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得直往他身上扑:“师父,你也来了!”
不悔老人闪了闪身子,仰着头围着她转了几圈,脖子凑前道:“阿尧怎么找了个这么热情的媳妇?”皱着眉头,很是不解,但下一秒却冲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我喜欢。”
这老头不正经的做派倒是和她师父一模一样,仔细想来是她过于天真,认错了人。
她收了收情绪,问道:“您是公子的师父?”
“不,不,不!”不悔老人晃了晃脑袋,继续补充道:“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你们两个人的。”边说边把自己两根食指并在一起,目光看向她,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咳咳。”她拢着手,轻咳了几声,避开他的目光,“前辈,您误会了。”
不曾想,话音未落,不悔老人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山羊胡一撅,哭闹起来:“哼,阿尧,快回来,你媳妇不认我!”
那个耍赖程度比她,比她师父还夸张不少。
远处已出现了些许人影,若是叫人瞧见,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
急急想把他搀起来,“那个,前辈,咱们起来再说。”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闹得更凶了,直接就仰头趴在地上,“你不认我,我不起,不起。”
暮星尧领着一行人已穿过庭院,眼见就要到跟前,她只好唤他一声“师父”,他才肯起。
这老头就是个戏精,立马变了一副笑脸,站起身来,一路蹦跳到了他徒弟跟前:“阿尧,你这媳妇找得不错。”
“公子……”沈漫枫在一旁颇为无奈,脸上欲言又止。
“师父满意便好。”他微微欠身,朝不悔点了点头,顺手拢了拢她的外衫,“风凉。”
这都被暮星尧身侧的叶远山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沈漫枫则看到了他眼里未曾出现过的柔情。
听了这话,不悔老人哈哈一笑,又瞧了瞧举止亲密的两人道:“小子,你现在可是我们阿尧的,不要招蜂引蝶哦。”酒壶盖一拧,便潇潇洒洒地哼着小曲走了。
“世子,这位是……”叶远山朝沈漫枫抬了抬手,故作不知。
“怎么,叶司丞对本世子的人感兴趣?”他转过头来反问道。
叶远山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给面子,皮笑肉不笑地打破僵局,“世子说笑,是下臣逾越了。。”
暮星尧不要再理会他,牵起沈漫枫的手回房去了。
这家伙真是天生一副寒骨,连手心都冰凉地没有温度。
一进门,她便从他的掌心抽离,张了张手臂调侃道:“啧啧,公子如此不近人情,会没朋友的。”
暮星尧低头站在桌案旁写着什么,听到这话手中一滞,却未曾说什么。
沈漫枫顿时觉得有些无趣,正想走,暮星尧起身把阿冽叫了过来,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他。
她这才逮到机会。准备开溜,只见暮星尧从手上解下那颗珠子,平铺在他掌心,道:“今晚随我入宫,这珠子便是你的。”
这句话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本来就是我的,她腹诽道。
“当真?”正当她要伸手去拿,他却忽然将它握在手里,放在身后。
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那么好心,定是有什么所求。
“公子可是有求于我?”沈漫枫有些自喜。
他冷冷的眼神一瞟,“若是不要,便毁了。”凝聚内力,似要将那珠子碾碎。
察觉到不对劲,她立马正经起来,抓住他的手腕不放,“要!要!要!公子息怒。”脸上尽是讨好,心中暗暗叫苦,“公子尽管吩咐。”
“拿开。”他直直地盯着她的手。
“公子放开我的珠子,我就放开公子。”她把心一横,讨价还价起来。
他把手心摊开,珠子变得血红,稳稳地躺在那,但他仍旧盯着她,眼中的冷意更甚。
她放开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珠子接过来,擦了擦,揣在怀里,仰头对他笑道:“多谢公子。”
