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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修罗篇

第一节 诡异的死而复生

轿车在马路上飞驰。

已经很快了,道旁的树木如同飞一般地往后疾退而去,可坐在轿车里的男人还是觉得慢。

“快一点。”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催促司机了,男人只觉得烦燥。那种奇异的烦燥就像一种植物,先是在他心底播下了种子,然后慢慢地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再一点一点地长大,一点一点地将他整个人悄然淹没。

微微蹙起眉峰,他伸手松开了紧扣的领结,却赫然发现自己竟是满手心的冷汗。

男人的瞳孔,蓦地收缩了两分。

“少爷,时间还早——”

坐在一旁的管家终于忍不住开口,距离音乐会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从这里到达会场,就算是以平常的车速顶多再十五分钟就会到了,他不明白少爷究竟在赶什么?

“嗯。我知道。”被烦燥缠身的男人终于有些疲累地轻闭上眼,神色也稍稍放松了些,但眉峰依旧紧蹙着。

一旁的管家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忽然,一道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管家正想询问司机,抬眼间便见驾驶窗前一道影子单手撑过车头盖,然后敏捷地弹飞而起,往车后落去。

撞到人了吗?管家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惨白。

“我下去看看。”

见司机慌慌张张地下车查探情况,管家微吐出口气,回过头时,却发现旁边的主子竟还是紧闭着双目,好像对眼前的情景根本就无动于衷。

“少——”管家感到奇怪,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争吵声。

“喂,你究竟是怎么开车的?想谋杀啊?”

“小姐,这是十字路口,又没红绿灯,我刚才已经按喇叭提醒了。”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应该把车速放慢。开得这么快,怎么?赶着去投胎吗?”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人?”

“我骂人又怎样?现在我恨不得杀人。你知不知道这场比赛对我有多么重要?现在倒好,我唯一的交通工具被你们撞坏了,这条路又偏僻,很难拦到车,我错过了比赛时间,你要怎么赔我?”

“我——”

见司机被骂得简直毫无反击之力,管家皱眉,转身正想开门下车,然而,忽听身后“嘭”的一声,他回过头,就见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的主子已经在另一头下车了,他急忙跟着下车。

车前,一片狼籍。

一辆蓝色的脚踏车被悲惨地碾入了车轮里,已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旁边还有一个蓝色的大包敞开着大口,物品散了一地。

车后,一名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的短发少女,正叉着腰怒瞪着司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身材修长而高挑,样貌清秀,眉宇间还透露着一股涉世未深的稚嫩。

应该还是个学生吧?

烦躁忽然间又自心底涌了上来,男人甩甩头,甩去那已经纠缠了他一上午的奇怪感觉。

“少爷。”

司机见他走过来,主动地退开了两步。

少女转过了头,目光落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这是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刚毅的脸部线条,如同刀雕斧凿般的五官,那五官构造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地无懈可击,可惜,此时此刻,那张脸上很明显得写着“烦燥”两个字,破坏了几分美感。

少女挑高了眉。

“你就是这破车的主人?”

年轻男人原本紧锁的眉又深了几分,他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钱包,然后把里面的几张钞票全抽了出来,递到少女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女目光一紧。

“我身上现金不多,一会儿,我会让我管家记下你的联系地址,我明天就开张支票给你送过去。”男人淡淡地说。

少女原本愤怒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她也未接男人手中的钱,而是转过头四下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看见了滚落在脚边的一瓶矿泉水,不由双目一亮。

少女弯下腰,捡起了那瓶矿泉水,然后,打开了瓶盖,踮起脚尖,直接将水全倒在了男人的头上。

滴嗒、滴嗒……四下里除了水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男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而一旁的管家和司机早已瞪大了眼,似乎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请问,现在清醒了吗?”

少女一把丢了已经空了的塑料瓶,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浑身湿漉的男人。

“是。清醒了。”男人墨色的双眸微微一闪,突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顿。

少女呆住了。

而另一边,还没从刚才状况中回过神来的管家和司机,面对眼前再度突发的况状更是惊愕得不知如何反应?

少女愣了片刻,终于第一个回神。她僵硬地弯下腰,探向了男人的鼻息。

竟然……完全……没有呼吸……

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被黑暗笼罩。

这个男人……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心电图显示直线,血压为零。”

“瞳孔放大,光反射消失。”

“采取电击。”

“血压仍为零。”

“继续电击。”

“血压,还是零。呼吸停止。”

“病人宣告死亡。”

……

宣告死亡?!

抢救室外,当唐琳听到这四个字时,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少爷!”

