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一见有客,便乐呵呵地迎上来,“客官您几位?”
“三位。”
“两位。”
暮星尧和沈漫枫异口同声地回答,只是这答案却让小二哥傻了眼。
接收到暮星尧直投过的目光,沈漫枫立即弱弱的将她伸出的三个手指藏起来一根。
南宫离适时出言,“他们二位,在下一位。”化解了尴尬。
“好嘞,您里边请。”小二哥又是一阵吆喝。
暮星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径自坐下,沈漫枫候在他旁边,南宫离则坐在他们邻桌。
“沈兄,过来坐。”许是见她俯身锤了锤腿,南宫离招了招手邀她过来。
赶了一上的路,她的腿还真有些酸痛,他看了看一脸温柔笑意的南宫离,又瞅了瞅依旧冷酷的暮星尧,想着就坐一下下,应该没什么关系,步子便挪了挪。
正当她准备落座,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坐。”只见暮星尧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往手边放了一杯。
她怕是听错了吧,于是不确定地回头问道:“公子是在叫我吗?”却并未听到回应,只见她家公子轻巧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一时间,沈漫枫觉得有个位置也是烫手的,还不如站着。
“沈兄不是饿了吗,可有什么想吃的?”南宫离招来小二准备点菜。
她的确有些饿了,可是……她瞟了一眼暮星尧,只见他手指摩挲着她的宝贝珠子,眸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朝这边飘来,为了她的珠子,忍了。
“呵呵。”她冲着南宫离干笑了两声,“谢南宫兄好意,我有座。”她边扶着桌沿往回走边指着暮星尧旁边的位置对他说。
南宫离神色仍旧如常,微微点头,开始点菜。
“原来公子是真的在叫我。”沈漫枫歪着头趴在桌上一脸假笑,眼睛却是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串珠。
许是见她回来了,他冰冷的脸上有那么一秒松动,“点菜。”他理了理袖子,把手掩了进去。
她不舍地瞅了一眼,心想一定要找机会把珠子拿回来。“小二,点菜,公子想吃什么?”她回了回神。
“都可以。”他抚了抚额前的刘海。
“我看那个鱼就不错。”她朝南宫离那桌上指了指,看起来十分有卖相。
“辣。”他一口回绝。
“辣,辣吗?”她微微踮起脚来瞅了瞅,看着像水煮的呀,“那个白斩鸡呢?”旁边那桌的鸡也不错,看着鲜。
“油。”他又一口回绝。
她又看了看对面,是清蒸的。也算是明白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家公子的心比海底都要深,实在猜不透啊!猜不透!
“那公子想吃什么?”兜兜转转又问一遍,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家公子仍旧很佛系地说了一句“都可以。”
都可以,那方才为什么都不可以,她在心中腹诽道,小二哥在旁边一脸招牌式的微笑,还偷偷地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她。
看来点什么都不管用了,那就让她来露一手,“烦请小二哥后厨带路,我家公子怕是吃不惯这儿的食物。”她笑眯眯地道,后面还冲着暮星尧补了一句“我亲自做给公子吃。”脸上一团和气,心中咬牙切齿。
暮星尧也不拦她,静静地坐在那等着。
此时,南宫离拿起笛子起身走上前来,正对着他坐下,“暮公子的喜好真叫人难以捉摸。”那神色甚是不解。
“听闻南玥二皇子明日抵达洛都。”他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很是坦然。
“在下倒是忘了,北辰世子早已入住东洛皇家驿馆。”话毕,便起身负手离去,临走前还赠了他一句“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暮星尧不置可否,此时沈漫枫也将食物端了上来,只是这苦瓜汤里漂着些姜丝儿末是怎么回事,真是清一色的素啊。
“公子快尝尝,纯绿色,无公害。”她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暮星尧看着眼前的食物,淡然地看了她一眼。
见他迟迟不伸筷子,她拧了拧眉问道:“公子莫不是怕我投毒?”
