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出租车上，像是将话都在昨夜说尽了一样，一路无语。
颜希晓将头看向窗外，却逃避不了李子睿身上散发的淡淡剃须水香气，仿佛有意在挑逗自己的情绪，每呼吸一次，她心里都有些犯堵。再次回想起今天临出门时他的表情，那是什么意思啊？趾高气扬的，难道她只是个专职的苦水收揽器，他一声令下倒苦水的时候她就要满怀欢喜等待，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就可以毫无人性地格式化删除？
什么逻辑？下了车，颜希晓有些怒气地将高跟鞋踩得清脆响，一反平日两人并肩走向公司的情势，她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便将李子睿抛到了后面。
总是尴尬的关系，见她如此，李子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在后面跟随。看见他们一前一后踏入公司，周围同事均投来异样眼神关注。等到李子睿将副总监办公室的门关闭，林然就凑过身子来：“怎么了，颜姐？看你和你家那口子不大对劲啊。”
“大人的事情，小孩多听无益。”颜希晓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掏出资料来猛砸林然额头，“工作！”
“别呀，颜姐。”林然仍然嬉皮笑脸，“我是真的关心你，瞧你和你家那口子精神不佳，作为同事，我不得不关心一下！”
“那好，多谢林大助理的关心。”颜希晓忽然低头媚笑，示意林然凑近一些，“林助理，作为成年女人，你总该知道男女精神不佳，除却身体因素之外，还会有一个重要原因吧？”
林然一怔，脸颊随即蒙上羞红颜色。
颜希晓哧哧一笑，不经意抬眸间，如愿看到了周围同事快速回归正常神色的脸。当初刚进来的时候，所有人可都是怀着静观好戏的心理，那一双双眸子中透出来的态度，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家丑不可外扬。颜希晓抿唇浅笑，与李子睿的矛盾总是人民内部问题，回家之后自可慢慢规整，可是在公司，一举一动都是面子工程。
见她一副暧昧不明笑意，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也渐渐平静下来。希晓拿着天宸御苑的案子，翻来覆去地计算着上次姚总希望明确的预算数据。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差错，分项目数据整合起来总是少于预定数额。
算了很多次之后，答案仍然对不起来。希晓无奈地揉着眉心，只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数学太差。正要吩咐林然重新核对数据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竟是岳潼：“颜希晓，到我办公室一趟。”
颜希晓一怔，过了两秒钟才应了声好。挂下电话依然寻思，这岳潼虽说是市场副总监，但负责的是楚阳的散项目，与她现在接手的天宸御苑项目并无交集，那么，喊她到办公室做什么？
市场部领导的办公室在二楼，走过楼梯的第一个房间是岳潼办公室，隔壁便是李子睿。行至岳潼房间，希晓不由得向李子睿办公室看了一眼，这才敲开岳潼房间的门。
看她进来，岳潼神采飞扬：“颜策划。”那神情竟像是与她几十年交情的好友。
颜希晓礼貌性地微笑，内心却在打鼓岳潼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只见岳潼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一些，笑道：“预算是不是出问题了？”
“岳总是怎么知道的？”希晓一怔，强自压住惊讶。
“你愁眉苦脸地端着预算本算了一天了，傻子也能看出来你有什么难处。”岳潼轻笑，“说吧，是超了还是少了？”
“这好像和您没什么关系。”因市场部是按照各业绩量分算奖金，因此就算是同一个公司，各分筹项目部也有着自己的保密原则。所以此时岳潼的笑容，突然就有了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味道。
“是和我没什么关系。”岳潼了然一笑，漫不经心地翻开手中的资料夹，“可是颜策划，预算作为这个策划案最新增加的一部分，是姚总最重视的内容。如果你这点通不过，那在会上立下的军令状可就……”
眼前的岳潼显然有挑衅的意味，希晓勾起唇角：“那您的意思是……”
“瞧你那样子。”看她那副临场警惕的样子，岳潼反而软下声音，仿佛刚才的谈话只是一场逗弄。他走到她身边，颇有些义气地轻拍她的肩膀，“颜策划，你是不是曾被人拐卖过，警惕性这么强盛？”
“我没有想窃取你们信息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你的预算数据，是不是比开发商所报上来的要求数据多出一些？”
尽管仍在纳闷他的未卜先知，颜希晓还是点头：“相反，预算数据要比开发商数据少几个百分点。”
“少？”
“对。”
岳潼突然拧眉，仿若思索地转过头去，就在他“啊”的一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李副总好”的问好声。颜希晓身子一僵，回眸便看到李子睿的脸。
