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样随清早的鸟鸣声醒来,楚萱微睁开有些疲惫的双眼,在空气中滴溜几圈,然后缓缓伸展一下全身筋骨,却被一阵由脚踝传至心肺的疼痛狠抽一下。重新无力跌回到床上,原本就全是倦意的惨白面色更加难看。
不再牵扯全身,她就这样一直木愣地躺着,循着全身的疲乏与疼痛追溯起昨晚发生过的一幕幕。一个一个狼狈的场景像有人在自己心上狠狠地踩踏碾压般,令自己只能闷声忍受,疼痛找不到地方发泄。
“孩子!”脑子闪过一记白光,令自己浑身战栗一下,然后迅速捧住自己的小腹:“应该能活下来吧……”声音哽咽却哭不出声,只剩清澈的双眸空洞在空气中游走,用尽全部的精力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对,楚离!楚萱猛然立起上身,脑里注入了一股力量,向四周环扫一遍,唤道:“楚离!”
沉默片刻,没有人回应。
“楚离——”声音又高了几分,失了平日镇定从容。
依旧沉寂一片,只有初辰的阳光斜射进门窗,斑驳洒在地面。
不在!楚萱眉头蹙得更紧,再是拼了命去想对策,混沌的脑子依旧空白如也。
“楚萱姑娘,您醒了——”随一阵欢欣雀跃的声音,一名丫鬟推门而入。细一看,原来是昨晚给自己送药的小侍婢。
“好……”楚萱无力一点头,从嘴角绽开一朵惨白无奈的笑。
“我在门口守了您一夜……”小侍婢见这样的倾城人儿望来,有些娇憨地挠挠头。
“一夜……都没有去睡……”楚萱稍显诧异,目光里盈着感动。
“不止我没睡,太子殿下寝宫里灯也亮一夜,怕是担心您的身子,半夜又过来了几趟,后来便命我在这里守着,若您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小侍婢漆黑的双眸美好令人羡慕。
“好。”言简意赅搪塞:她实在想不好用什么方式去面对他,若说他无情,对自己执着又怎样解释,若说他有情,从开始到现在他除了给自己伤害和疼痛,竟然找不出一丝快乐的回忆。龙霄,到底要楚萱怎么面对你!
沉默间,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有致窸窣的脚步声,隐夹杂着一些兵器撞击声,让宁谧的清晨无端多了几分肃杀。
小侍婢见势,忙跑去门口探个究竟,却被一队约摸有五十来人的冷森森向这边奔来的御林军吓得全身发抖,只见他们个个威冷,散发令人战栗的寒气与杀气。
御林军在门口站定身,从队列里走出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大剌剌跨进门槛,冷漠扫向楚萱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面对她在空气中铺陈开,肃容又不屑道:“太子殿下有令,楚萱犯下通敌叛国大罪,将由我等收押看管,待日后查清发落。”
即是叛国大罪,为什么要等查清发落……龙霄,你这样的欲加之罪太无稽了吧……楚萱顽强站起身,走到那名大将面前,冷冷望他一眼,在一片一样的呆然中,拖着疼痛的身体,毫不示弱往门口走去。
“要将我带向哪里!”威仪而尊贵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散开,让在场所有处于诧异之中的人回过神来。他们,该诧异,明明不过是一名不过十六岁的小丫鬟,怎么有如此气节临危不惧,更甚有一股天生威仪之气逼得他们喘不过气,好强大的压迫感!
“跟我来。”因这样的震慑,大将本来冷森的面部轮廓缓和许多,口气也多了几分敬重:血性男儿,欣赏有气节的女子!
“殿下呢……”见他态度无形间的转变,楚萱也自不必多加为难,顺从地跟在身边,被一大队御林军簇拥而去。
“殿下……”眸底闪过一丝警觉,大将复瞟那张苍白的面靥,确定那张和善的面靥不带丝毫歪念,才若有似无道:“商议大事。”
是呵,早忘了他总是很忙……竟然还有这样的力气陪楚萱玩一个囚身的游戏……游戏?为什么我最近这么喜欢用这个词,是不是受柳轩祺的影响?
柳轩祺……楚萱眉头即刻紧蹙,一手下意识捧住自己的小腹,脸色里多了几分担忧:这个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到了。”大将指向前方一座雅致别苑道。
“到了?”满目疑惑看向他:“这就是大牢?”
“对。”大将点头:“殿下命我们先将你看押在这里。”
看押?囚身?楚萱嘴角泛开一抹苦涩的笑:龙霄啊,对我终下不了狠心肠……想得到,却得不到;想伤害,又害怕,我们现在竟然相互逼到了这般田地!
不在多语,一人走进这座寂静得有些荒凉的小院:她,不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但是她现在不得不顺从,鲁国的江山,肚子里的孩子,因着柳轩祺无怨无悔的爱,她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绿树成荫下,一名白衣男子正端坐于石鼓之上,凝神屏息盯着石桌上一副画发呆。见状,楚萱款步移去,只是怔怔望他,胸臆涌起百般情绪,想说却开不了口。
“怎么,不过来坐下?”龙霄撩开额前长发,轻抬起头,望她,眼里异常平静。
“殿下,适可而止,可以么?”充满了期盼与无助。
那是从灵魂深处喊出的话,虽极平静,却让龙霄拧紧了眉。下一刻,他将摊在石桌上的画缓缓拿起面向她,淡淡道:“这画,你知道是谁么?”
那是自己曾见过一面的漫雪妖娆的画卷,曾令自己莫名熟悉无端落泪,就是此刻再见,依然有种想痛哭的念头。深吸一口气,楚萱强作镇定道:“不知。”
“是你!”他绕过石桌,大步向她走来:“七年前,我从楚地回归都城,恰在十里京郊望见你被漫天大雪覆盖的景,便随手救下了你。”
楚萱往后退了一步,再看向那张有些泛黄的画卷,眼角涌起一股酸楚,泪如雨下:“殿下,原来,我们在七年就注定好了!错过一次,便不再有交集!为何等到七年后,楚萱受尽苦难,才明白这个道理!若有缘,七年前,我就该认识你的……”若七年前,他带走自己,今天的楚萱一定不一样!
“不——还没有过去!”龙霄紧搂住只剩皮囊的楚萱,绝望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