一旁的管家早已泣不成声,他怒睁着血红的双目,看向唐琳,“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我们少爷——你这个凶手——”

“我——”唐琳不住踉跄后退着,惊慌地摇头,“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只不过一时气愤,把水倒在那个男人头上,为什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肯定你给我们家少爷下了什么邪咒!不然我们少爷不会这么无缘无故死了——”管家歇斯底理地大叫,一步步逼近唐琳,伸手就要揪起唐琳的衣领,却被唐琳敏捷地避过。

“先生,你不要这么激动——”

“医生,你看——”

忽然,抢救室里响起了护士的惊呼声。

管家和唐琳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去,只见抢救室里,原本已呈直线的心电图开始呈曲线状跳跃波动了起来。

“病人恢复心跳呼吸,血压也开始上升正常。”

“奇迹,真是奇迹。快,继续进行抢救。”

……

抢救室里,所有的医生护士忙着救人,抢救室外,管家早已顾不得身边的唐琳,贴着玻璃窗紧张地等待着。

然而,唐琳原本惊慌的脸色却没有因为男人的起死回生而逐渐平静,就像是见了什么鬼怪一般,她不敢置信地摇头一步步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不——不可能——”

唐琳伸手紧紧地捂住嘴,防止自己因失控而大叫,冷汗却不住地从额际淌下。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平静?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看见吗?

那个男人的身上……

唐琳的瞳孔蓦然收缩。

第二节 签下死神契约

天已经很黑了,四周静悄悄的一片,那诡异的死寂令人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寒意,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沉睡在了黑暗里,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

昏暗的路灯下,一直徘徊不去的中年男人不停地低头看着手表。

二十三点五十七分……

二十三点五十八分……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只差一分钟了。

中年男人心焦地抬起头,看了眼街道对面那间依旧大门紧闭的酒吧。

竟连一分钟都不能提早吗?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了。

中年男人烦燥地皱了皱眉,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到酒吧门口。正想伸手敲门,目光却又落在了铁门上那几个用金漆漆上的硕大字体。

——禁止敲门,违者不得入内。

挫败地收回了手,中年男人低咒了一声。

“这究竟是什么破规矩?”

据说这间酒吧的主人很讲原则,若有谁破坏了酒吧的规矩,就算你以后送她一座金山银矿,她也绝不会再出手帮你。

“咚咚咚——”城市鼓楼的大钟终于不负众望地敲响了十二下,那浑厚的钟声在寂静的夜空下,久久回荡不去。

总算十二点了。

中年男人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这时紧闭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庞。

“欢迎光临契约酒吧。”

年轻侍者温和地微笑,那种笑容就像和煦的春风让人全身上下、甚至连毛孔都舒畅起来。

刚才的烦燥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踏入了酒吧里。

酒吧里布景的灯光是那种种朦胧的紫蓝色,摆设更是简单而诡异,除了一张黑色的半圆型柜台,外加几张桌椅之外,四周都用镜子镶钳起来,人一走进去,就仿佛有无数个黑影朝自己迎面走来。

中年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先生,这边请。”

耳畔响起了年轻侍者那温和的声音,中年男人回了神,这才看清了那个侍者的脸。

他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很深很黑,在灯光下就如同一对黑宝石一般,散发着幽幽光芒。

这样的男人竟在酒吧当侍者吗?

中年男人不禁多打量了一眼那侍者一眼,虽然他穿着一身很简单的酒吧制服——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结,却完全无损于那温文俊雅的气质。

跟着侍者走到座位坐下,转头便见侍者微笑着问:“这位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我不是来喝酒的。”中年男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忽又烦燥了起来,他目光焦急地往四处张望,“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似乎并不介意客人刚才的烦躁语气,年轻侍者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酒有时可以缓解人一直紧崩的神经。心理学家曾说过,一个人只有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把自己想陈述的事情讲清楚。而一个人如果太过紧张或是焦虑,则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性的东西。”

中年男人怔了怔,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面前已多了一杯酒。

“每一个来契约酒吧的客人,都不是为了喝酒。不过在谈正经事之前,为什么不喝杯酒放松一下?”

酒,是一种淡而晶莹的红色,在灯光的折射下,呈现出一种润泽的光芒。中年男人忽然间觉得口很渴,不禁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

“这酒叫‘夜阑’,最适合心情烦燥的人喝。”

耳畔响起的不是年轻侍者温和的声音,而是一道懒洋洋的、略显娇媚的女声。

中年男人转过头的时候,身边已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紫色旗袍、长发披肩的年轻女人。

虽然平时阅女无数,他却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把旗袍穿成这种韵味。

她将妖娆和古典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奇迹般地融为了一体,也将妩媚和慵懒演绎得淋漓尽致。然而,她虽眉梢含笑,唇角含笑,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的眼底深处并没有真正的笑意。

这是一个风一般难以捉摸的女人,也是一个迷一样的女人。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绯舞?”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不错。我就是绯舞。”女人微笑,柔和的灯光下,那双眼睛似乎能勾魂。

酒吧笼罩在一片蓝紫色的灯光下,虽隐隐显得有些神秘与诡异,但耳畔那柔和的乐曲却渐渐地舒缓了一直紧崩的神经。

“我叫林子华。”中年男人自我介绍着,又喝了一口“夜阑”,然后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不少。

“林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吧?”绯舞坐在林子华对面,双手手肘支撑着桌面,轻托下巴,浅笑,“在我们面谈之前,先要谈好价钱。我这人向来认钱不认人。”

“我明白。”林子华马上从怀中掏出支票,然后签下了一个数字,递给绯舞。

“这是订金十万美金,若是绯舞小姐可以替我解决问题,我到时会再付五十万美金酬劳。”

“林先生真是爽快人。我向来喜欢跟爽快的人合作。”绯舞微笑地接过支票,看也不看一眼,便递给了一旁的年轻侍者,又顺手从年轻侍者手里拿过了一份契约。

“林先生请先签个字吧?”