他只是极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看着岳潼微笑：“岳副总，孙总让我们俩过去商量点事儿。”
颜希晓原以为李子睿所说的事情只是看她与岳潼在一起的托词，后来才知道，所谓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竟是生死攸关。经过半年多的艰苦努力，李子睿终于由人们眼中的千年老二，爬到了如今的市场总监位置，只不过前面还扣了个帽子，代理市场总监。
代理市场总监的意思就是，若是在两个月内不犯严重错误，就可以变代为正了。
消息传来，市场部一片轰动。与市场部同时澎湃的，还有希晓所在的策划部。众同事纷纷过来祝贺，大赞希晓家的男人有出息。而希晓则强扯着嘴角迎合夸奖，虚迎着运气好领导看得起之类的客气话。眼睛不经意地看向市场部，正好看见李子睿与岳潼并肩走来。
李子睿托着个咖啡杯，大概是和岳潼说着什么，唇弧勾起浅然笑意，走至洗手间那儿，岳潼笑着拐了进去。希晓原以为李子睿也会进去，却没料到他竟然径直向自己走来。随着两人距离的渐近，黑咖啡飘向鼻尖的一瞬间，希晓再次感到恶心，迅速反身拿起杯子猛喝了两口水，才渐渐觉得好受了些。
耳边响起周围同事对李子睿连绵不绝的恭维声，希晓原以为他是特意随和策划部的同事。却感觉手腕一疼，她竟被他拉了起来。不顾所有同事的侧目，李子睿低头看她：“希晓，今天的事儿算是我错了。”
声音虽然放得很低，但是在蓦然安静的环境中还是显得尤为刺耳。希晓一愣，只能茫然地看着他深邃的瞳眸。直到同事们有意隐忍的暧昧低笑声在周围弥漫散开，她这才慌忙别过头去，嗔道：“去去去，有什么可笑的？”
这样一副姿态，在众人眼里显然有了小女人撒娇的意味。同事们的目光越发别有深意起来，林然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凑到她的耳边：“颜姐，快原谅姐夫吧。你要是再不依不饶下去，估计全公司人都不答应。”
颜希晓愤恼地瞪了她一眼，看她嬉皮笑脸地转身工作这才回头，正撞入李子睿澄澈深幽的眼睛。他的唇角似勾非勾，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对妻子应有的亲昵与怜爱。想起刚才同事们钦羡暧昧的眼光，颜希晓在瞬间明白一切。她浅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自他身边向洗手间走去。
自从婚后，两人一般都是一起去吃午饭，可是今天，李子睿突然接到客户电话，临时决定出去应酬。
希晓原本打算在公司餐厅吃些便餐，但经历早上的风波，实在是受不了同事们对李子睿逢迎的恭维和对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另外心中一直惦记着怀孕的事儿，看时间还早，希晓打车直接奔向医院。
事情已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论如何，这个孩子如果留下只能牵绊她的手脚。想到这里，希晓不自觉摸摸手腕的细痕，虽然时间过了很久，现在却仍有凸起的痕迹，恍惚中，记忆又回到了那一日，她试图用割腕的方式断结生命，到头来却只是告别了一段爱情。
流掉孩子的意愿是如此迫切，颜希晓到了医院，便直问导医流产手术怎么进行。大概鲜少见女孩如她这般直接的样子，导医一愣，呆了两秒钟才带她到了妇科。听惯了广告上形形色色“无痛流产”的宣传，颜希晓原以为只要她愿意，流产手术很快便可进行。可是没想到，竟要提前预约。
看到预约登记簿上长长的一串人名，颜希晓简直有夺路而逃的冲动。怪不得有一句话说，没经过流产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依照现在情况来看，这世界上的女人几乎没有几个不是支离破碎的。按照她的年龄推算，仿佛自己完整的年龄还比较晚。
算了算时间，只有这周六有空闲，颜希晓预定了时间，跟着医生去做了相关检查，这才走出妇科。
随手拿起导医台上关于新药的宣传广告，希晓心不在焉地边看边走。就在快要下楼梯的时候，手机突然大作，她瞄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喂，你好。”
明明已经接通电话，话筒那边却无人应答。颜希晓喂了几声，刚要扣下电话，肩膀却被人轻拍了一下，她蓦然转头，遭遇的竟是岳潼微眯的眼睛。他仿佛心情大好的样子看着她：“颜策划，好巧！”
最近怎么老和这个人有着联系，颜希晓看他微笑，心里却在质疑三番五次与他相遇的原因。自从和李子睿结婚，这个与自己原本无关的男人竟一次次出现在了她的世界中，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他的本质。
“岳总也不舒服吗？”她笑，挥挥手中的宣传单子，“现在医院人少，看病倒是比以前方便。”
“拿了点感冒药。”岳潼摇了摇手中的袋子，上下打量她，“你不舒服？”
见他这样问，希晓脑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难道是岳潼有意跟踪她？可是抬眸看去，眼前的男子一脸开朗笑意，眸光澄澈，丝毫不像有那种猥琐想法的样子。再说，她没钱没色，单是跟踪，成本上根本划不来。
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狭隘，颜希晓连忙笑答：“没什么不舒服，来看一个朋友。”
