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不算是一件小事情,身边的细作要彻查,各类军需物资要准备,带兵的将领要好好安排,这几日虽不用上朝,东陵绯却比原先还忙了不知多少倍。
“始元节后殿下便要出发了,身边人一定要保证是干干净净的,有一点不清楚都要查到底,实在说不明白的就先软禁起来。”忆时少见的认真极了,与负责情报的闫旭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
最后,她总结了一句:“总之,一切以战事为重,该杀的人杀了就是,不必犹豫。”
尺青一直忙着配置东陵绯在平羌所需的药物,倒没怎么注意忆时这边的动静,等到她想起来的时候,东宫地牢已经成为一个惨叫不绝的人间地狱了。
她有点无奈的去找忆时:“都知道你为了殿下着急上火,但做起事来不要这么冲动,每次遇到大事,都是这样一副粗暴的样子,叫人怎么放心?”
忆时反倒是委委屈屈的瘪着嘴:“不是我粗暴,只要一想到这是关乎殿下性命的大事,我就完全平静不起来,总是忧心有何处没做好,不知不觉就做过了火。”
还没等尺青想出来安抚忆时的办法,就看到闫旭满手鲜血的跑出来,兴奋的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忆时快来,那个人招了!”
忆时立刻激动起来,匆匆忙忙的跟着她进去,甚至来不及跟尺青道别,好久好久,尺青才幽幽吐出一句:“刑部招人的时候,怎么偏偏漏了你。”
总之,如今的东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鸡飞蛋打。
实在是忙碌得很。
忙起来,时间也过的快,稍不注意便是三天又三天,时间紧的东陵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当邵李来汇报的时候,她愣了好一会,才从记忆深处翻出李岑鸣这三个字来。
“属下跟随他这几日,实在找不到机会,此人本是暗卫出身,行事比常人谨慎得多,几乎找不到破绽。”说到这,邵李犹豫了一下,复又开口:“只有一点,他…十分好色。”
东陵绯略一思索:“宫中暗卫,皆不可用?”
“是。”邵李一点点分析着:“暗卫中年长者,李岑鸣全识得,年幼者,又不擅掩藏武功,瞒不过他。”
“这么说只有强取了,但他如今为一品大将军,绑了他来必要自损八百,他也未必会配合。”东陵绯被弄得简直有些头疼:“罢了,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姑且试一试,说不定……”
“我可以去。”一道娇娇弱弱的女声打断了她,东陵绯蹙眉看去,只见付橙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他们,手指紧张的攥着衣角,模样却坚定。
东陵绯有些无奈:“我知你一番心意,但李岑鸣是何等危险的人物,你又不是受训的暗卫,去对付他可不是多简单的事情。”
“但是,殿下,”付橙直直的与她对视:“若是有人能做成这件事,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
她深吸一口气,娓娓的叙述着,一桩陈年旧闻随着她的话语慢慢的清晰起来:
付情原是云暮一富户的家生子,模样生的美,性子也好,不少人都暗地觉得她日后必是要做侍妾的,对她也格外友好些,是以付情虽担着奴籍,日子却比他人好过许多,并未怎么掺进那些污浊事中,还保得一个天真的性子。
碧玉破瓜少年时,复有倾城容色,爱慕者如蝇不绝,追求她的手段也多的令人目眩。
有人喜爱该算是好事一件,但她稍稍有些不一样,她天真的过了头,因此受到了欺骗。
主家的少爷刚刚十八,立于庭中,真真是芝兰玉树之姿,学问也做的好,付情是夫人屋里的人,不免常常与他相见,日子久了,情愫渐生,每每见到他,人未觉脸先红,含羞带怯,旁人都看得分明。
面对如此佳人,那少爷也生出些许情意,两个人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
日子本该如此平稳过去,然而某日主家屋中有贵客相访,那人的侍卫一眼便瞧中了她,自此情根深种,向主家求娶付情。
那贵客当真尊贵至极,到了一个侍卫都受人笼络的地步,公子为求富贵,将付情细细打扮一番,送与那侍卫。
她恰在此时发现自己有孕,为保孩子,亦是由于对情郎心死,想尽办法在路上逃走了,怀着胎逃入了宛丘。
后来的事便简单了,付情带着孩子东躲西藏到付橙十二岁,终于因病累过世,将付橙一人抛在路边,为东陵绯所救。
“娘亲曾交予我那人的画像,嘱咐我日后若见到千万要避开他。”付橙深吸一口气:“我原先也是不信,可前日我随后厨的姑娘一起外出采买,遥遥见了李将军一眼,才知…”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他这几日带的姬妾,还是朗月楼里找的女子,都与我娘亲有相似之处,一个两个固然是巧合,可单我见过的便已算多了。”她想了想,终于小心翼翼的说:“情深,恐怕是真的。”
东陵绯轻轻皱着眉,乍听到这样的一个机会,看起来并不如何惊喜。
付橙以为她不愿,急忙说:“殿下救我一命,我实在是想报恩,可身无长物,不堪大用,他恋慕娘亲,我恰与娘亲八分相似,总归是派的上些许用场。”
东陵绯温和的笑笑,柔声安抚她:“并不是不同意你去,只是此事还需细细谋划一番,总不能真把你送去朗月楼色诱他吧?”
让邵李送走了付情,东陵绯抬头看向屋顶,朗声说道:“本宫欲出城一游,不知路小将军可愿赏光作陪。”
话音刚落,横梁上便翻下一个女子来,一身玄衣,玉冠长剑,端的是英姿飒爽。
“怎么,不愿意让这个小姑娘去色诱?你一个女子,竟也学着人家怜香惜玉起来了。”路盏毫不客气的在东陵绯身侧坐下,拎起酒壶便喝,倒是十分豪爽。
定国侯之女路盏,平日里随父亲一道戍边,因着始元节才有时间来到京城,与东陵绯是至交好友。
“女子就不能怜香惜玉了?付橙那张脸可算是天姿国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反驳道,又说:“我是不忍她去做那种事,这不是就想了别的办法,你晚间无事陪我出城。”
路盏点了点头,想起来方才听到的故事:“那李岑鸣,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那又如何,得他痴情的人没因此得到半点好处,需他忠心的人他也叛的彻彻底底,不过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