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听得客栈中人全都浑身一个寒蝉，毕竟听来太过……令人反胃。
“不过这女鬼未免太过了些。”络腮胡大汉连连摇头。
老人沉默不语，方长寿感觉这故事有些别扭，又觉得有些无趣。
他要听神人之事，这种妖魔鬼怪的故事，说书人说的多了去了。
林腾渊打量着客栈中人，多是男子，他们虽然知道拐卖女子不好，但这女人既然被破了身……何必挣扎呢。
生了女儿被弄死的确有些过，但要是她努力生个儿子不就好了嘛。
林腾渊笑了笑，主动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却说那女鬼虽然被林生收了，但并没有死。”
“这全村人都魂飞魄散了，她怎么不死？”络腮胡大汉皱起眉头，似乎感觉这处理实在不公。女鬼怎么说也害死了一村人，这村人魂飞魄散，她却能活。
林腾渊摇了摇头。
“她杀一村人，是阴司审判，与天道无关，与人本无关。然而村人以其子喂狼，又食狼，本质便是食人，自然是魂飞魄散。”
“女鬼之所以死后长留小荒山，一是因为此地怨气重，死去女子其实并不止她一人，还有历代被杀死的女婴孩和其他被拐女子。二则是因为地府没有其死亡记录，自然无法差人来捉她走。”
“这又是何故？”阴司虽然算不上仙人，但总算搭点边，方长寿急忙问道。
“林生也好奇此事。”林腾渊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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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的女子，仍旧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青春靓丽，单纯善良，仍旧是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
然而这幅皮囊下，却只有一个千疮百孔的心。
“你家住何处？”林生轻声询问画中人。
走马灯看遍了她的人生，却也让她回忆起了最美好的时光，她怀念她的父母，怀念那个书生，怀念家中的下人们。
她是家中独女，母亲在她之后没能生下弟弟，但父母恩爱，所以父亲也不曾再纳妾。
原本她甚至不明白什么是重男轻女，却被悲惨的命运狠狠的打击。
她轻轻低下头，温婉低声的回应着。
“小女陆……琪薇，永林县人士。”她甚至有些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此时的女鬼已经不再疯狂，只是有种悲伤似乎要从画中流淌而出。
“走吧，那就去永林县吧。”
女鬼稍愣，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
“不……不知父母如今怎样了。”她其实恨过自己，恨当年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天真，为什么要甩开侍女偷偷跑出来，自己失踪，又是家中独女，父母恐怕都要急白了头发吧。
“多谢先生。”她真心实意的向林生道谢。
“不必。”林生摇了摇头，“待你归去，就该入阴司受罚了，你可知你身上的孽债有多重。”
“……我明白的。”
虽然此时她衣服上的血色已经褪去，但这只是一种错觉，若是开天眼认真去看，便会发现她身上的血气完全将她笼罩。
这是小幸村上百条性命。
“我明白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多年，她杀死了这些人，又把他们囚禁在鬼村里，这对他们是折磨，对女鬼本身亦是一种折磨。
若非如此，当时林生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将她收入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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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等等，不对不对不对。”突然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林腾渊的讲述。
光听他的话，恐怕会让人以为他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几人望去，才发现是那个动作慢腾腾的小二。
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眼神也有些呆滞，看着就是那些不大聪明，反应比较迟钝的人。
“为什么要用女婴？”
他虽然动作慢条斯理，但是声音却很急，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违和。
等他不停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几人才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要用女婴做诱饵。
这早是上个故事的事了，但他却是这时才反应过来才问出疑惑。
不过林腾渊也不介意这些，他略一沉吟，回答了小二的问题。
“你想问为何不用牛羊牲畜为饵吧，因为牛羊牲畜是他们的私人财产，而女婴……注定要死的。”
一时之间，整个客栈内都沉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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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赶路倒也不急，虽然答应了女鬼要送她回去，但永林县，其实离着荒山这片并不远。
毕竟当时几个人贩就是因为女鬼被绑，附近县城都在严查，没有办法才把她卖到村子里的。
这就让人更觉几分可悲了。
女鬼住在画里，大多时间都是很安静的，她能从画中，看到林生的行为。
林生似乎并不需要吃太多的东西，不过也不是不吃，基本上几天一顿，对于食物的要求好像也没什么。
夜晚露宿荒地也可，住破庙也可，就算是住客栈，他也拿得起银子。他那怀里似乎有个无尽的空间一般，可以掏出许多东西来。
到了附近的小县城后，林生替女鬼所居的画买了个画袋。平日住宿的时候都会小心包好，然后放在看不见的地方。
这让女鬼有些感激，哪怕是面对一个画中鬼，他也将自己当成一般女子看待，不会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
她因此感慨，因此悲伤，但也有些奇怪，林生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这日又一次上路，眼见四下无人，女鬼忍不住从画中出来，询问林生。
“先生到底是何人？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
若有仙人，可为何在当时不能救下自己呢。若有仙人，在自己杀伐全村，狠心为恶之时又不出手呢？
“你自己就是鬼，为何以为世间不能有仙？”林生长长一叹，“这世间，应当是有仙人的，只怕是不在此界中。”
他稍稍顿了顿，“我是个书生，只是比普通的书生多了些微末本事罢了，倒是不足为提。”
“不过这世间，最多也就是如我这般有些小本事之人，在求仙道，为求仙者。”
“世间，害人者有恶报，杀人者有孽债，此等皆由阴司定夺。”
“罪大恶极有违本性者，除了孽债外，却是天道行伐，灰飞烟灭。此本性，乃人之本，也是万事万物之本。”
“人自以为万物之长，然而在天道眼中，恐怕与其余万物毫无区别，而万物间相互倾轧是本能，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求仙者，游历世间，贴近天理，以求正道。但，天理为何，却没人能说个所以然。”
“有些认为天理便是祸福自有定数，求仙者当脱身事外，冷眼旁观。”
“有人则认为求仙者，立于常人之上，能力所至，所遇不平，自当挺身而出。”
“如此这般诸多种种，却无人能说的清楚。”
“那么先生您认为何为天理呢？”女鬼望着他，第一次听说这些事，眼神中不由自主带上崇敬。
“我啊……”
“不知道。”林生笑了起来，异常俊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