“哦。”
两人一并向前走，医院离公司原本不远，看时间还早，他们干脆没有打车，步行回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颜希晓突然想起李子睿来，不由问道：“你们市场部不是有应酬吗？怎么，你没跟着去？”
“我没有。”岳潼浅笑道，“主要是嘉泰分项目负责人的，不归我负责。”
“哦。”
“颜策划，你想过你的预算数据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岳潼突然拧眉，侧头看她，“预算数据少于开发商所提报数据，你分析出原因来了吗？”
问到了业务问题，颜希晓的警惕性再一次提了上来，看向岳潼，她强装安定：“没有，依照岳总的意思是……”
“颜策划，我并不是想得知你所谓的商业机密。”岳潼却看出了她的意思，一双锐眸紧紧地盯向她，“说实话，我已猜到了几分缘由。但现在告诉你原因也不是单纯为帮你，我也有我的私人考虑。”
“如今你老公李总主要负责嘉泰项目，你也知道，嘉泰项目几乎占我们公司业务的40%比重，而天宸则占20%，其余的比重则是那些散业务小公司。”岳潼深深叹气，“如今你老公成了总监，说实话我服服帖帖，甘愿在他领导之下，可是你知道吗？总公司又要派人来，如果我拿不下天宸项目，现在的副总监职务可能都会被丢掉。颜策划，那样的话，我心有不甘。”
“岳总，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好明白，”岳潼顿了顿方才说道，“现在看来，你的提案最大问题便是预算问题，如果此关通过，御苑项目便会无忧。而我，需要掌握天宸项目来稳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不用担心，这对你老公也没什么伤害。”大概看着颜希晓仍有些顾虑，岳潼继续说道，“你在楚阳这么长时间，不会不知道市场部的体制，嘉泰、天宸这样的客户向来都是分人负责，就算是市场总监，也不可能包揽所有项目。而我，说不好听的，只是想在你老公的羽翼下讨一碗饭吃而已。”
听完这话，颜希晓抬头看他，不得不说，岳潼的话还是有几分诚意的。李子睿一向是负责嘉泰项目，单从此点来看，在市场部的地位已然不可撼动。所以，岳潼若是为自保想要获取天宸的份额，也是情理当中。
“好吧。”希晓看着他，笑道，“您对此事有何见解，还请指教。”
“指教倒谈不上，愚见反倒是有一个。”岳潼眼睛一亮，继而扬起唇角，“按照正常的数据，预算应该比开发商数据多才会不同意，而如今少了，那就说明一个原因，开发商希望加资！”
“其实这样的成本完全可以，御苑并不是一个特别高档的住宅项目，衬不起那么高的策划投入。可开发商却偏偏拨出这么大的预算收入，仿佛给一个小孩儿戴上千万钻石，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预算大约低出多少？”
“12万元。”
岳潼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突然低呼：“这就对了！”
“其实从146万元的宣传费用来看，这12万元并不是多大的数目。”岳潼抿唇，淡笑道，“你将这12万元分摊到其他项目活动费用里，但是实施活动策划案子的时候不要付诸实践。”看颜希晓有些不解的样子，岳潼只能继续解释，“说白了，就是把这12万元费用挪出来。”
“你让我……”颜希晓这才了悟，不由低呼，“这不是……”
“对。”看到她蓦然瞪大眼睛的样子，岳潼反而勾唇一笑，“罗冬晨的提案为什么屡屡被打回来？我想也就是因为这个预算的问题，颜策划，工作不仅是业务水准的较量，更重要的是，要善解风情。”
“开发商明摆着是要我们以工作之名为他们的私欲行些方便，如果这样能让两者合作长远继续，我们何乐而不为？再说了，这12万元的开价估计就是姚总一个人的胃口。反正是用他天宸的钱去满足他的胃口，又对我们楚阳没有半分损害，我们就不如遂了他的心意，巧设个名目……”
颜希晓一向是本分工作的主儿，只知道用巧妙构思与勤奋设计换取客户满意，哪儿还懂得这些勾当。经过岳潼这么一分析，已然有些方寸微乱：“这样不太好吧……我回去和子睿商量一下……”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太好，大可以不做。”岳潼别过目光看向前方，“策划部有规矩，策划师三次未拿下项目者，自动辞职。虽然前两次的失误是罗冬晨造成的，可是规章制度可不认这个，他们只会拿第三次策划失败的人开刀。到时候颜策划，你可就……”
他故意没将种种可怕的假设进行下去，因为自颜希晓脸上，他已经看到了足够让他满意的结果。果真，颜希晓点头：“好吧，反正要求的是今天交上提案，下午的时候，我便把案子呈上去。”
回到公司，颜希晓便开始重新整理数据，她左等右等，原想等李子睿回来与他商量一下再呈交提案，可没想到，自从中午出去，李子睿就没再回来。
办公桌上的电话已经响了第二次，姚总的秘书再次强调要将提案今日呈交至天宸那里。看着李子睿的办公室门依然紧闭，希晓终于忍耐不住，拨通李子睿的手机，嘟嘟两声响后，里面传来李子睿有些沙哑的嗓音：“喂，希晓？”
“是我，你什么时候回公司？”颜希晓竭力低下声音，避掉周围同事好事的眼眸，原以为李子睿会很快地给她一个明确答案，谁知话筒里面竟传来一个女性声音：“子睿，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不用。”颜希晓尚未反应过来，李子睿已经给了她答案，“希晓，我下午可能不会去公司了，你有事儿？”