林子华盯着面前的契约,瞳孔蓦地收缩了几分。

“死神契约?”他迟疑了下,“看来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这份契约其实很简单,只要当事人事成之后,跟我去见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要我们见什么人?”林子华觉得额际似有细细的冷汗渗了出来。

“自然是死神。林先生不是早就打听好一切了吗?”绯舞依旧一派悠闲地轻笑,双唇微抿着,妩媚动人之余,却也让人隐隐感到一丝寒意自心头往外冒。

“那绯舞小姐真的可以保证我们没事吗?”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见了死神就等同于与死亡划上等号。

“那就要看林先生是否真心信任我们契约酒吧了?”

“好吧。”犹豫了片刻,林子华咬了咬牙,毅然签下了字。他将契约递还绯舞,“只要绯舞小姐可以把问题解决了,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绯舞接过契约,红唇勾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林先生,现在可以说了,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第三节 绝降

车窗外的天空清澈明朗,万里无云。点点阳光轻洒,带来暖意的同时,也顽皮地在道旁的树间投下道道斑驳的光影。

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有了春天的气息了。

绯舞悠闲地坐在车里,看着那一幢幢豪华的私人别墅自眼前飞掠而过,唇角牵起了一抹淡淡的轻笑。

这是前往沈家庄园的路上。

昨夜谈成生意之后,林子华竟就守在酒吧外,等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将她请上了车。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直肠子又忠心的老实人。

她还是挺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的。

而这一带是N市最有名的豪宅区。据传,经常在这一区出没的人非富即贵,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她对这些贵族阶层没什么好感,却最喜欢接这些人的生意。因为他们出手阔绰,有时一单生意做下来,比过她平时的十单。而这些酬劳也足够她挥霍一阵子了,只要那个人不要又在耳边絮叨,她甚至可以放下一切去环游世界了。

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呢?

算算日子大概有一年了吧?自从她碰到了那个总是给她添麻烦的男人,她就从一个原本清闲得快要发霉的酒吧老板,沦落为了一个忙得连白天黑夜都快要分不清的驱魔女巫了。

——那个男人可谓世上不负责任与烦人之最了!

“绯舞小姐,到了。”

一道声音拉回了她魂游的神智,她点头,下了车,抬眼就见一幢白色华美的私人庄园耸立于眼前。整座庄园,从这头望去,几乎看不到另一头,占地之庞大,连她都不由为之心惊。

不愧是近年最红的音乐家啊,如此地奢侈挥霍。

这座庄园的主人叫沈秋,是近几年红透音乐界半边天的天才音乐家,年仅二十六岁。他最擅长小提琴演奏,据说那一手琴技出神入化,八岁的时候就已让许多大师级人物惊为天人。

业界传闻中,沈秋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他从不与人结怨,却也从不与人轻易接近,除去参加一些必要的演出,他甚至很少出门。

一般这样的人要发生意外真的很难。然而,就在三天前,沈秋受邀参加一场音乐会演出,却在途中发生了一起小车祸。车祸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沈秋却在与对方的争执中莫明其妙地昏倒,即而停止了呼吸。后来送往医院紧急救治,就在医生宣告死亡的时候,他的心脏又莫名奇妙恢复了跳动。

这件事已传遍了N市的大街小巷。

然而,沈秋虽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却连着几天都是低烧不退,也一直昏迷不醒。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措,又都说不出病因。

于是沈秋的管家林子华只能把沈秋带了回来,请了最好的医生和看护,24小时轮流看守。

卧房里,沈秋紧闭着双目,正沉沉昏睡。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和细微起伏的胸膛,真的会让人错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绯舞走到沈秋面前,蹙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际,又拉开他的右手衣袖,赫然发现,他小臂内侧有两根细细的青线,一根略粗,一根略细,互相缠绕纠结。

绯舞眼底闪过一丝异芒。

“怎么样?我家少爷究竟怎么了?”等了半天的林子华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询问。

绯舞敛去了眼底的异色,唇角一弯,不答反问,“林先生,你刚才是说沈秋是因为那个叫唐琳的女孩子才变成这样的?”

“要不是因为她,我家少爷怎会么变成这样?”林子华想起当时的情景就不由血压升高。当时少爷已经不计较对错,还好心给那个女人钱做为赔偿,结果那女人不识好歹也就罢了,竟直接拿水倒在少爷头上。

“肯定是那个女人下了什么咒术。”林子华恨恨地咬牙,“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警察也抓不了她,竟就这样放她回去了。”

现在这个社会竟还存在着这样忠诚的主仆关系?

绯舞眉峰微微一挑,含笑问道:“除了遇到唐琳那件事,沈秋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林子华皱眉思索了一会,“这几天少爷看起来很烦燥,情绪很不稳定。但他一向自制力很好,倒也没见他真正发过脾气。”

“那这样的情形大概持续了几天了?”

“有一个星期了吧?”

“一个星期?!”绯舞微低眼眉,掩去了眼底那丝疑惑。似想起了什么,她又抬头看向林子华,“对了,林先生,你知道唐琳住哪吗?”

