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击鼓?”一身蓝底官服,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腔,起先喧哗的大堂立刻鸦雀无声。
“民女陈氏。”妇人朝陈德使了个眼色,慢条斯理地跪下。
陈德微瞄一眼站在不愿处正站立着,毫无忌讳打量自己的楚萱,略显不快地指向她:“你又是何人?”
“小民是来替这位这为女童陈述一些遗漏的案情的。”身为皇族的威仪,若问官家气势,自当毫不逊色与前面那个堂堂七品芝麻官。
而见楚萱这般连粗布麻衣都掩盖不去的雍容华贵,陈德更是从内心一寒,随即又勉强撑起一口气:“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
开玩笑,即便楚国不在,我们主子也是你们鲁国如假包换的皇后,要跪你这个七品芝麻官,你不怕折寿么?楚离轻蔑冷哼了一声,瞟向他处。
陈德见他手握长剑,一副走江湖侠客打扮,也就悻悻收敛,为官两年,知道有三种人不能忍:有钱的人不能惹,比如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员外的妻;有权的人不能惹,尤其比自己官品要大的人;不要命的人不能惹,比如这些个动不动就杀人的江湖人士。过了这个月自己就可高升,此时可不愿意出什么纰漏。
陈德复咳两声,寻回一点尊严,看下自己最可以惹的人——十岁女童,厉声喝道:“你怎么又在这里,是不是又偷东西了!反了你!真该帮你关进县大牢,多吃点苦头!小小年纪不学好……”
见县太爷越骂越凶越骂越起劲,再回看小女童因害怕身体抖得厉害,楚萱忙喝住:“大人,这次不是她偷盗了什么东西,是您前次判的案有误!”
见她这样直白的说出这番话,全然哗然:她说什么,她说县太爷判错了,那不是说他无能么,那不是说他昏官么,那不是说这名小公子太岁头上动土……
陈德脸一阵青一阵白,指向楚萱的手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在心有余悸地瞟一眼身旁的楚离,却见那厮何时已在剑鞘上拔出一截剑锋来。为拼命维持镇定而又不至于让自己丢脸,陈德举起惊堂木狠狠往桌上一拍:“大胆刁民,竟然如此侮辱本官,你有何证据?”
楚萱一鞠身,恭敬回道:“小民得知这名女童从小便就孤苦无依,三年前被陈员外家收养,吃住陈家生活陈家,又有何种理由盗窃陈家的夜明珠,且这样一名小娃即使盗去夜明珠,她有怎知道怎么去用?”顿一顿继续道:“若我是她,小民宁愿去偷些吃,岂不更实在?”
一个问题将满堂问得鸦雀无声,突然从衙门门口响起一个击掌声,随即蔓延到整个公堂上,人们欣赏地看着这名小公子精彩的辩驳,给予最诚挚的支持!
楚萱回头向门外的百姓轻点头致谢:其实这并不难想象,有人看不透是因为入世太深,世人都该认为夜明珠比吃穿更重珍贵,只是眼前女童不过十岁,夜明珠对与她而言只不过是玩物的诱惑,犯不着陪上自己的命!和今的楚萱一样,太单纯太简单的东西往往因俗人的无法理解和不敢置信而总被认为是别有用心,这种感觉真累……
妇人见形势倒向一边,有些急了,忙向陈德跪进几步,匆匆道:“可是大人,我明明就在她房里搜出来的,我们家丫鬟小碧可为我作证的。”
陈德见场外这一阵势早就慌了,因暗地里收了陈员外家不少好处,又不得不勉强支撑下去,将颤抖的手收回到宽大的袖袍中,强装气势地对楚萱吼道:“那这又作何解释?”
楚萱微一沉思,即又豁然开朗地朝妇人看去:“夫人,您的夜明珠何时失窃?”
“三日前。”妇人不快道。
“您何时拿回?”楚萱追问道。
“今天早上。”
“不知夫人此时可将夜明珠带在身上?”楚萱会心一笑,整张脸因睿智而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让全场都着了魔般凝神屏息去听她的分析。
“恩,今早断了案还来不及藏好。”陈氏有一句没一句傲慢地搭理。
“可否借个方便?”楚萱款款走到她面前。
妇人立起上身,细细端详了她一番,犹豫地想回绝,却见楚萱已鞠身蹲到她身边:“您不用急着拒绝,或者夫人舍不得让外人碰,可以拿着让我看就好!”
如若这样都不答应,任谁都知道她肯定有问题,进退两难的陈氏略一犹豫,从衣袖里掏出一刻铮铮发亮的乳白色珠子递到楚萱面前,目光里尽是防备与鄙夷。
楚萱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稍凑上那颗夜明珠轻一闻就起了身,走到女童身边问道:“孩子,这几日,你都没有碰过酒,对么?”
女童木纳摇头。
楚萱明白一点头,从容转向半天入不了状况的陈德,扯开一抹醉人的欣然之笑:“大人,都明了了,这夜明珠不是女娃所盗的。”
“什么?”坐在官位上的陈德心一虚,浑身不自觉打了个战栗。
“夫人,您闻闻这颗夜明珠上所散发出的问道。”楚萱好意提醒道。
陈氏立刻将夜明珠凑近鼻尖,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不解地看向楚萱:“怎么是酒味?”
“这就对了,您刚说您今早才拿回这颗夜明珠,而这名女娃身上又没有此股味道,您自己又更没有,显然是经他人之手栽赃给女娃的。我想,只要您查一下贵府什么人饮过此酒,便可真相大白。”
推断得滴水不漏,好一名聪慧的小主子!楚离不禁要拍手叫好。
而人群里早就有人竞相暴发雷鸣般的掌声,为她的勇气,更为她的才智!这名小公子当真了得!全场一片释然地相互微笑,洛城两年被压抑的民愤此时得到了充分的宣泄!
而全场只有两人快乐不起来:一名是收了陈员外贿赂的陈德,一名是被陈员外蒙在鼓里的陈氏。
只见陈氏像是悟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站起来,飞速地往门外跑去,口里咆哮着:“这个狼心狗肺的陈才,看我怎么收拾你,让你去赌!让你去赌!还想动我家祖传的夜明珠!”那声音比原先恶毒百倍,有嵌骨之势,而人已汹汹不见。
而陈德见百姓激动难平,自然不敢多说,匆匆丢下一句:恕女娃无罪。便遣散了围观衙门口的百姓,悻悻退了堂。
而另一边,为避免骚乱,案子一落,楚离早就携着自己心爱的主子飞奔出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