希晓这才想起那似曾相识的女声是谁，心里一紧，意识还没到达，话已脱口而出：“没事儿了，你先忙。”
挂上电话，颜希晓又看了看手中的提案汇总，再三思索后，在提案尾页签上字便走出了办公室。原本的提案大点都已经通过，现在需要改的，只是这预算问题，而孙培东早就说过，因时间太紧，考虑到工作沟通效率问题，可不经他的允许，直接递交提案给客户方。
打车到了天宸，似乎姚总早就预料到她会来，接过提案就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在详细问过几个提案大点之后，他逐渐翻到尾页的预算部分。颜希晓屏住呼吸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他再次皱眉，轻易地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要知道，姚总如果这次再摇头，他只是扭扭脖子，而可怜的她失去的可是维持生计的饭碗。
两分钟难熬地静谧过去，就在她将要失去信心，开始考虑以后路在何方的时候，姚总抬眸，满是菊花褶子的脸绽放出倾倒众生的微笑。那一刻，颜希晓简直有拜倒在他西服裤下的冲动，因为她听见他说：“小姑娘，悟性挺高嘛。”
这一句话将颜希晓担忧了几日的心猛地解放，姚总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充满着颜希晓所不能洞察的复杂意味：“提案点做得很好，预算也过了，颜策划，罗冬晨若是像你这么变通，我们也不会用这么长时间磨合。”
“谢谢姚总夸赞，”颜希晓连连点头，“那现在我们……”
“提案呈批带过来了吗？”姚总拿起笔，“签字，细化执行！”
连日来积郁在她心头的愁闷终于在姚总龙飞凤舞的字体中得到疏解，拿到呈批单，她愉悦地回到公司，准备着手于提案的细化工作。刚刚坐定不久，短信声音响起，希晓低头一看，竟是岳潼的短信：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吧？”
希晓心情大好，迅速地回了个笑脸：“一切顺利，谢谢你。”
“别先急着谢，以后有你谢我的地方。”他回短信的速度倒是很快，如同一切都设置好了一样，不到一分钟便发了过来。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颜希晓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竟慢慢腾涌起异样感觉，明明事情超乎寻常的顺利，可又感觉这样的顺利来得太过突然。她正沉浸在这样的莫名情愫中，肩膀突然被人猛地一敲：“颜姐，想什么呢？”
又是林然。
希晓惊得脸色一白：“干什么呢？吓了我一跳。”一边拍胸口一边瞪她，“没干什么，我发会儿呆不行？”
林然笑嘻嘻地凑过身子：“颜姐，有心事吧？”
“我能有什么心事？”颜希晓一边躲一边拿书砸她，“别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有琢磨这些的工夫，还不如早把策划证考出来。”
“颜姐别岔话题啊。”林然不像平日那般的就此罢手，反而又像鲶鱼似的凑了过来，“颜姐，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希晓心中一紧，瞪大眼睛看她。想自己总不会如此倒霉，刚刚在预算上做完手脚就被林然这个大喇叭盯上，便又半训斥地加了一句，“林然，不该说的话别说。”
“我知道。”林然挤挤眉，“只不过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我看他们关系好像不一般的样子……”
“什么女人？”颜希晓这才察觉到林然表达的仿佛与她所担心的并不是一回事儿，不由诧异，“他们？”
“颜姐你还不知道？”
“废话少说，他们是谁？什么女人？”
“呃……”林然看她着实迷茫的样子，顿了一顿似是琢磨措辞，支吾道，“我与成姐中午在解放路思宁盒饭店吃饭的时候，看到李总与一个女人在肯德基坐着……不过，也许是我看错了，人那么多，再加之忙，也许是样子像而已。”
看林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颜希晓就知道，林然绝对没有看错。
李子睿竟以公务为名，与女人待了一下午。颜希晓眉毛一皱，忽然想起刚才给他打过的电话来，虽然寥寥几句，但清晰地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而且那声音，似曾相识。
脑子在飞速地旋转，不到几秒钟就给了她答案，想起来了，那甜腻的声音，正是李子睿的前女友，冉若珊。
或许是看到她有些异样的脸色，一向对她没心没肺的林然，竟也识趣地转过头去。希晓想要解释，无意中看到对面成姐成灵满含同情的目光，到嘴的分辩也吞咽下肚。还说些什么？现在就算是舌灿莲花，也会被人当成怨妇可怜的自尊同情而已。
