。此等作为,与残暴之君有何区别?”
众人听后,无不惊讶的望着这个士子,低下头来议论纷纷。不一会儿,巡防的一小对士兵恰巧路过此处。士长见众人在此处围观,连忙走过来看了看。见一张纸上写着非议朝政的话,便拨开了人群问道:“这张纸上的字,可是你亲笔所写?”
士子点了点头,毫不畏惧的说道:“没错,正是在下所写。”
士长十分恼怒的将石墙上的纸撕了下来,大怒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写此大逆不道之言污蔑陛下?来人,将他绑了,立即送往官令大人的府衙。”
士子冷哼了一声,任凭士兵们将他五花大绑的捆着带走了。
午后,官令亲自来到了通明殿,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白启明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问道:“哦,你有何事?”
官令想了一会儿,将一张纸从怀里掏了出来,低下头说道:“回禀陛下,揽夕城今日来了个狂妄士子,写了篇文章污蔑陛下。陛下放心,此人已经被微臣拿获,敢问陛下该如何处置?”
白启明一听便来了兴致,一只手接过内侍手里的纸看了几眼。半晌后,他便笑着说道:“哼,不用大惊小怪的。我白启明被这些文人士子骂了一辈子,多这一个又算什么?把他带到我这来,我要亲耳听听,他还想说什么污蔑我的话?”“是,微臣遵旨。”
一个时辰后,两个士兵押着这个士子到了通明殿。走到白启明的不远处便停了下来,跪在地上行礼道:“拜见陛下。”
白启明缓缓转过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说道:“都起来吧!”
两个士兵连忙站起,恭恭敬敬的守在这个士子的身后。见他还未起身,白启明又笑着说道:“何处来的士子,起来说话。”
士子转着眼珠想了片刻,立马站起身来瞪着白启明,却又不发一言。
白启明微微一笑,看着他说道:“方才看了你的文章,似乎意犹未尽呀!哈哈哈,还想再说些什么吗?”
士子冷哼一声,正色道:“陛下的毕生愿望便是统一天下,如今您终于得到了。那么在下想请问陛下,这样一个千疮百孔,民生凋敝的天下,就是陛下费尽了千辛万苦也要得到的吗?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们不敢对陛下发问,那在下便代劳了。”
白启明点了点头,想了会儿便说道:“你以为,我要统一天下就只是为了占领别人的领地吗?在我看来,土地是天下,各族的百姓是天下,山川河流万物生灵也是天下。纷纷扰扰,征战不休了几百年,这个天下何曾有过片刻安宁,何处有过世外净土?几百年来,死的人数以万计数不胜数。几十年前,我亲自率兵到边境与璐茵城打了一仗。唉,战乱之世,人命贱如蝼蚁啊!那些生活在边境上的百姓庶民便首先遭了殃。哼,管你是西国的军队还是璐茵城的士兵,那是见人就杀。一个几百口人的村子,瞬间尸骸遍地,年迈的老者,妇人,孩童,都没了。从那以后,我便天天在思索着,若是这天下统一了,各个城池部族不再各自为政,这天下是否会太平安宁?谁若是挑起事端,那便依照律令率兵歼灭。何处有了天灾人祸,也会有人扶持照应。不用再像从前那般颠沛流离,无依无靠,像丧家之犬般的被人赶来赶去了。百姓们可以定居一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养儿育女,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更不会再有老死不相往来之事。天下之大,不管哪一个部族,也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众人亲如一家,没有了杀戮仇恨,也就不会再有那些流血漂橹的人间惨事了。”
听完了白启明这番肺腑之言,士子忽然沉默了。他叹了口气,行礼道:“陛下之言发人深省,在下拜服。唉,可叹在下终究是目光短浅,请陛下饶过我的家人吧!在下愿意以死谢罪。”
白启明瞟了他几眼,向一旁的史官吩咐道:“史官何在?”