暮星尧扬了扬衣袖,站在她跟前,竟比她高出半个头,“满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公子有什么吩咐,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不必。”他移开目光,“阿枫只需戏好。”
沈漫枫此时并不知道他的深意,到了皇宫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做戏好。
思和殿内红绸铺地丝竹声声不绝于耳,小太监高声礼唱“辰国暮世子到!”今日的他身穿白色里衣,外罩烟灰色锦袍,上锈金丝银线云图,沈漫枫一身淡紫色衣衫,与他同一款式,捧着一个匣子紧跟其后,“辰国祝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阿尧不必如此生分,快快入座。”太后很是和气。
暮星尧并不与她搭话,拉着沈漫枫落座一旁。
大殿之内群臣荟萃龙子凤孙,各国使节皆来贺,七彩流光盏满室辉煌。待众人高贺“太后娘娘福泽绵长,万寿无疆”后,便是一派歌舞升平,只见领舞的女子豆蔻年华,一身长三尺的绛红色拖地长裙绣着一朵朵盛开的芍药,广袖善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衣饰上的环配叮当,舞动着纤细的腰肢,步步生花。
一曲舞毕,只见那女子来到大殿中央,垂首叩拜,盈盈一礼“臣女叶锦恭祝太后娘娘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叶司丞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聂太后今日一身金色凤袍甚是贵气,看着殿中央的女子口中止不住的赞叹,眼中道不尽的欣赏。
大殿下的众人见状也无不左右啧啧称赞“太后娘娘所言确实不假!”,叶司丞自是一派春风得意,受尽众人吹捧。
太后娘娘见此情景脸上笑容更胜方才。
“哀家瞧着这珊瑚镶金手串与锦儿甚是相配,哀家今日就将它赠予你了。”话落,只见元喜把一个嵌着珍珠,雕工极好的木匣子捧到叶锦面前,只见她知书识礼般地谢了恩便落座一旁,倒是那双如水般的眼睛低垂着,似是怕撞上谁的眼眸。
殿中一派祥和,倒是只有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暮世子一人在自这场精妙绝伦的表演开始之时就自顾浅尝小酌起来,沈漫枫站在她身侧仍旧不发一言,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却像是个隐形的扫描仪在大殿之上四处游移。
太后娘娘倒是敏锐地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凤眸一转道:“阿尧以为此舞如何呀?”抿着唇带着笑看向他。
暮星尧杯中的酒还未饮下,便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顿时觉得杯中之酒索然无味,放下酒杯,直言道:“不曾细看,”
话毕,太后脸上几经色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呵呵,无妨。”她看起来很是亲和,“我看阿尧与锦儿很是登对,若不就……”聂太后欲言又止,大殿之中众人岂能不知她的意思。
叶锦那双眼睛只是在太后说出这个提议后轻抬看了一下对面,后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似比之前垂得更低了些。
“心中已有良人,不可辜负。”他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依,眼中情深。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男子,如此重要的场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暮世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笑眯眯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可暮世子却越发胆大包天,不管不顾。
“阿枫今日无话,可是因昨夜之事生本世子的气?”眼中止不住的关心。
她的戏好不好不知道,世子的戏可真是实打实地好,现在反悔行不行?