NND，她不由恨恨地诅咒，怎么也没想到，结婚不到半月，李子睿便能给她扣上弃妇恶名。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在同事们异样的眼光中度过，在这个社会中，效率最高的便是信息传播，比信息传播还要惨无人道的，便是小道信息的传播。作为传媒一员的颜希晓，这天下午，深深感受到了信息的巨大杀伤力。那若有若无的公众关注度仿佛幻化成了一柄利剑，逼得她下班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原以为李子睿应该早回来了，可没想到环顾一圈儿，依然是毫无人迹。颜希晓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翻了半天只找出两包方便面。看了看表，也懒得打开天然气煮了，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干吃起方便面来。
时针指到7点20分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开门声。颜希晓知道是李子睿回来，心里无端涌上怨气，故意僵直着脖子，机械地掰着方便面看电视，目光斜也不斜。
感受到那双眼睛向自己看来，她更是抿紧唇，几乎将方便面嚼出恨之入骨的气势，原以为李子睿会说些话，可他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迅速闪进卧室，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听闻那声轻轻闭门声，希晓竟感觉莫名委屈，顺手将遥控器一摔，完全没了食欲。她长叹一声，泄恨似的将方便面在手心碾碎，恶毒地想象成这便是李子睿那张欠揍的脸。正沉浸在这样的恶毒心理中时，身后竟响起李子睿温和却又有些低哑的声音：“吃饭了吗？”
希晓一惊，手中被捏得碎碎的方便面砰然落地，散落一地狼藉。
她低声说：“没吃。”声音倾吐的同时，表情已恢复漠然和冷静。回头时，鼻尖突然飘来饭菜香气。只见李子睿左手提着个袋子，微微朝她晃了晃，“我在外面买了些东西，你没吃的话就吃些。”
“嗯。”希晓站起身，自他手中接过袋子放在桌上，鲜明的KFC标志映于眼帘。她微微勾唇，忽然想起下午林然说的话，拿起汉堡便毫无淑女形象地吃了起来。
对面坐着的是李子睿，一言不语，那双寒潭似的眼睛却像是蒙了尘灰，固执地看着她。希晓却不在乎这些，头也不抬，反而吃得越发卖力。沙拉酱狼狈地沾到嘴角，希晓刚欲转身去找抽纸，便听“嗯”的一声轻扬，李子睿将纸巾递了过来。
希晓一怔，低头道了声谢谢，擦了一下嘴又埋头苦吃，仍不去看他的眼睛。
“今天中午应酬完后遇到若珊，她好像是有点儿酒精过敏，又不想回家，就陪着她在肯德基坐了一会儿。可是没想到，她的过敏症状竟越发严重，没办法，这才去了医院。”李子睿竟下意识解释，“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正在医院打着去敏针。”
“李子睿，你这是在解释吗？”希晓抬眸微笑，“没必要的。你忘记上次了？咱们并没有改合同，没必要向彼此报告今日行踪。”
李子睿一怔，微勾唇角似是苦笑又像讥嘲，下一句话竟异常坦白：“我觉得有些抱歉，你下午给我打电话，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现在没了。”
“是什么事儿？工作？”他继续追问，“天宸的案子进行到哪步了？”
“最后一步，”希晓抬头，刻意作出冰冷的眸中生起炫耀璀璨，她颇为自得地扬起眉角，“我大功告成。”
“大功告成？”似是无法相信一般，李子睿倾身眯起眼睛，“提案通过了？”
“对，甲方审批完毕，明天细化提案。”
“这么快？那以前的问题出现在哪里？”李子睿吸气，“只是因为创意点不对？还是因为其他问题？”
一方面惊讶于他的敏感，另一方面却感觉李子睿这样的再三逼问实在是对自己的能力不信任。颜希晓下面的回答更没有好气：“是预算出了问题，我当初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但是你那时正一心一意照顾情人，根本无暇顾及我这个名义之妻。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总算有惊无险。”
“预算出了问题？”没时间分析她话里的刻薄，李子睿心中突然涌起不祥预感，“是谁帮你解决的？”
“岳副总。”想起岳潼，颜希晓不由叹道，“我以前觉得他挺冰冷，可没想到真的是个热心人啊。”
原本还想继续将岳潼的雪中送炭与李子睿的麻木不仁作对比，这样的想法终在李子睿突然拧起的眉毛中拦腰截断。他忽然加重语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急道：“你好好说说，预算怎么了？他出的什么主意？”
“解决了，不劳您再费心思。”突觉他的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作秀似的讨厌，希晓收拾起桌上的残渣便欲起身，胳膊却被他牢牢攥住：“希晓，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岳潼对你说的话都仔仔细细和我说一遍。重点内容，一点不要遗漏。”
又是那种在公司时的霸道口气，可笑的是希晓在反应过来这是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的过程说了大半。李子睿的眉毛越拧越紧，到了最后的时候，俨然成了个疙瘩：“说完了？”
颜希晓点头，不明白他的表情来源于哪里，莫名道：“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李子睿突然转身，像是被踩住尾巴似的又掉过头来看她，道，“岳潼和你一向没什么往来，怎么会突然对你示好？”