暮星尧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颇为认同“不无可能。”
她倒是有这个给她加料的心,却没那个加料的胆呢。
“没想到公子如此胆小。”她一脸无辜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嘴里还不忘吐槽他。
见她一一尝过,他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他倒是吃得称心,对于她这个吃货来说,这菜未免太清淡了些,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啊,沈漫枫心中泪目。
“公子觉得好吃吗?”她歪着头问。
“还不错。”他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公子满意的话,可不可以把那个……”他指了指他的手腕。
“否。”他站起身来掂了掂衣袖,一手握拳至身后朝外走去。
堂堂世子,那么贪心,沈漫枫在心中鄙夷了他一番,“内个,公子慢点,还没结账呢。”她立马紧随其后。
没走多久,便进了了驿馆,行至内院,便听得娇声媚语一片,入眼间便是一众花红柳绿,百花争妍恐也斗不过这厢燕瘦环肥、风情万种。沈漫枫眸光闪了闪,没想到这厮还有这般癖好,啧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春色满园大抵说的便是如此光景吧。”托着下颚她惊叹一声微微点了几许头。
捕捉到她惊诧的目光在,暮星尧敛了敛神,沉吟道:“美人恩,最是难消受,三千弱水,一瓢足矣。”这话倒是让沈漫枫愣了愣神,意外之中已行至院中。
“世子。”元喜公公双掌交叠,作揖行礼。
“免礼。”他手虚抬了抬,似乎对元喜的到来并不讶异,在沈漫枫看来倒是驾轻就熟的很。“没想到太后娘娘平日里这般无事。”他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冷淡。
他倒是谁也不怕得罪,她便在这瞧上一出好戏,沈漫枫看着神色有异的元喜,内心颇为同情,这太监不好当啊。
世子这般不近人情,与他说话着实要费了半条小命,元喜面色尴尬稽首作揖又是一拜。
“娘娘说世子来访身侧也没个贴心的人照看,故此精挑了些贤淑贵女来让世子相上一相,若是能……”还未等他说完,一声大笑至众人耳畔响起。“哈哈!”沈漫枫以手掩面,这不怪她,这真不怪她,想那家伙素来桀骜,竟也沦落地与人相亲的地界,甚是好玩,甚是好玩啊。
瞧这丫头笑得这般欢脱,定是在心中笑话了他千百遍,他衣袖微扬,行至众贵女前,众贵女个个粉面含春、低首还羞、盈盈一拜“见过暮世子。”
“不必多礼。”他在她们面前走马观花般看了片刻,并不多言,惹得美人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见此,沈漫枫却是收起笑容,正色了几分,虽说看这厮的笑话有趣得紧,迟迟不选却也透着几分怪异。
元喜则乐见,谢天谢地,世子终归是想通了。
“本世子喜恶,阿枫自是再清楚不过。”他牵起她的手,俊美的脸上闪过一狭算计。
顺着炙热的眼光,众人把目光投射到她身上,顷刻间院中再无任何声响。
元喜心中甚是吃惊,世子竟与这男子如此亲近,看那男子一身黑衣,长相倒是十分清秀,也罢也罢,若是再无功而返,他怕是难逃责罚。
“枫公子,请吧!”他笑得堪比嘴角抹了蜜还要讨喜,深居宫中,这点利弊还是知晓的。
好戏没开锣倒是惹了一身腥,这烫手的山芋他倒是敢抛,也不怕烫伤了他自己,她有些怅然地反手握住他,眼光拂过众女子。
“阿尧此举也不怕伤了我的心。”她执起他的手相看泪眼朦胧,竟无语凝噎,似有千般愁绪,万般幽怨上眉头。
两个男子竟如此款款情深,倒叫人看得毛骨悚然,众贵女个个惊得花容失色、面容羞愤、跺脚提裙,掩面而去。
若不是知她在作戏,那般情深似海旁人怕是要当了真,见此情形,元喜终归在接受了这晴天一雳中苏醒过来,“世子!”“众位小姐!”他急急出声阻拦,但却也于事无补,便也灰头土脸地走了。
待这满园春色尽出了墙,她才呼了一口浊气,放开了她握着的手,恢复了神色,岂料有人捡了便宜还不饶人真真欠收拾,“这御赐的姻缘倒是叫你给毁了。”他背手而立俯身靠近她道。
就知道又被这家伙当枪使了一回,他现在这般姿态也着实讨打,只是这狐狸的眼如此深邃,如春光明媚,似刀剑诛心,令人忍不住沉沦。