“知道。这是地址。”林子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绯舞,“她好像是千承跆拳道馆的学生。”

“跆拳道馆?”绯舞低头看着地址,难怪她可以避过直冲过来的轿车,看来这女孩身手不错。

“绯舞小姐,你是不是也怀疑这件事跟那个女人有关?”林子华满怀期待地问。

绯舞将地址收了起来,微笑,“林先生相信我吗?”

那样的笑容几乎让人无法拒绝。林子华怔了怔,即而猛点头,“信,我当然相信。”

“林先生既然相信我,这件事从今天开始便全权交给我们契约酒吧处理。”绯舞说着,回过头略有深意地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沈秋,“三天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回到酒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绯舞揉了揉眉心,满是倦意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闭起了双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忽然一暖,她不禁睁开了眼,迎上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小心着凉了。”

眼前那温暖如春风般的笑容,不论岁月如何变迁,从来都没有变过。每次一看到他的笑容,她烦乱的心便会平静下来。

“谢谢。”她索性坐了起来,披起覆在身上的那件外衣。

“喝杯‘夜阑’吧!”

面前又多了一杯浅红色的酒,她微笑着接过,“靖,如果有一天我喝不到你的‘夜阑’,你说我会不会发狂?”

弘靖笑而不答,只是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将‘夜阑’喝下去。

直到看到她脸上的神色舒缓了些,他才微笑着问,“这一回又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

绯舞靠着沙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空杯,一脸慵懒倦怠的笑意,“自从遇到那该死的家伙,我的烦心事就真是没完没了了。”收起脸上的神色,她抬起头,看向弘靖宝石般幽黑的眼眸,“沈秋其实是中了降头。”

“降头?什么降?”

绯舞眉峰微拧了两分,神色变得有些沉重,“是阴阳降头草。”

弘靖也不由敛起了唇角的笑容,“几天了?”

“至少七天了。”

“七天?”弘靖平静的眼底掀起了一丝波澜,“阴阳降头草可是降头界的绝降,几乎无法可解。如果是平常人早就该死了。”

“是啊!”绯舞红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可是早该死去的人却还活着。”微微一顿,她往四周瞅了眼,却没看见该看见的人影。

“月呢?”

弘靖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还没回来。”

“又是鹰旭?”绯舞脸上的笑意渐渐冰冷邪魅,“总是这么习惯指使我的人吗?”她原本是想让月去查查沈秋的背景,月竟又不在!

这已经是第几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鹰旭——”

“嘭”的一声,手中的玻璃酒杯已碎为了粉末,但绯舞脸上的笑容却未变。

弘靖不禁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一会儿这里怕又要发生一场大战了吧?

——自从那个人来了之后,契约酒吧已越来越不像以前的那个契约酒吧了!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弘靖唇角不禁扬起了微笑。

第四节 史上最不负责任的死神

契约酒吧向来有很多规矩。

比如说,契约酒吧的营业时间是午夜十二点至两点。所以,没到十二点酒吧绝不开门,而一到两点就绝对要关门,也不管是不是还在跟客人谈生意。

又比如说,酒吧若是处于关门状态下,是一律不准任何人敲门的。

虽然酒吧老板娘绯舞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副慵懒的笑容,似乎对很多事都满不在乎的模样,但骨子里,她却偏偏是个极讲原则的人,只要她定下的规矩谁都不准违抗。

如果按某个厚脸皮寄宿酒吧里的人的说法,绯舞——其实是个很霸道的女人,标准的女权主义者。

当然,酒吧里的人,向来对于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天已经快要亮了。

弘靖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

“月竟还没回来吗?”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

如果月是一个人出去,就算是执行任务,他也不会担心,问题是,月的身边跟着另一个人,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得提防着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嘭嘭嘭——”

酒吧外,忽然响起了阵阵刺耳的敲门声,在这样寂静的凌晨里犹显得突兀。

弘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的绯舞,她似乎并未被那阵敲门声惊扰,紧紧合着双目,眉宇间一片平静详和,可惜,那微微握住的掌心却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嘭嘭嘭——”

敲门声再度锲而不舍地响起,还伴随着阵阵叫嚷,“小绯,小靖,快开门——快开门——开门——开——门——”

叫嚷声越喊越大,尾音越拖拖长,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鬼哭狼嚎。

简直就是魔音穿耳啊!

弘靖不禁摇头轻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下,他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靖,开门。”

绯舞终于睁开了眼,眸色如刀。

弘靖方一打开门,一道人影便冲跌了进来,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闪避。

“啪!”那道人影顿时狼狈地跌了个狗吃屎。

“痛——痛——”捂着几乎撞扁的鼻梁,那人一边呻吟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是一名漂亮得像精灵一般的少年,五官仿佛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穿着一袭很简单的蓝色休闲装,一脸的稚气与天真,看起来就像一名正在念书的高中生。

“小靖,你怎么开门也不通知一声?”

