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悠然终身难忘的一次壮举，为了那个充满魅惑的下巴，她竟然勇敢地马路求爱，不，是机场求爱了。多年以后再回想那一幕，她把那归结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归结为无知者无畏。
而此时此刻，他正拉着她的手，引导着她慢慢掠过他下巴上的胡茬，寻找那一条浅浅的沟。时空错乱，刹那轮回，她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更记不清今夕何夕。直到那陌生的略嫌扎手的触感从指尖滑到心头，她忽然清醒过来：他已经不是她的了。
她有些心慌意乱，急急忙忙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敢再看他，而是迅速转头看向右边的车窗。“你的胃，好些了吧？”她看着窗外的夜景，声音很不自然。
“嗯。”他懒洋洋地答。
他的回答不够果断，她猜测他应该还被胃痛困扰着。
“那我回去了。”她犹豫着把手伸向车门，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回头叮嘱了一句，“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
他笑了一下，有点无奈的样子：“老毛病，看医生也没用。”
她瞪大了眼：“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毛病。”
“以前，多承你照顾。”他又笑了，接着便叹息一声，“悠然，你宠坏了我的胃。”
悠然身子一僵，好一会才回过味来，不由苦笑：“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乐子骢淡淡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人就是这么贱，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爱我，就多多的陪陪我……”一个清亮的童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自我抒情。他止住了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盯着她的包听那童声继续：“妈妈总是对我说，爸爸妈妈最爱我。我却总是不明白爱是什么。爸爸总是对我说，爸爸妈妈最爱我，我却总是不明白爱是什么……”
悠然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手机。因为马上要下车，刚才她随手就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找到了。尽管是个陌生的号码，但是看着不像骚扰电话，她摁下了接听键：“喂！”
“杜老师，你好，请问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手机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方便。请问你哪位？”
大概又是哪位家长。有些人似乎从来不记得老师也有下班的时候，芝麻绿豆大的事都会打电话来说上半天，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老周，周玉成，我们见过的。”
不是家长，是林菲儿的男朋友老周。
悠然心下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印象里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应该就是今年的情人节，他亲自给菲儿送了一大束玫瑰过来。在走廊上碰到，菲儿大方地向她们做了介绍。事后闵洁偷笑着说，“难怪成天老周老周的，她原来喜欢大叔这一款的。”
她当时也笑，但还是挺理解的。
她们三个人是同一天入职的。闵洁是学前教育本科毕业，算是她们三人中学历最高的。菲儿读的是3+2，每年都会来A大附幼见习或实习，毕业以后很自然地就来了这家幼儿园工作。非科班出身的悠然算是特招，一开始顶的是代课老师的名头。
三个人挺聊得来，关系一直都不错。只是因为悠然和闵洁都是外地人，又一起租房同住，所以平时走得更近一些。菲儿虽然是本地人，家境却不太好。她找个年龄大点的，也许是为了寻求一种安全感吧。事实上老周确实很宠她，总是由着她的性子任她胡来。
“哦，你好。”悠然反应过来了。这老周，大概是来核实杜菲儿手机摔裂的事儿了。
“杜老师，你肯定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了。菲儿说你跑得急，把她手机撞地上了，我想确认一下事实。”
“这个……”悠然犹豫了一下才答，“我是撞了她一下……”
“杜老师，她那手机屏幕花了，没法再用。我想让换个屏，她不愿意，非逼着我马上就给她买新的。你知道的，菲儿对爱疯情有独钟，逮着机会就想换新的。可我手上没那么多现钱。你看，这事的责任主要在你，我也不想计较太多，你出一半的钱就可以了。用微信或支付宝转给我都行。”对方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不对，菲儿说过不用我赔的。”悠然一听大出意外，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她注意到驾驶座上的乐子骢投来疑惑的目光，忽然有点后悔在车里接这个电话了。
“怎么能不赔？”老周说，“你知道这新爱疯要多少钱吗，一万多！我也没办法。要不是这两天手头紧，我是绝对不会来找你的。”
“可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悠然踌躇着要不要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菲儿自己那么用力一摔，那屏幕不至于裂成那样。这林菲儿，是高估了周大叔的经济实力了。
她忍不住质疑：“不会吧，你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你不是开公司的吗？”
乐子骢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示意她不要跟对方纠缠太久。
“生意不好做啊，杜老师。唉，明天就得出门去催款……你出5000就行，不，4000也可以。”
对方讨价还价，悠然当然不会买账，她怎么能认赔呢，明明是林菲儿自己把手机摔得不能用的。不行，还是得先和林菲儿沟通一下。
“不好意思，这事我得跟菲儿商量一下再说。”她忙着想挂电话，对方却急了，“不能跟菲儿说，她会骂我的。这样吧，你再少出点。你说，你最多能出到多少？”
悠然有点生气了，这个男人，原来是假装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瞒着女友来敲诈别人，哼，什么货色？心下不由鄙夷。
“我问菲儿去。如果是她要我赔，我无话可说。”
“算了算了，你别去问她，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手机那头的老周无心恋战，也许是本来就没什么底气。
悠然猜测他还不知道菲儿今天值班发生的事，本想提醒他一下，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了，要赔钱？”乐子骢注视着她，眼里满是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