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布莱尔校长领我们走在蜿蜒的校园路上,走了很远。他仿佛在故意绕弯子,炫耀着他管理下的校园有多美。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目标,福尔摩斯先生。”在路上,校长问福尔摩斯。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已经有了目标,只不过还需要验证一个想法。”
“不会真的是老贝利吧……我知道他,先生,他一生都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我想他不会干出那种事。”校长看来很同情那个可怜的老教授。
“这可未必,”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说,“越是胆小心善的人,他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越会爆发得很彻底,从而做出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从那纸上的小人我可以感受到,他已经接近临界点了。”
“但他会做出那种事来真叫人不可思议。”
我脑海中一直想着那个被扎了很多洞的小人,有点想笑的冲动,但忍住了。
“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会尽情地释放自己的,包括做一些看似很可笑的事情。你不也是吗?趁我不在的时候偷穿我的风衣,偷戴我的假发。”
“嘿!”他突然说出来让我很难堪,但我不得不承认,“被你发现了。”
“那你需要通过实验验证什么呢?”我转而问道。
他笑了笑:“华生,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你已经忘了一些知识点么?说实话,其实有一个点我也没抓住,如果我现在在自己公寓里的话,我一定能从一本科学杂志中找到它。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通过实验来加深对它的印象,顺便再重温一下大学生活。知识真是无止境啊,对吧,校长?”
校长深表同意,而我则被他的一句话共情了——伦敦大学的求学生活给我了最为难忘的青春回忆。
在聊话的不知不觉中,他就把我们领进了一个实验室里面。和这里的比起来,福尔摩斯在寓所里的专用“实验室”实在是太简朴了。
福尔摩斯将校长打发走后,便投入到了化学实验当中。他叫我帮忙收集生成物,很快,我就从他的实验中闻到了很刺鼻的氨味。只见他越来越兴奋,用集气瓶收集了几种气体,然后亲自用鼻子去闻。他总是会不顾惜自己,做出这种鲁莽的举动,我真担心会有什么有毒气体对他的身体产生影响。
但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正当我们进行试验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闯了进来,她正是站在那个男生旁边的那个被称为珍妮的姑娘。
“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您已经查出了凶手的身份,但我相信您是错的,你知道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一直说科学应该造福于人类,他学化学就是为了创造价值。所以,求您放过他吧,不要让他受到不公的冤屈好吗?”她是个非常漂亮且具有气质的姑娘,但她此刻正皱着双眉,以充满乞求的目光看着福尔摩斯,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看来你知道凶手是谁了。”福尔摩斯淡淡地说道。
“不,我不知道!”
“不,你心里知道凶手就是他,只不过,你的内心不相信是他罢了。”
“不!”珍妮崩溃地叫出来,“你知道吗?是他一直支持着我的学业,给我鼓励,给我照顾。没有他,就没有我现在的成就。还有,在和那该死的卡洛斯合作的时候,那个混蛋不断地找机会骚扰我,是他一直保护着我,为此还差点和卡洛斯打了起来!”她继续说着,眼里止不住地流出了泪水,“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我自首,是我杀死了卡洛斯,我有杀人动机!”
我始终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是在说谁,但当我听到她要自首时,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那么,你是怎么干的?你是用什么杀了他?”
“我……既然我已经招认了,你还要管那么多做什么?把我抓住结案邀功就是了!”
“你这样做是非常愚蠢的,相信我,你保护的那个人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另外,试问你,如果谋杀都可以被宽恕,那世上还有什么不可以被原谅呢?不能因为他是好人他就可以胡作非为,那样与你所憎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回去吧,孩子,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能左右得了的。”
珍妮站在那儿,貌似还想继续坚持下去。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无奈地返回了头,孤落地走了出去。
“年轻人可真容易做出头脑一热的蠢事。”我说。
他又继续着他的实验,没有满足我的半点好奇心。终于,当他收集到第四种气体并闻过之后,他流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看来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2
“刚刚你和那个姑娘谈话中的‘他’会是那个男生迈克么?他俩貌似是一对情侣。”在回宿舍区的路上,我再次吐露出我的好奇心。
“你可尽情地发挥你的想象力去猜。”他又卖起了关子。
“那你从实验中得到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凶器。”
“什么?”我惊讶地叫道,“你说杀害他的是一种气体?”
“是的。”
“但是怎么可能?就算凶手能够打开门,但如何运输大量致命气体呢?而且,又是什么毒气会让人坦然地死去呢?”
“或许这里的痕迹会告诉你一些答案。”他指向旁边的一大片草地,那片草地被修得高低起伏,只不过,现在草都处于枯萎的状态,所以显得有些荒废。在起伏的泥地上,隐约看到一些被踩过的迹象。
我跟着福尔摩斯进入了草地,足迹在我们眼前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之前经过这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儿了。这显然是才留下不久的脚印,全是一个人的,而且就在半夜里,因为夜里的水汽很足,更容易留下这么深的脚印。”
“你认为这些脚印就是凶手留下的?”
