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她侧身让路，小声道歉，“对不起，也溅着你了。”
“不要紧。”那男生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齿。
她不再跟他客套，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的身后，脸上是欢欣鼓舞的表情。“Hi！”她主动打了声招呼。
这一声“Hi”，是给她喜欢的那个人的。
世界何其大，世界又是何其小。她和她喜欢的那个人，在离机场两小时车程的鹅城再次相遇。
鹅城，一座十万人口的大学城。算一算吧，在十万人中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应该是多少。这就是缘分，悠然确信。
她很快还会了解到，他俩的学校，其实就隔了一条街。她读大一，他读博。
“丹尼尔，你先去点单吧，我要一杯摩卡。”片刻的惊愕过后，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他朝同伴耸了耸肩。
丹尼尔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你好。”他这才把目光投向她，回以中文。
“真巧啊，你也在鹅城上学？”悠然很开心他认出了自己。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连忙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悠然，去年七月来的鹅城，在威廉学院学Accounting。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肖恩。”他简洁地答，抬腕看了下表，似乎急着想进去。
“你的中文名呢？”她追问。顺便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纸杯，还有小半杯残余的咖啡。算了，懒得再去点一杯了。
“乐子骢。”他淡淡地答，一边迈步向前走。
“啊，你的名字真有意思。”悠然紧随其后，表情夸张，“还没叫出口，一股葱花儿的香味就扑面而来了。我还是叫你小葱吧。哦，不，你是男的，应该叫大葱。”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告诉她，不是葱花的葱，是青骢马的骢。
她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了。“忆我少年游，跨我青骢马……”高中三年，被语文老师强行灌进脑海的那些诗词曲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没想到乐子骢的反应居然是：“不错。你写的诗？”他看着她，难得的饶有兴味。
这也太抬举自己了吧？悠然作晕倒状：“天啊，我真希望是我写的。”
丹尼尔端了咖啡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乐子骢，顺便邀请她一块坐下聊聊。她欣然坐下，乐子骢却端着咖啡往外走：“你们聊，我上课去了。”
“他的学弟学妹们正等着他去答疑解惑。”丹尼尔坐下，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你喜欢他？”
“对。可是他好像对我没兴趣。”悠然坦率地答，随口问，“你是他的同学，还是朋友？”
“室友。”
“你是英国人？”
“你听出我的口音了？”丹尼尔有点吃惊，“我在英国出生的，8岁时和父母搬到了美国，后来又搬来加拿大。其实很多人都已经听不出我的口音了。你真厉害。”
“我以前学的是英音，所以特别敏感。”悠然晃了晃杯子，低头抿了一小口，“能不能跟我多聊聊肖恩，还有他的女朋友。”
“肖恩没有女朋友。”丹尼尔摇头，表情严肃，“事实上他拒绝过很多女生，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了。”
咖啡杯一歪，悠然慌忙用另一只手去扶。还好，没倒。
“你不会说他是一个GAY吧？”迟疑了一下，她还是问了出来，心里面却是忐忑得不行。
“我可没说。需要我把你的结论如实转告他吗？”丹尼尔大笑，见悠然慌忙摇头，他才正了正脸色，认真地说，“我得声明一下，我是喜欢女孩子的，我交往过好几个女朋友。其中一个是中国女朋友，不过她转学去多伦多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竟带了点委屈。但是很快他又呵呵笑起来，“你不要喜欢肖恩了，他太忙。你瞧，连坐下来聊天的时间都没有。不如考虑做我女朋友吧。我虽然也很忙，可是写CODE写烦了，我还是会给自己放个假，去健身，去看电影，去跳舞——我是鹅大街舞社成员，我们每周都有活动，你愿意来吗？”
悠然哭笑不得，立即直言相告：“我不是鹅大的，去不了你们的社团。还有，我很喜欢肖恩，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丹尼尔，你可以帮帮我吗？”
那个雪后初晴的下午，悠然得到了她想要的一些关键信息。丹尼尔最终没能敌过她的软磨硬泡，告诉了她他们合租的校外公寓的地址，乐子骢的实验室所在大楼，还有他规律出没的一个地点——给本科生上课的那个教室。
没有更多的了，室友之间的交流通常不会涉及太多隐私的东西。
悠然立即开始行动。她打听到一个菲律宾学姐就住在那幢公寓，就兴冲冲地和她商量能不能跟她换房间住，她愿意倒贴其中的租金差价。
悠然住的是学校边的两年新公寓，楼里有健身房游泳馆咖啡厅自习室，设施配备非常齐全。更关键的是离教学楼很近，大冬天的走几分钟就到教室，可以免去不少在冰雪中滑行的苦楚。这样的公寓，高房租高享受是它的自然标签，又因为住的多是不差钱的中国留学生，所以一度被戏称为中国楼。
学姐自然一百个愿意交换。她住的公寓又老又旧，离学校还远。她没有买车，每天只能坐公交车出行，公交半小时一趟，一个单趟到学校至少要坐二十五分钟。所以悠然不明白这样的公寓为什么还那么受欢迎，想租的话居然得提前一年预订。想来想去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房租便宜。
两个人一拍即合，到公寓管理处签了转租协议，只等周末搬家。
周三有乐子骢的课。悠然翘了自己的一门选修课去鹅大串门。她倒想看看，一直对她吝于言词的他，将会如何在学生面前侃侃而谈。
她提早20分钟去占位，抢到了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位子——就不信他看不见自己。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悠然仔细观察，他们大多彼此相熟，互相热情地打着招呼。坐她边上的女生也微笑着冲她说Hi，但是并没有流露多少惊奇的表情，想必平时也常有来蹭课的学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