少年抱怨地瞪着一脸无奈笑容的弘靖,眼瞳里暗藏的那抹蓝紫色越发显得清晰起来。

“没想到你进屋竟还有敲门习惯啊!”回答少年的,并不是弘靖,而是半靠着沙发、一脸冰冷笑容的绯舞。

“小绯——”一见到绯舞,少年双眼顿时发亮,就像是一只闻到了腥味的猫,满面的兴奋激动之色。

“小绯,一整天都没见到你了啊!”他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嘭”,一堵无形的气墙拦住了去路,他高挺漂亮的鼻梁再一次惨遭蹂躏。

“哇!”一声凄厉惨叫,少年被那股力量狠狠地反弹了出去,直接跌向了敞开的门外。

“忘记了吗?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必须离我方圆三尺之外。”半卧于沙发上的绯舞唇角一勾,牵起了一抹邪魅妖娆的轻笑,那双眼眸却比刀锋还冷。

“小绯,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总是如此狠心?总是如此毫不留情?”摔得七晕八素的少年鼻青脸肿地从门外爬了进来,一脸的哀怨与凄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救命恩人?怎么可以——”

少年哭诉的同时,另一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女已踏门而入。

她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连看也不看那名正窝在门口痛哭流涕的少年,而是直接走到绯舞面前。

“月,马上去查一下关于沈秋的一切。”绯舞也未追问少女迟归的原因,只是直接下了命令。

“好。”少女也没多问,接下命令,二话不说便转身投入了黑幕之中。

直至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绯舞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依旧窝在门边自怨自艾的少年面前。

“不要拿你这张脸招摇撞骗,我的死神大人,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绯舞轻笑着伸手勾起了少年光洁的下鄂,“记住,也不要再跟我提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唇边的笑容渐渐变越诡异,绯舞深深望进那双蓝紫色的漂亮眼瞳里,“最近我忍耐力可是越来越差了呢。”

少年眨眨眼,露出了一个大而无辜的笑容。

“小绯,我只是——”

“还有一点——”緋舞冷冷地打断了少年的话,眸光一紧,似乎掠过了一丝杀气,“再让我听见你叫这个名字,我直接用针缝上你的嘴。”

少年连忙拿手捂住了嘴,瞪圆了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眸,猛摇头。

绯舞这才满意地微笑,放开了少年。

“靖,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绯舞一边优雅地打着呵欠,一边朝卧室走去,直到她“嘭”的一声,关上房门,瘫在地上的少年才苦哈哈地爬了起来。

“小靖,小绯最近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啊?我刚才真的以为她要杀我——”他一边拍去衣上的尘灰,一边挪到沙发前,直接瘫倒,好像累得连一根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

弘靖摇了摇头,微笑,“如果死神大人这一天是去执行任务而导致迟归的话,我想绯舞一定会很高兴。”

死神鹰旭——这个一年前无意中救了绯舞的男人,自从他出现之后,不仅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契约酒吧的免费寄宿者,而且还将原本应该属于他这个死神的任务通通交给了绯舞——按他的说法,是为了给绯舞一个报恩的机会,从此就可以两不相欠。但谁也没料到,任务一旦移交,就再也没有还回去的机会。

在契约酒吧老板娘包括所有员工的眼里,眼前这名死神基本上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负责任。

他可以将所有的任务毫无同情心地丢给绯舞之后,大刺刺地跑去游山玩水,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因此而累死累活;他也可以超级无敌厚脸皮地顶着那张永远年轻孩子气的脸,欺骗大众良民,在闯祸之后,又以一脸无辜可怜的笑容完全地推卸该负的责任,或者,干脆直接找替罪羊顶罪;他甚至可以在酒吧紧缺人手的情况下,私自带走酒吧里唯一一个擅长收集资料的关月,玩到彻夜不归,然后在天亮之即,顶着两个熊猫眼回来,不断询问任务的进展情况……

绯舞已对这个死神恨得咬牙切齿了吧?他不仅老是推卸责任,而且喜欢破坏契约酒吧的规矩,若不是被一年前的恩情困住,绯舞早就把这个不负责任的死神扫地出门了。

弘靖看着躺在沙发上、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鹰旭,不禁轻叹了口气。

“你这一天跟月都去哪了?这么迟才回来?”

“当然是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鹰旭睁开了眼,眼底还残留着兴奋的神色,“如果不是被月追着回来,我还想再玩上两三天。”

弘靖摇头,“酒吧里人手本来就不够,如果月再三天两头被你带出去,你这样真会累死绯舞——”

鹰旭眨眨眼,“怎么,你心疼了?”

弘靖微微别开了眼,“我是她的守护者,有很多事,我必须以她为先。”

“守护者吗?”鹰旭紫蓝色的眼眸似乎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光芒,却一闪即逝,只在那一刹那间,他便又恢复成了那个总是神采奕奕,满脸天真笑容的少年,“对了,小靖,这几天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跟那个天才音乐家沈秋有关吧?”

弘靖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微笑,“看来你并不是一味地玩乐。”

“哈哈——”鹰旭抬了抬眼,避开了那双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继续打诨,“现在这件事已经传遍N市,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弘靖也未反驳,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你不要老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我看了心里发凉。”鹰旭撑坐了起来,轻靠着沙发,“对了,现在那个沈秋怎样了?”