世子的节操碎一地,殃及池鱼。
“昨夜什么事啊?”她狠狠地抓着他那青葱般娇嫩的手指,咬牙切齿道,暮世子却还不知收敛。
“疼……”一声娇喝,刷新了她的三观,眼中欲哭还休,也震撼着所有人的眼球,顿时,大殿中多了些议论。
看着暮星尧那红里透熟的手,沈漫枫心中百转千回。
聂太后也是惊地站了起来,他的行为不似往日,颇为怪异,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叶远山,还有一人则在席间涨红了眼。
这家伙闪着泪花的眼,令人颇为不忍,沈漫枫揉了揉他的手,歉疚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没想到暮世子欢天喜地给了她一个拥抱,“阿枫可是不生气了?”沈漫枫嘴角一抽,对他甚是无语地点了点头。
这惊人的场面倒让众人莫不着头绪,似是唱戏般地上演了一场鹣鲽情深的戏码,只是这戏的主角却是“两个”如玉的翩翩少年。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叶司丞一语点破,“市井盛传世子喜好男风,竟是真的。”言语间似有若无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一语激起千层浪,倒是让思和殿变得热火朝天。
“两个男子怎可……缔结良缘?”“真是惊世骇俗!”众人面面相觑,更有甚者拍案而起。
暮星尧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似是料到会有此一问。
“本世子几时说过阿枫是男子。”他的眼底极尽宠溺,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拨,便把她那束着的三千青丝撩拨开来,独留一枚银簪在他手上,“阿枫乃是本世子的红妆。”
沈漫枫那一头青丝在此刻很是刺眼,聂太后的双眼狠狠地剜了一眼元喜,元喜吓得四肢发软,冷汗连连。
太后脸上一阵红白交替,好一会儿才恢复如方才那般和颜悦色,沈漫枫则翻了个白眼,十分随意地在一旁看着暮星尧作妖。
叶远山还是不依不饶,“世子此举怕是犯了欺君之罪。”朝着上首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天揖,心中依旧难平。
暮星尧拿着手中的那个银簪子东翻西看,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叶司丞慎言,洛皇可是见过我家阿枫的。”他收起簪子,说话的同时朝玥无尘作了一个平揖。
玥无尘在她踏进来那刻起,便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到果然是她。
太后听到这句话倒是颇为意外、
“哦,皇儿何时与暮世子的人有交情?母后怎么不知?”聂太后看了看他,那双慈目中精光涌现。
“儿臣外出游玩,并不知她是北辰的人……。”他越说越小声。
闻言太后双眼微眯,瞬时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尬局,“阿尧既已觅得佳偶,姨母便不做这棒打鸳鸯之人。”太后都发话了,叶远山只得悖悖地回席间。
叶锦方才红着眼噙着泪绞着帕看着这一幕幕,心中早已失衡,终是难以忍受。
叶锦调整好情绪施施然朝沈漫枫走来,又柔柔弱弱地朝暮星尧欠了欠身,“世子。”那双眼睛却在看向暮星尧时早已秋水盈盈,略带微红,饶是谁看了也舍不得这美人垂泪。
沈漫枫见状皱了皱眉,眼睛瞪着暮星尧,明显在说,你惹的桃花快点处理,却看暮星尧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她的眉梢,“阿枫乖,我不识得她的。”
“咳咳咳咳咳咳”瞧着她那情深不寿的样子,沈漫枫终是抵不住呛了一口水,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戏精,和他师父一样一样的。
“叶小姐,本世子的爱妃不喜欢你。”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黑心鬼,这锅真是甩得好,给她树敌不少。
叶锦被暮星尧说的话伤得一时语塞“世子,你……”她瞪大眼睛向前一步好似就要被眼前两人的作为激得晕倒似的
“锦儿不可胡闹!”太后娘娘这一声低喝拉回了她的理智,她失魂般回到自己的位置。太后盯着不远处的两人,眼中的阴骘一刻都不曾褪去。
这时一个宫人在玥无尘耳畔私语了几句,只见玥无尘转头对聂太后说:“母后,花神医到了。”她示意宫人,将花非言请了进来。
花非言一袭红衣飘然从殿外走来,看着众人脸上带着颠倒众生的笑。
“玄月山庄花非言见过洛皇,见过东洛太后。”他并不下跪,只是微表了些礼数,
“哎呀,小枫儿,真是叫本神医好找。”花非言眉间的朱砂熠熠生辉,似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喜。
沈漫枫在见到花非言的那刻眼神就亮了,心中也很是高兴,“小非非,你可算是来拯救我了。”她小声地对他说,一边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管管暮星尧这货。
花非言扶了扶额,心里表示他哪有那本事,真是让他在小枫儿与暮狐狸之间夹缝中求生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