“李子睿，你注意些措辞。”希晓有些气极，不由道，“这个世界还有乐于助人一词儿呢，人家帮了我，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别有意图？”
李子睿张张嘴，想要辩驳却终是欲言又止，他只是深深地看向颜希晓，将满腹不祥化成最重的一声嘘叹：“希晓，不是我心胸狭隘。这个世界上，若不是掺杂了利益关系，有多少人热衷于雪中送炭这样的义举呢？”
“我没有奢求雪中送炭，”希晓很不满意他将自己当作傻子似的担忧，“这件事情，岳总是与我有了利益交叉点。他需要我拿下御苑项目挽留天宸客户。在楚阳，嘉泰是你的，而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副总监位子，只有牢牢把握住天宸。”
“李子睿，也就是说，”她仰头看向那双寒潭冷眸，缓缓勾扬唇角，“我现在把握住了天宸，也就是为他的官路铺平道路。”
听完这些，李子睿眉毛却越拧越紧。看了一眼颜希晓，他突然瘫坐在沙发之上，低沉的声音在四周渐渐晕开：“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愿一切都是他多想，但愿他是杞人忧天，以小人之心度了他岳潼的君子之腹。李子睿不由看向颜希晓的眼睛，圆圆的眸子一片澄澈，正用一种三分委屈七分赌气的表情看着他。四目接触间，他心里努力隐忍的不安却再次萌起，只能攥起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将这样的假设进行下去。
事实证明，李子睿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预算书报上去之后，颜希晓只过了两天的平安生活。到了第三天，孙培东便将李子睿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到办公室。声音冷厉，面上也是刻意隐忍的暴怒表情。一看便是山雨欲来的恐怖气象。
周围同事都在对此小声议论，颜希晓更是忐忑不安到了极点。原本以为以这样的关系，李子睿与自己除了合作关系，其他都是毫无关联的。可是今天，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在心理上与他有了“休戚相关”的奇特依赖。自他进去，她便心神不宁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好歹同事们都将她的这种行动当成了夫妻恩爱的证明，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下，也不再像平常那样多说什么。
直到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颜希晓倏然抬头，这才发现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紧张难料。李子睿紧抿着唇角，微低着头，甚至还未等她看清他的表情，便迅速闪进了自己办公室。希晓心里一紧，将手中资料猛然一扔，不由得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的李子睿紧锁眉头看着一份文件，淡黄色的皮儿，突然让颜希晓有几分熟悉。慢慢靠近，她这才发现这竟是那份预算书副本，心中不由一惊。再看李子睿，紧抿着唇，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临近，那双眸子凝结起最暗沉的郁色，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贯穿于那份文件之上。颜希晓突然觉得紧张，不由低沉出声：“李子睿，怎么了？”
手中的文件慢慢放下，李子睿抬头，眸中的锐气竟一分一分消退，他苦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看着她的眼睛：“颜希晓，你知道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吗？”
颜希晓摇头，茫然看他。
“我从小就是说好事儿从来不准，却有极强的预测坏事的能力。”他摊开预算本，往桌上轻轻一扔，轻哧，“瞧，应验了吧。”
“什么意思？”
“姚总被人举报收受合作方贿赂，而这个贿赂者，便是你，颜希晓。”李子睿看着她，语气却波澜不惊到消极，“以提案通过为由，向姚总贿赂12万元整，而且这笔费用不是出于个人存资，用的是开发商的宣传费用。”
听闻这话，颜希晓彻底惊呆，血液像是自脚底回流至头顶一般，只觉全身冰凉。她猛地拿起预算书，连连翻动几页后仍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子睿冷哼，“人证物证皆在，你和姚总的签名白纸黑字地显着呢，现在想要推翻，怕都不容易。”