“他中了阴阳降头草。”

“阴阳降头草?”鹰旭目光一闪。

“嗯。”弘靖点头,“而且,他中降至少七天了。”

“他竟没死吗?这个沈秋,倒是有些意思。”伸手轻轻摩挲着下巴,鹰旭唇角虽还挂着笑,但眼睛里已没有了笑意。

第五节 神秘失踪的少女

唐琳失踪了。

千承跆拳道馆找不到人,她住的公寓找不到人,就连她念书的大学也找不到人,唐琳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这个地球消失了。

当绯舞听完弘靖的汇报时,眉峰也不由深锁了起来。

唐琳和沈秋相遇时,沈秋已经中了阴阳降头草,按理说,这件事应该与唐琳无关,但唐琳又为什么会失踪?还是唐琳的失踪只是个意外?

“你怎么看这件事?”绯舞一边饮着“夜阑”,一边问弘靖。

“我查过唐琳的背景资料。她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亲戚,但因为个性开朗,朋友却很多。我问过她几个比较亲密的朋友,据她们所说,唐琳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便一直精神恍惚,不仅没去上课,也没去跆拳道馆练拳,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但昨天她的一个朋友去她家找人时,却不见她的踪影,原本以为是出国散心了,行李护照却都没有带走,显然还在境内。”

“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精神恍惚吗?”绯舞沉吟着,伸手支住下巴,唐琳就这样突然失踪,又会去了哪里?

“对了,我还查到一件事。其实与沈秋相遇那天,唐琳正准备参加一场跆拳道比赛,原本她很有希望拿冠军,她自己也信心满满,誓必夺冠,却没料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沈秋微微一顿,“会不会是她错过了这场比赛,打击太大——”

“这个可能性虽有,但还不至于精神恍惚。”绯舞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难道她在医院看到了什么?”

弘靖一怔。

不错,沈秋的死而复生一直是个谜。

一般中了阴阳降头草的人撑不过三天,而且降头草落降后,会在人体内悄然滋长,直到某个数量之后,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而中降者也会莫名发起高烧,发着发狂而死。死时,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的尸体就有如稻草人一般。

可是中了阴阳降头草的沈秋,除了低烧不退,完全没有这些症状。

沈秋在医院死而复生,除了当时在场的医生护士之外,就只有管家林子华和唐琳,但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林子华,他们似乎都没发现什么意外情况,其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常举动,就只有唐琳……

唐琳,究竟看到了什么?

“靖,想办法找到唐琳。”

“好。我这就去。”

等绯舞回过神时,弘靖已经走了,酒吧里已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关月去查沈秋的资料还没回来,而那个该死的死神——想到鹰旭,绯舞眸光就不由紧了两分。

这个时候不在酒吧里,肯定又跑哪里去游山玩水了。

绯舞冷笑,正欲从沙发上起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人影直接穿过紧闭的铁门走了进来。

是鹰旭。

“死神大人,今天终于知道守规矩了吗?”这家伙分明会穿墙术,但就喜欢半夜三更敲门,似乎一天不跟她作对,他就心里不舒坦。

而已经走进酒吧里的鹰旭似乎还处于魂游状态,似乎直到绯舞开口说话,才惊觉酒吧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缓缓地转过头,在看到绯舞的那一刹那,他原本满脸倦怠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

“小——”刚要唤出“爱称”,猛然想起昨天绯舞的那番警告,立刻紧急煞车,伸手捂住了嘴巴。

绯舞红唇一勾,看来自己的警告发生点作用了。

这该死的家伙就是敬酒不吃爱吃罚酒。

不过,看刚才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不仅脸色难看,而且眼底的阴影也显得深了些。

绯舞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鹰旭面前,奇怪地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就连那双总是明亮有神的蓝紫色眼眸竟也略显得黯淡了,果然有些不对劲啊!

“这一回,你又跑哪里去玩了?”绯舞微眯起了眼。

鹰旭放下了捂嘴的手,眨了眨眼,那双眼眸刹那间炯炯有神起来,“绯舞,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赌博竟是这么好玩。”

只觉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绯舞微眯的眼眸浮现出了一丝危险的光芒,“你去地下赌城了?”她果然是高估他了,还指望着他可能良心发现,去查找任务的相关线索才会搞得自己这么狼狈,结果——这只该死的死神竟跑去地下赌城玩了一个通宵吗?

绯舞轻闭了闭眼,强压下狂涌而上的怒气。

只要一遇到这该死的家伙,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绯舞——”鹰旭才刚刚开口,就被绯舞给冷冷地打断。

“请立刻在我面前消失,死神大人。”绯舞睁开眼的同时,唇边也扬起了笑容,“否则,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鹰旭向后急退了一米,远远地看着绯舞,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小绯,不要生气嘛,最多我以后不去那种地方玩了,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

“你说够了吗?”

见绯舞向前踏出了一步,迎面而来的强大气场,压得鹰旭又不自觉得地后退了两步。

“走就走嘛,我巴不得现在就去好好睡一觉。”说完,他一个转身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绯舞——”

这时,门忽然开了,是去而复返的弘靖。

“旭他又惹什么事了吗?”

弘靖看了眼绯舞微显铁青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是鹰旭。

“别跟我提他。”绯舞无力地挥了挥手,走回沙发前坐下,伸手拿起刚才放下的那杯“夜阑”,一口饮尽。

“你怎么回来了?找到唐琳了?”

