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兄，这么巧啊。”
来者正是张陌，见着了方宇便上前来打招呼。
现在可是有大半个桐县的人，在讨论这突然冒出的名字。
方宇想回声时，张陌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他立马心领神会：“陌兄，早啊。”
张陌也惊讶于小道消息在桐县的传播速度之快，昨日下午才结束的赋试，到今早，他的名字就人尽皆知。
只是他们都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因此张陌还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但若是他被人认出来，说不定走到哪都会像猴似的被人围着指指点点，那感觉可不太好。
“赋试甲等，可曾向家人报喜。”方宇问道。
但方宇没想到，张陌眼中多出了几分落寞感。
那样子，有些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游子。
方宇自知说错了话，刚想扯开话题，张陌就摇摇头恢复常态：
“不曾。不过话说回来，我这哪比得上方兄的惊世骇俗。”
“不不不，你的评级在我之上，这是那些教导得出的结论。”方宇自然知道他说的惊世骇俗指的是什么，也恭维道。
“你这么一说，倒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张陌继续道，“我很想知道方兄的赋试评级到底是什么。你不是在……”
但话还没说话，张陌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外漏，庠序的教导和当时场上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违者的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这个，反正一会放榜后自会见分晓，我就提前和你说罢。”方宇没有遮遮掩掩，接过话，“脉容丁等，脉速丁等，体魄丁等，综评甲等。”
“呃，这，还当真是惊世骇俗。”在听到三个丁等的时候，张陌的神情是充满疑惑的，在听到最后的甲等后，他露出和蔚贵生一样的啼笑皆非来，但很快回道，“不管怎样，综评甲等便是幸事，恭喜你啊。”
“同喜同喜。”说完，方宇一转话题，“距离放榜应该不剩多少时间了吧”
“是了，最多还有一刻钟吧。”张陌应声道，“方兄可有长辈前来。”
“他们在家中忙于生计，因此不能前来。”
方宇的这个回答，表示他默认了俞大叔和李大婶是他的第二父母，但他没有跟张陌明说。
初识的两人都藏着各自的秘密。
“那方兄可要好好修习，登上高境，让他们将来过上好日子。”
“石兄也不能辜负父母的一片苦心，争取衣锦还乡。你可是从近漠城来的，可得为他们争光。”
在方宇提到近漠城后，张陌才将一切负面情绪都释然了。
“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引人侧目。
恰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听了两人自命不凡的话语，心生厌恶。
庠序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这两人穿着也甚是朴素，不像出自富贵人家。但如今结果未出，就在这里非议，说得仿佛考进庠序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一样。
他记下了两人的长相，默声鄙夷了一番，从一旁离去了。
但他并不知道，在这里高谈阔论的两人，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一场席卷整个神州的动荡的中心。
方宇又说道：“我们这算不算商业互吹啊。”
“商业，互吹？”张陌似乎没有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相互吹捧的意思。”方宇这才发现自己口误了，赶忙解释。
但不为何，张陌只感觉自己在哪听到过这个词语。
一般而言，各国城内都是不允许修士升空的，所以诸如踏空飞行、御剑而行之类的景象在城内是很难瞧见的。
桐县也不例外，所以哪怕是三境修士，情况再十万火急，也只能乖乖地走过去或是坐马车。
但此刻的沈千牧，完全无视这条禁令。他立于青剑之上，跃过屋宇，风吹动着他的衣袖，猎猎作响。没人敢拦他。
一会之后，就看见有人山人海，里外围着一处高台多达上百层，仿佛整个县城的人都聚集在这，比肩接踵，挥汗如雨。
沈千牧微微一笑，放缓速度，理了理衣冠，确保仪容仪表没有任何问题，最终直接落在高台之上。
早在人群看见他时，就有人指着他兴奋地大喊大叫“来了来了”，引得不少人抬头仰视，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
在他落下后，嘈杂声更是一下子就拉满，好不热闹。
辰时四刻，正式放榜，此乃桐县一年一度的盛事。
在万众瞩目下，沈千牧从容不迫地从纳戒中取出几张折叠着的宣红大纸来，台下之人个个都禁不住像鹅一样伸长了脖子，同时向前挤，以期在第一时间就能看到结果。
若非有抽调而来的百余名兵卒围成圈拦着，只怕那高台都会被人挤得坍塌。
待涂抹得差不多了，手执宣红大纸的教习才将其依次展开，在台下众人的心紧绷到最高点时，整张置于涂有胶水的墙上，并一张接一张捋平边角。
众人的眼中这才映出墙上的红底黑字来。
“我中啦！我中啦！”有人欣喜若狂，大声喊叫起来。至于他是情不自禁，还是有意炫耀，那就不可得知了，但他的高兴应该不会假，甚至眼眶里泛出了眼泪。
“快看，那是我儿的名字！”有人兴奋地拍着身旁人的肩。
可能是过度喜悦，他没有控制好力度，重重的一下之后带起沉闷的一声，但打击声一瞬间就湮没在人声鼎沸之中。
被拍肩的那人尽管有些生疼，但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紧盯着宣红大纸。
他的双眼飞快地来回动着，略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却始终没有看到心中所想。
直到目光黯淡了下来，疼痛感这才进入他的大脑，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也有人一言不发，看上去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也不知那堆人名中是否有他。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世间遍斥着几家欢喜几家愁，身处顺境者和逆流中行进者，他们的心境自不可同语。
只要给定的名额有限，那必然会有人要承受苦痛。
这就是社会真实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