“我没想到是这样……”面对如此局面，颜希晓已经没了措辞冷静面对，想起那日岳潼的脸，虽然闪着世故圆滑精光，但也不至于阴险欺瞒，便有些无措地抬眸看他，“那该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走一步看一步。”李子睿头疼似的揉着眉心，“明天晚上我去找开发商的杨董，看看能不能摆平，怎么摆平……至于事情结果，大概是凶多吉少，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颜希晓从没料到事情会是如此，看到李子睿愁眉紧锁，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讷讷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在开门的瞬间，李子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出去之后，不要去找岳潼。”
回眸看到他疲累的样子，希晓“嗯”了一声，自他的视线中局促逃离。
丈夫黯然，妻子回来的时候满脸淡漠，同事们见颜希晓与李子睿都是如此，不由更多几分猜测。而希晓则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目光，她满心思想的，都是岳潼为什么会害她。这个男人，无缘无故地示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别有所图？
自己一个小策划没有值得他一个副总监觊觎的地方，想起事情的前后来源，颜希晓突然想起，岳潼处心积虑算计的，难道是李子睿的市场总监位子？直接下手太过明显，所以才以她为突破口，趁李子睿不备之机，贸然实行阴谋？如果事情真的是如此，那么，这个人的用心也太过毒辣了！
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愚傻，竟让李子睿受了这么大连累！看着那紧闭的办公室门，希晓后悔不迭，她紧紧地盯着手里细化的策划案子，再三思索这事儿的挽救之策。正愁眉不展时，身后却突然响起孙培东的声音：“罗策划，御苑项目你重新把持，记住，一次过关！这可是我争取到的最后机会！”
也不知道是受宠若惊还是太过惊讶，罗冬晨迭迭应声，一句句“孙总放心”的话听起来犀利刺耳。希晓不由回过头去，正好撞入孙培东的目光，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低斥道：“这个案子再不过，整个策划部全员辞退，大家都回家找老公养孩子去吧！”
希晓觉得孙培东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原本难过的心更加不甘委屈。再加之周围同事受了这一句话的刺激，纷纷都过来问希晓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才宣布的通过提案，今天怎么又被打了回来。面对大家的疑问，希晓只能苦笑置之，有口难言。倒是旁边罗冬晨的阴阳怪气解了她的围困：“预算出了问题呗……咱们的颜策划啊，善解人意的优点这次用错了地方。”
一句话说得原本就憋屈的颜希晓腾身而起，直觉便想怒而反击。启唇的瞬间，她看到了刚出办公室的李子睿的脸，与刚才的黯然情绪不同，现在看来，虽仍是凝肃的，却反而多了几分淡漠宁和。像是预知颜希晓要做什么事情，他只是极快地瞥了正欲厉辩的她一眼，她便迅速地低下头去，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垂颓不语。
除了各自有着应酬，颜希晓第一次没有和李子睿一同回家。她窝在沙发里等到10点30分，李子睿却依然没有回来。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希晓只能回到卧室躺下，原本还是要再等一会儿的，却没料到精神一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是被手机声音吵醒的。希晓迷迷糊糊地将手机放到耳边，只听到一个陌生女声十分公式化地说道：“你好，颜小姐。您预定的具体手术时间为7月4日14点20分，为更好地了解您的身体状况，请提前40分钟到我院妇科进行相关检查，切勿推延。”
挂断电话空了两秒钟，希晓这才想起自己还身怀有孕的事情。周六是手术日期，这样算来，后天便是了！
被这样的心思刺激得浑身一激灵，希晓猛然自床上坐起，为要进行流产的事情懊恼不已的同时，忽然想起昨晚上等李子睿的事情。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还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想到这里，她迅速翻下床，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走出卧室。伸头一看李子睿的卧室房间是虚掩着的，仿佛是没回来，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一揪，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这一推门不要紧，触目便是男人坚实的古铜色裸背，半遮半掩在乳白色床单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着纯洁而又诱惑的光华。希晓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就呈现出目不转睛的贪婪状态。直到睡梦中的男人翻过身子，用惺忪的眼睛来观察着她这个衣衫不整的梦境入侵者，希晓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脸腾地红了起来，边低头边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门没关上，以为你没回来呢。”