弘靖点头。

“她可能在地下赌城。”

“地下赌城?”绯舞微一挑眉。

“昨天唐琳的邻居方太太看见唐琳跟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坐上一辆黑色轿车走了。虽然方太太不认识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但她认得那个开车的司机。他是地下赌城的老板秦羽的手下。”

“怎么事情会牵扯到地下赌城?”绯舞眉峰微拧,事情好像越变越复杂了,也越变越有趣了。

绯舞转头看向刚才鹰旭消失的地方。

那只死神刚刚从地下赌城回来,是巧合?还是……眸光一闪,她站了起来,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轻笑。

“靖,我们一起去地下赌城见识见识。”

第六节 赌城主人

在N市,最红的知名人士当属秦羽。

在N市,最抢手的单身贵族当属秦羽。

在N市,最令警察头痛的黑道人物也当属秦羽。

……

也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羽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神话。年仅二十八岁就一手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庞大集团,而从事范围之广,更是让人咋舌。无论是大众所需的柴米油盐,还是金银瓷器,甚至是娱乐服务事业,秦羽都插了一脚。而他所开创的地下赌城就是N市数十年来,规模最大的赌城之一。

当绯舞和弘靖踏入赌城之时,只看到一片人山人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昂的情绪,就仿佛着了魔一般。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来到这里的人,几乎已不能算是人了。

这里原本就是让人发泄负面情绪的场所,机遇与危险同时并存。只要你有钱,你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赌。小到推牌九、万家乐,大到死亡赛车,此时钱就是万能的上帝,可以让你享受到无以伦比的快感,甚至感受经历生死一线间的刺激。

绯舞看着面前那些沉浸在疯狂情绪中的赌徒们,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峰。

据弘靖所查的资料,唐琳只是一个社会背景普通,个性单纯的大学学生而已,为什么会跟地下赌城扯上关系?

心底忽又莫名烦躁起来,最近她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刚才应该多喝一杯“夜阑”再出来。

绯舞眉峰不由又深锁了几分。

“是绯舞小姐吗?”

一名年轻的男服务生忽然走到绯舞面前,礼貌地微笑。

“我是。”绯舞点了点头,掩去了眼底的那丝意外。

“我们老板已经等你很久了,这边请。”说着,那名服务生便转头带路。

绯舞与弘靖互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拐过几个走道之后,服务生在一间房间前停了下来。

耳根那嘈杂的吵闹声终于停歇了,与外面的赌场不同,赌场深处的这间房间竟出奇的安静,看来是装了什么隔音设备吧?

“老板,绯舞小姐到了。”服务生在外面轻声道。

“请他们进来吧。”房间里传出了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隐隐带着一丝邪魅与慵懒。

绯舞微微挑高了眉峰。

“二位请进。”服务生打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绯舞红唇一勾,落落大方走了进去。

房间里,并不明亮,灯光朦胧而昏暗。一个披着外套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空气里满是淡淡的烟味。

向来对烟味敏感的绯舞不由掩唇轻咳了两声。

“看来绯舞小姐不喜欢烟味,很抱歉。”沙发上的男人低笑了一声,然后熄了手上的烟头,站了起来。

原本昏暗的灯光忽然间明亮了起来,绯舞也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秦羽确实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本人与那些报纸杂志上刊登的照片相差不远,甚至更吸引人的眼球。俊朗的五官,不凡的气度,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着一丝王者风范。

见过他的女人可能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吧?

绯舞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异芒,只看一眼,她便已清楚了,这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带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秦老板真是神机妙算,我真是佩服万分。”唇角微弯,她着走到秦羽面前,伸出了手。

秦羽也伸出了手,与绯舞握了握手。

“如果要讲神机妙算,我又怎敢在契约酒吧的老板娘面前班门弄斧?”秦羽至始至终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二位请坐。”

绯舞和弘靖依言坐下。

守在门口的服务生早已机灵地上来为三人送上了热水、茶叶和茶具,然后又一声不响地退出门外,并关上了房门。

“没什么好茶叶招待,二位见谅了。”

绯舞见秦羽又是拿茶叶,又是倒水,动作细致而熟练,一看就知是个精于茶道的人。

“秦老板客气了,我们并不是专程来此喝茶的。”绯舞淡淡一笑,眼眸里似有光芒闪动,“既然秦老板早已在这里等我们,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了。唐琳在哪?”

正在倒茶的秦羽动作微微一顿,抬起了头,微笑,“绯舞小姐又何必这么心急?我平常可是很少请人喝茶。”说着,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绯舞。

绯舞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眼浓香的茶水。

“品茶向来讲究心境,我想,现在的我品不出好茶的味道,只会白白浪费了秦老板的一番心意了。”

秦羽笑了起来,幽沉的眼底暗芒涌动。“看来绯舞小姐对茶道也颇有研究,品茶虽讲究心境,但好茶也同样可以让人心境平和。弘靖先生也请尝尝吧,也许,这茶与你的‘夜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他递了一杯茶给弘靖。

“原来秦先生也知道‘夜阑’?”弘靖微笑着接过茶,慢慢饮了口,只觉唇齿留香,一股莫名的暖意直涌向心田。

“契约酒吧之所以闻名于N市,可并不完全因为那份死神契约,不是吗?”秦羽自己也端起一杯热茶,细细地品着,“我曾有幸尝过一次‘夜阑’,那酒确实可以瞬间便抚平人烦燥的情绪。”微微一顿,他含笑看向绯舞,“绯舞小姐,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这样好的调酒师兼助手。”

绯舞但笑不语,也低下头慢慢品尝着那杯热茶。果真跟“夜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心底的烦燥被压下了不少。

见绯舞脸上的神色缓和,秦羽才放下了手中的茶,进入了正题。

“唐琳是在我这里。”

绯舞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知道秦老板为什么将唐琳带进赌城?她只是个学生,并不适合呆在这里吧?”