“不然还会是谁呢?白天都不会有人经过这草地,更何况是在晚上。你看,根据这连续印迹的方向,很显然是从职工宿舍区而来,目标是往那草地尽头的校园围墙边,他从草地上走就是因为这是条最短的直径。还有,这刚好有是一往一返的脚印,且去的脚印重来的脚印要稍浅一些,这说明这人靠近宿舍区的时候是一身轻松,而远离宿舍区的时候却身负重物。你还可以将它与我们俩的足距进行比较,很容易发现这人的个子在你我之间,就比我略矮些。”
他边说边沿着脚印向校园一边的尽头走去,不过刚走不远他就又停下来。因为他在一处脚印的旁边发现了一个圆形的印迹,直径大概八个英尺不到。看到这个,他又流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那就是他所说的凶手所携带的重物形成的。
我和他来到了外墙边,这所校园的围墙是由低矮的铁栏杆连成的,很容易翻过去。足迹就在这里消失了,只在铁栏杆底部的石基上留下了最后一块成一条线状的污泥,证明有人翻了过去。但围墙外边有一排树,围墙外边的地面上洒满了随风而飘的枯树叶,即使有脚印也保留不住,这让延续到这的线索又断了。
“看样子,凶手是外面的人,从通过这里穿梭往返校园的了。”我说。
“你误解了,华生,凶手不是外面人。”
“你不是说这是凶手的足迹吗?”说真的,这时我真有些生气,因为总是被他耍。
“但你看到他有跨过这个围墙吗?”
“难道这块污泥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而且这墙很好翻,我都能轻易翻过去!”
“亲爱的花生,现在可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他笑了笑,“想想那个重物吧,如果那个人是拿着重物进来,却行完凶后轻装地离开,不管那重物是什么,他岂不是留下了一个很大的证据在这里?但反过来想,如果他是带着重物过来交给某个人,而后轻松地回去,这不就更说的通了吗?”
“你是说有个人接应来带走并销毁证据?”
“是的,可以这么说。你凑过来看看这栏杆的外面。外面并非没有痕迹,你看外面相对于这条泥迹的墙根底下……”
我努力地将眼睛伸到外面看,果然看到那里有一个凹陷处,而且是一个很明显的前脚印。
“发现没有,那个脚印虽然只有一半,但明显不同于里面的脚印,外面脚印的宽度要比里面的窄小一些,可见两边出现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而且两人都没有跨越过这面墙。之所以墙体上会留下这个污泥,就跟外面会有一个深深的前脚印一个道理,是为了传接那个重物。”
“那么那个重物究竟是什么呢?”
“这我会解释的,华生。我可是承诺过天黑之前破案的,赶紧回去吧。”
他总是很喜欢吊人胃口。
我们沿着那个足迹往回走,老远就看到聚着一群人的宿舍区,而且人比我们离开之时多了很多,大家可能都在等着一睹福尔摩斯破解奇案的风采。不过,有一个人却从人群中朝我们走来,是迎接我们的雷斯垂德?
不是,竟然是杰弗逊教授。我们还没走出草地,他就走到我们面前,带着一脸的倦容。
“福尔摩斯先生,小珍妮来找过你了是么?”
“是的。”
“你真的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了?”
“嗯。”
“我不信!”
福尔摩斯没有说话,而是从他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上撕下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些字,而后举放在了教授的眼前。
教授瞪大了眼睛显得很吃惊,但很快的恢复了平静,反而微微一笑,说:“你果然很聪明,福尔摩斯先生。在你盯上那扇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么都败露了。”
“但是卡洛斯确实是个混蛋!他拉着我搞研究,可研究的过程几乎都是我和学生们在进行,而他不过偶尔在总结的时候来一番高谈阔论。当我们默默努力的时候,他却在安逸快活,到处拿我们的既得成果去炫耀。最可恨的是,他竟然背着我们以个人名义发表了我们的心血,只拿一小部分奖金来糊弄我,在我面前可怜兮兮地哀求说这个研究成果对他穷困潦倒的生活有多重要。
“那个晚上,我看着他把我当做小孩子一般戏耍的样子,我怒火中烧,心里就萌生了把他做掉的想法。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他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内心的情绪,紧握着他的拳头,非常的愤愤不甘的样子,那个平易近人的教授形象瞬间消失了。
听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原来凶手竟然是他!
“你知道珍妮是有多崇敬你吗?在她心中,你就是他的榜样,可你的所作所为面对得了她吗?”
他微微低下头,深深地咽了咽口水,说:“我现在也很后悔,我给学生们做了坏的榜样。”
“能告诉我犯罪工具送到哪儿去了吗?”
“这个还重要吗?”
“肯定有个人在帮你,那个字母‘T’!”
“不!没有!”他突然激动了起来,又显得有些惊恐。
“难道你还没有彻底悔悟吗?”
“不!求你不要逼问我了,我是这整件事的唯一凶手,与他人无关!”
福尔摩斯看着他,顿了顿说:“去自首吧,主动地悔过去吧,这是你现在唯一的赎罪机会。”
“好,谢谢你,先生。”
“可作案工具你怎么交代?”
“警方会在校园内的某个蔽塞的角落找到它的。”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你说,上帝会原谅我么?”教授问福尔摩斯。
“上帝不可能一直在原谅人们所犯的错误,原谅罪恶更不是他的职责。”
福尔摩斯对一些问题总是很刻薄。但我理解他了,他有他的理解和原则。正因这样苛刻,他才会永远不出轨。
“我们走吧,华生,这里不需要我们了。”他对我说。
但他转过身刚走几步就又转回了头。
“杰弗逊,你一直提倡科学应该造福人类,但如今卡洛斯抢了你的化学成果,而你直接用化学要了他的命,这就是你造福人类的方式么?”
我们真的离开了那儿,只听到身后一个男人悲痛悔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