男色误人,果真如此,那家伙就是危险。她盯着他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往后退了几步,“那我便亡羊补牢,去将他们一一迎回来可好?”预备去把人追回来。
许是怕她真的去追,遂出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不与你一般计较。”说得轻轻巧巧,仿若施予了她天大的恩惠,转身便往屋内走去,嘴角却还抿着若有似无的笑。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祸事传千里。一夕之间暮世子疑似断袖的传闻如百花沐雨遍地开,暮世子对此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出门去了,却也没带上她,沈漫枫想饶是这家伙脸皮再厚,也架不住旁人的一番指点,她便在房间里休养生息。
一声尖利的“太后娘娘手谕!”把她请出了内堂,瞄了一眼是上午那个元喜,差事没办成请了太后这尊大佛出面,沈漫枫笑着道:“公公请回,世子不在。”
只见元喜腰板挺直,举着一个雕着凤的卷轴子道:“太后娘娘手谕,传枫公子入宫觐见,枫公子,请吧!”他眼角一吊,趾高气昂的样子倒像是在赶鸭子上架不像是在请人。
流言蜚语倒是惊动了一国太后,沈漫枫看了看元喜身后手持重器的士兵,却也不得不入了那宫门,历来生死祸福难料。
这太后娘娘长得倒是慈眉善目,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也保养得宜,容光焕发,一袭凤袍端坐殿上。
“大胆,竟敢直视凤颜,还不速速跪下?”太后金口未开,元喜呼天抢地。
“太后娘娘宫中几时轮到奴才做主了?”她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太后,元喜脸色几经变换,颤颤巍巍跪倒在地“娘娘明鉴,奴才不敢。”
“玉冠英华,怪不得世子对你青睐有加,只是这花开花谢会有时,月满盈亏亦有道,把握当下方识时务。”方才视若无睹,现在倒是热热珞珞与她亲如一家。
她这意思沈漫枫倒是听出来一二,只是不知她这把握当下指的是什么。
“还请娘娘赐教。”她语言平淡而出。
鱼儿终归是会上钩的,她那双慈目对她的讨教甚为满意。
“世子与本宫疏离令本宫忧心不已,若然你能替本宫多加留意世子,他日本宫必定不会亏待于你。”这一声长吁短叹好似无可奈何之中又寻回一线生机。
这似真似假的话中倒是揣着不少弦外之声,令她一时语塞。
“世子不可擅闯!”这声焦灼之音在沈漫枫听来倒像是十分及时。
暮星尧紫衣飘飘,面色沉沉,一把拉她入怀。
“为何不等我?”他声若冬日里的冰霜,情似夏日里的骄阳。
一把跌进拉他的怀抱,她惊愕地措手不及,什么时候她在这家伙心中如此重要,她想推开他,却只听到他耳语一句“别动。”
“太后娘娘竟对本世子的人如此感兴趣。”他冷声道。
沈漫枫则将她的头埋在他怀里越来越深,毕竟她现在真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坐在殿中的太后娘娘现在眼里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两个风华绝代的如玉少年纵使是意浓情真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不顾世俗。
这真是叫她心中又惊又喜,对上那道如狼似虎的目光,神色闪了闪,道:“本宫身为阿尧姨母,与阿尧有关之事事必躬亲,方对得起阿尧母亲。”说着竟有些悲从中来,神色哽咽。
暮星尧袖下的手凛然紧握,又猛地松开,像是听了什么稀罕的笑话一般,“本世子的母妃逝去经年,从未闻有个姨母尚还在人间。”
闻言太后脸上一阵红白交替,慈眉善目间像淬满了毒,沈漫枫则是在他怀中一惊,看到他眼中清冷竟有些扎眼,又有几分痛心。
拉着她,暮星尧便出了凤仪宫。
“内个,公子,你还好吧。”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很好。”他脚步一顿,对她说,“记住,我的人只需听我的。”说完,拉着她的手便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