她没敢看李子睿的表情，却听到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是自嘲却又像冷笑，心里更加羞恼无比。想自己的那副花痴样子必定是落在了他的眼里，难道这是因为太长时间没了男人的缘故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欲望？正在沙发中丧气地后悔着，李子睿推门走了出来，并没像她料到的那般尽情欣赏她的尴尬，依然是如同往日径直走到了洗漱间。希晓看他不在乎，自个儿也到了卧室准备好，到了自己那边的洗手间洗漱准备。
早餐时候，介于早晨的事情，希晓虽然有许多问题堵在嗓子眼儿，但还是没好意思出口。仿佛是想用食欲来塞住自己的情绪，她吃得出奇的专注和用力。可李子睿的声音却突然响起，犹如晴空突然出现闪电般突兀与犀利：“我凌晨1点20分才回来，怕吵醒你，便没关上门。”
他们的房间锁是自动的，一关必然会产生很大声响。听着李子睿解释却又像调侃的语句，希晓理理心思，微红着脸看他：“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他愣了一下，看到她眸里毫不掩饰的愧疚与关心，了然一笑，“这事儿原本就是冲我来的，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他这样说，希晓更加愧疚难当，“我不知道岳潼真的存了那份心思，他当时说帮我的时候，一个个理由义正词严，全都是为自个儿着想。我没想到他……”
“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情他也会寻事滋扰。”李子睿拧眉，“这事情的必然性是摆在那里的，至于什么时候来，只是时机问题。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从你身上入手，千防万防，这点倒是我的疏忽。”
“这个事情容易解决吗？那么大个罪名。”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已是无益。对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希晓忧心忡忡，“12万元的贿赂款啊，他们肯定会以为是你和我一块儿做的。我倒是无所谓，如果连累你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你的前途不就葬在我的手里了？”
李子睿低头：“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话虽然说得坚决，可是颜希晓还是自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无力与愤懑的气息。一大清早，他的身上便透出浓浊的香烟的味道，和着飘忽的酒精味儿，竟有些呛人与窒闷。希晓虽然不问，但也是知道他昨晚那么晚回来必定是去寻找问题的“解决之道”，可看他这个样子，这个解决办法，大概仍是死路一条。
见惯了李子睿在公司的神采飞扬，这么一心灰意懒，越发让颜希晓觉得抱歉：“事情是我惹起来的，要不，我去想办法吧。”
她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李子睿倏然抬头看她，唇角笑意浅露苦涩：“怎么个办法？”
“你不是说要从杨董身上下手吗？最好让他出一个理由，撤销孙培东对此事的处理态度。那么，我就从杨董身上做工作好了。”
“怎么个做工作法？”想起杨董杨林昨天的态度，李子睿恨不得一个脑袋八个大。他做市场多年，见过的有钱人多的是，但还没见过像杨董这般腰缠万贯又还斤斤计较的主子。冷嘲热讽不说，暗示的“和口”解决办法就高达一个惊人的数字。折腾了一晚上，除了染了一身臭味儿，什么情报也没拿着。
“杨董是不是男人？”
“是。”惊讶于她没头没脑问出的问题，李子睿微微一怔，“做什么？”
“是男人就好办了。”希晓勉力一笑，“不是说解决全世界的男人只要有两种方法，第一是钱，第二是女人吗？”
“你要干什么？”
希晓自身后拿出包，在钱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出银行卡，“啪”地在茶几上一拍：“我去送钱！这样的话，女人和钱两个要素，全都有了。”
“你这是跟谁学的下三滥的招数？”李子睿皱眉瞪她，不悦道，“就你那点工资钱，还不够杨董吃一顿饭的；至于你所谓的女人姿色，就你这样的，出了大门朝西拐，一抓一大把。”
颜希晓没想到好不容易积攒的自告奋勇能被他这么无情地打击，原本还存着的那么一星半点愧疚心思，彻底变成对李子睿不识好歹的申诉。用力扒了两口饭，希晓安慰自己，反正她已经把抱歉的意图传达给他了，李子睿不领情，是他自个儿没良心，再说了，还不一定是谁连累着谁呢。如果没有李子睿，这岳潼犯不着在她身上做文章。这下可好，原本到手的业绩拱手送到了对头手里去，想想昨天罗冬晨的表情，她就觉得心里犯堵。
颜希晓没有料到，这次犯堵只是一时的，更大的堵还在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