史官急忙从一旁站了出来,行礼道:“微臣在。”
“嗯,你今日记下我最后一道召令。自我白启明之后,西国历代帝王须谨记,凡上书议论帝王为政之过失者,不得罪其本人,及其亲眷族人。”“是,微臣明白。”
士子抬起头来慨叹了一会儿,十分自责的说道:“陛下胸襟似海,实在令在下汗颜啊!纵然陛下不怪罪,在下也没脸立于世间了。”话音刚落,这个士子便扭头朝一旁的石柱望去,喊了一声便准备撞柱而亡。
一个士兵急忙拉住了他,将他摁在地上。白启明闭着眼想了会儿,招了招手说道:“行了,放他回去吧!”士兵听后,便急忙放开了他。
士子站起身来,极为郑重的行了一礼,转过身匆匆离去。
刚走到殿外,白启明忽然喊道:“等等。”
士子想了想,立马停下来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白启明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朝他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留下来,到太子身边去吧!即是要以天下为己任,就不能离开庙堂啊!你是个敢说真话的人,将来新帝登位,一定用得着你。唉,上天留给我白启明的时日不多了,不能亲眼看着天下众人共享太平了。现在,我把这个心愿留给你和太子,你,做得到吗?”
士子哽咽着点了点头,大声说道:“陛下放心,在下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白启明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元日。傍晚时分,天空忽然有雪花飘落,纷纷扬扬的点缀在天地之间。白启明特意叫来须灵道观的道人作法,超度亡灵。
须灵道长笑了笑,面朝白启明行了一礼,感慨道:“唉,陛下真是功德无量啊!”
白启明看了看道长,微微一笑道:“哈哈哈,道长过誉了。我西国为了一统天下,已经牺牲了无数个人的性命。逝者已逝,道长今日便受些累,替我念些经文给他们,愿他们早日解脱。”
道长点了点头,满口答应道:“陛下放心,在下一定尽心竭力。”
“嗯,那便好。行啦,你们肯定还有诸多事物要准备,我就不打扰了。”
“哈哈哈,陛下慢走。”
白启明点了点头,与白承谦一道出了这个院子。
白承谦扶着白启明慢慢走着,想了一会儿便问道:“父王,您为何要超度那些人啊?”
白启明笑了会儿,语重心长的说道:“谦儿,父王这些时日以来,时常想起那些故人来了。他们呐,有的是我的敌人,有的是我的恩人,有的是我的骨肉至亲。唉,父王老了,竟然惦记起从前来啦。这些时日我仔细想了想,我白启明对当世之人太过苛刻了。几百年来,天下各地的城池部族或是老死不相往来,或是因为征伐交战而仇怨颇深。百姓们只知道自己的部族和城池,却不知道别人。他们不理解,群起反抗,咒骂我西国卑鄙无耻的吞并了他们的领地。哈哈哈,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天下统一则太平安宁,天下分裂则会杀伐征战,民不聊生。我白启明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倘若天下再有分裂的那天,后世之人也必会像我一样去做。天下统一,是这片九州大地永恒的真理。”
白承谦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看了白启明几眼又问道:“父王这一辈子,除了一统天下这个毕生宏愿,可还有什么心愿吗?”
白启明想了想,忽然停了下来,拉着白承谦的说道:“唉,父王这一生有两大心愿。一个是一统天下,另一个便是为天下百姓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第一个心愿是实现了,可第二个心愿恐怕来不及了。谦儿,父王已经时日不多了,这第二个心愿便由你来替我完成吧!”
白承谦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不,父王正当盛年,何必说这些伤春悲秋的话?”
白启明无所谓的一笑,并不在意的说道:“行啦行啦,世人皆是肉体凡胎,谁又能长生不老啊?”
往前走了一会儿,一个内侍忽然跑了过来,行礼道:“启禀陛下,道长吩咐小人前来请陛下过去一趟。有一件法器若能得陛下亲启,便可事半功倍,不知陛下可愿前去?”
白启明笑了会儿,点了点头答应道:“哦,那我倒要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法器,能有如此神效?”几人转过身往回走了,不久后便到了道长作法的庭院。
道长见白启明来了,急忙跑过来说道:“哈哈哈,在下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陛下前来亲启神器便开坛做法了。”
白启明笑了片刻,十分好奇的问道:“哦,敢问道长,究竟是什么神器?”
道长朝后挥了挥手,一个道童便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盒子。道长将盒子递到白启明的面前,笑道:“请陛下亲启。”
白启明连忙打开来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问道:“道长这是何意?你说的神器,难道就是一支笔吗?”
