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破晓，玉飞就风风火火入了宫，几番打听下来，终于在书房找到一夜未眠的龙霄。
“你到底在想什么！”玉飞强忍着要爆发的怒火，大步走向一直呆立窗棂旁的龙霄。
“您都忍了那么久，怎么偏这刻忍不了了。”龙霄收回目光懒瞥他一眼，往上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就要走出书房。
“我想，你应该知道柳轩祺已兵临城下！而且他这次可是有楚离相助，你别太狂傲！”自己定是中了邪，怎么会因他说为了楚萱，就任他恣意妄为，现下，明把晋国推至火坑边！若柳轩祺现在只要动一点歪念，晋国都城将即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复瞟向他一眼，龙霄凉凉笑道：“将军，您放心吧，事情轻重，我知道。”
“你到底还是不拿晋国的江山当一回事！”玉飞终究忍不下去，怒声咆哮的声响，连房梁都有些战栗。
“在你眼中，龙霄一直是个胸无大志的皇子，一直都是最为不相称的太子，不是么？”从遇见他第一眼，便知道他对自己的不屑与蔑视，却从未太在意过。因为坐上这个太子之位，确实不是自己心甘情愿。那时不过为了逃开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和在楚地面对的残酷现实，便与陈益做了一个以天下为结局的交易。
而在玉飞眼里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虽与自己一样的年纪，但玉飞与自己脾性相去甚远。直至现在也一样是两种脾气：玉飞做事雷厉风行，胸怀大志，以天下为己任，待人爽气仗义（当然女子除外）；而自己却是被逼着承担下许多事，若没有人愿意理自己，自己不可能去主动接近任何人，至于天下，在一开始对于他便是可有可无！
所以两人撞在一起，总是因为各持己见闹得不欢而散。这样磕磕碰碰了七年之久，终于在前不久班师回朝时的意外谈话，而各自敞开了胸臆。他回来后，破天荒首先面见自己，谈及最多的竟然是楚萱。从他隐晦的话意里，可感觉到他对楚萱的无尽愧疚，而在明白楚萱和自己的关系之后，竟然对自己客气了好几分。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是不明白，他说到楚萱时的表情不同寻常，看出了他用尽所有的理智来隐忍，也顺带忍下了对自己的腻烦吧。
“难道现在有所改观吗？”玉飞不屑反问道。
“玉飞，最终，我还是会做上晋国的皇帝，对么？”意外，龙霄没有反驳他的话。
“虽然我不是很乐意让你继承皇位，但是晋国现在也只剩下你一脉嫡系皇子，即使你愿意或者不愿意，结果都摆在面前了。”虽然不认同他对待天下的态度，却依然不得不承认，他是现今最有能力坐拥晋国天下的男人。
“明白，是与柳轩祺一样对么，也许我可以办得到。”龙霄嘴角扯开一抹凉笑，向外走去几步，又想到什么似的站定身：“玉飞，柳轩祺不会攻进都城，因为有楚萱在，你不必太在意。而且即使事情到了那个程度，也是我与柳轩祺之间的纠葛，我不会连累任何人，你放心好了！”那是一脸无所谓的龙霄少用郑重其事的口气，令玉飞呆立原地有些回不过神。
不等他回答，龙霄便径直朝小阁飞快走去。
也许今天……一切都该走到尽头了。
未进门，便听到小苑内一段对话。
“楚萱姐姐，您今天怎么那么早起来！”那应该是自己派去伺候她的小丫鬟。
“睡不安宁，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清泉般的声响里透着令人疼惜的疲惫。
“姐姐，您就别多想了，好好养好身子，不然肚子的孩子可要抗议喽。”那嬉笑的语气里满是对那名女子的关爱。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肚子有些痛了……”声音里隐含了几分焦虑。
“姐姐，您没事吧！”那嬉笑的语气立刻收敛成焦虑。
“没事，骗你的。”咯咯笑声飘荡开。
“姐姐，您吓我！”夹着着微不满停顿片刻，又继续敬佩道：“楚萱姐姐，您一定很爱这名孩子的爹爹对吗？御医说，他可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女子，明明这孩子是打定了要夭折腹中，却被您硬是强撑一口气给保了下来。若有这样的勇气，您对您肚子里的孩子和他的爹爹，定倾注了所有的爱。不是么？”
沉默片刻之后，咯咯笑意变成了轻松而深邃的口吻：“不，我对他的爱不及他对楚萱的万分之一。楚萱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报答。”又是片刻的沉默，重新想起她温婉的声响：“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亲口听得楚萱对柳轩祺的关怀和绵绵爱情，要是从前龙霄定然失去理智，但是现在的他却只是皱了几分眉头：也许，这些日的相互折磨终于将自己一生戾气磨耗殆尽，现在不过想要一个痛快的了解。生也好，死也好，痛快点！
想到这，他鼓足勇气再次踏进了小阁。
“殿下？”伏在石桌上的楚萱清晨见他过来，有些意外。
“我过来看看你。”面靥一片平和，一直冷意的眸子此时竟然也如此平和。
“大清早过来？”楚萱走向他，满脸不解。
龙霄轻笑不语，像很久以前一样，伸手宠溺拍一拍她的小脑袋，缓缓道：“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楚萱真得蜕变成一个我所不知道的人。”
“殿下……”听得这话，楚萱莫名担忧起来。
“好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说完，利落转身，那张刻意画出的笑脸越来越模糊，直至辨不出那是无奈还是苦楚。
“殿下，您有事情对么？”楚萱上前一步。
“楚萱，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不等她反应，便飞速向城门方向奔去，心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期待：是的，开了十八城的城门，不过是想与他真正一较高下，不是一直与他不分上下吗！为什么独独在楚萱身上，他龙霄败得如此狼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