道长笑了笑,急忙解释道:“哈哈哈,陛下不必着急。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笔呀!想当年,陛下的先祖玄帝陛下用这支笔写下祭文祭天,才止住了一场灭国之灾。今日机缘巧合,又是由陛下亲启神笔祭天,超度亡灵。哦,陛下请看,这张红纸在下已经做过法事,陛下要祭拜谁,只要将那个人的名字写在红纸上,便可直通神明,达成所愿。”
白启明笑了会儿,连忙拿起笔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道长,这支笔真有这么灵验吗?”
道长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放心,常言道,心诚则灵啊!”
白启明终于放下心来,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默念道:“落梨莺,白启明这一世亏欠了你的,生生世世偿还;对不住你的,生生世世赎罪。”白启明写完后,众人便凑过来看了看,十分好奇他到底要祭拜谁。
白承谦看了几眼,忽然问道:“父王,这个落梨莺是您的敌人啊,父王为何要祭拜她呀?”
白启明扭头望了望那几个大字,笑了片刻,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不久后,父子二人慢慢前往勤政殿。
一路走来,白启明仍是小心翼翼的走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闭上眼细细回味,这条路还是一样的血腥味,就如当年他带领着兵马杀进王宫的时候。那天,白雪漫天,通往勤政殿的路上尸骨累累,血流成河。他就在正中央走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统一天下的理想抱负,走向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势荣耀,走向自己辉煌灿烂的一生。
今日,终于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白启明忽然停了下来,扭头朝后望了望。泪眼朦胧之际,他仿佛看见了给自己带来温暖光明的爱人落梨莺,抱着他说说笑笑的父王,最疼爱的儿子白承君,肝胆相照的兄弟穿扬和胡世清,携手共患难的妻子募月铃,君臣共谋大业的幽谷先生……
白启明面带苍凉的一笑,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原来,他们就在自己的身后,只要自己回一回头,他们仍旧清晰可见。曾经以为早已丢失的东西,原来还在这条路上,只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想到这儿,白启明便慢慢回过身,看着眼前这个金碧辉煌的勤政殿注视良久。
推开殿门进去后,白启明忽然一个人往王位上走去。走到王位上坐下,白启明又看着白承谦嘱咐道:“谦儿,从此以后,父王便将这天下的重担交给你了。好好接着,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白承谦笑着点了点头,又望着白启明行了一礼。白启明深吸了口气,晃晃悠悠的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见白启明一直坐着不动,白承谦连忙走到他身旁瞧了瞧。伸出手探了探鼻息,竟然毫无动静。白承谦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白启明已经死去。他站在原地愣了愣神,急忙跪在地上抽泣着。
一个内侍瞧见了,进来问道:“殿下,殿下怎么了?出了何事?”
白承谦连忙抬起头来,擦掉了眼泪说道:“父王,父王驾崩了。”
内侍吓得不轻,连忙跪在地上哭喊道:“啊?陛下,陛下……”
白承谦赶忙站起身来,看着内侍斥责道:“行啦,别大声嚷嚷,让父王走得安静一些。父王生前最不喜聒噪,你还想让他死后难安吗?”
内侍吓了一跳,连忙磕头请罪。
白承谦叹了叹气,又吩咐道:“行啦,快去通知各位朝臣给父王预备后事。”
内侍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回道:“是,小人这就去。”
不久后,臣子们从各自家中赶来,纷纷跪在地上哀哭不已。白承谦也跪在地上,十分郑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望着白启明承诺道:“父王,谦儿一定竭尽所能,让全天下的百姓富足安定。为天下百姓开创一个太平盛世,这不仅是父王的心愿,也是谦儿的心愿。父王在天上看着吧,谦儿一定替您实现这个心愿。”
白启明入葬后,太子白承谦继位,成为西国执掌乾坤的又一代帝王。
夏去秋来,寒风阵阵,冰凉的河风吹起梨树上的枯枝叶纷纷飘落,覆在白启明的琴上格外萧瑟凄凉。转眼间,白雪皑皑,鹅毛般的雪花片片洒落,落在地上,迅速将这块地方染成白雪茫茫。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一棵枯萎的梨花树孤零零的守在这儿,陪伴着树下孤寂冷清的琴,日复一日的相守。雪下得越来越大,雪花也飘落得越来越多,渐渐的将整个琴埋没。一瞬间寒风呼啸而过,梨树的枯枝丫没来由的颤动几下。随后,四周又是静悄悄的一片,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