“我也只是受人所托。”秦羽淡淡一笑。

“受人所托?”

秦羽又为绯舞和弘靖倒了一杯茶,“因为唐琳疯了,不适合一个人住。”

“疯了?”绯舞眼眸一紧。

“是啊,疯了。”秦羽依旧说得漫不经心,脸上的情绪也未见波动,就好像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唇角甚至还带着笑容,“她惊恐过度,所以疯了。”

第七节 交易

阴暗的屋子里,唐琳就蜷缩在角落,浑身还在微微颤抖着。

绯舞刚想靠近,她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惊叫了起来,迅速埋下了头,然后往更角落里缩退去。

绯舞蹙眉。

“绯舞,我来试试吧!”弘靖一边慢慢地朝缩在角落里的唐琳走去,一边轻声安抚,“唐琳,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你的——不要害怕——”

他温和的声音就像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原本害怕地双目紧闭的唐琳,缓缓地睁开眼睛,抬起了头。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苍白得可怕,就连目光也是涣散的。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害怕?

绯舞暗暗握住了手心。

“不要害怕——听话——不要害怕——”此时弘靖已经走到了唐琳的面前,并且蹲下了身子,与她平视。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让人不自觉得放下戒心和恐惧。唐琳终于不再抗拒,只是怔怔地看着弘靖脸上的微笑。

绯舞唇角不由微微一弯。

弘靖的笑容就是有着这种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自己能一路支撑到今天,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弘靖那温暖的笑容吧?

唐琳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而一直站在门外、靠墙观望的秦羽,淡淡扫了眼弘靖的背影,唇角牵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可以告诉我吗?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害怕?”弘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唐琳冰冷颤抖的手,想用掌心的温度温暖面前这名受创的女孩。

唐琳瞳孔蓦地收缩,原本平静下来的神色复又惊慌了起来,拼命地往后缩着,想要挣脱弘靖。

弘靖只能无奈地放开了唐琳的手,然后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应该带她回去治疗比较好。”

绯舞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外的秦羽。

“绯舞小姐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秦羽懒洋洋地直起了身,抬头深深望进绯舞的眼里。

“若没有秦老板的许可,我想我今天是带不走唐琳的吧?”绯舞回以他一个妩媚的轻笑,眸子里的神色却似能看透人心,“更何况,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秦老板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们得知唐琳的下落,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进地下赌城。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秦羽唇角一牵,轻轻鼓掌,“不愧是契约酒吧的老板娘,果然聪明。”他看了唐琳一眼,“做为一个合法的监护人,我是有权不让任何人带走神智不清的唐琳。”

“监护人?”弘靖不禁疑惑地看向秦羽,为什么他所查的档案资料里,唐琳根本就没有监护人?

“需要我提供法律证明吗?”秦羽看了弘靖一眼。

“不用麻烦了。”绯舞微笑,“秦老板就开出条件吧。”

秦羽慢慢走近绯舞,低头深深凝视着她。

“在开出条件之前,我希望绯舞小姐先改改称呼——”他微微一顿,又向前靠近了一步,唇边浅露出一抹邪魅的轻笑,“绯,你难道不觉得的吗?秦老板这个称呼太过俗气了,也太过生疏了。”

竟然自动改了称呼了吗?

这个男人比预料中的还要强势还要霸道。

绯舞微一挑眉,“既然你不介意,我以后就直接叫你秦羽吧,如何?”

秦羽笑而不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绯舞忽然觉得体内那熟悉的烦燥感又渐渐地涌了上来,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微蹙起了眉峰。

弘靖神色微微一变,正欲上前阻止秦羽,却见秦羽自动退了两步。

“叫秦羽总比叫秦老板好。”

秦羽唇边的笑容并未落下,只是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微变的弘靖。

“你们可以带走唐琳,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秦羽将目光投向绯舞,“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还没等绯舞开口询问,秦羽就淡淡地接了下去,“现在时机未到,所以,具体是什么事我还不能告诉你。当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那些杀人放火,有违良心的事。”

“绯——”弘靖不禁微拧双眉,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他只有在太过担心或紧张的时候,才会唤出“绯”这个名字。

绯舞回过头朝他淡淡一笑,让他放心,便又重新将目光转向秦羽。

“好。我答应你。”

将唐琳带回酒吧安置好后,弘靖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吧台前。

绯舞正坐在吧台前的转椅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夜阑”,轻轻摇晃着,似乎在沉沉思索着什么。酒吧里,那神秘的蓝紫色灯光投射在她的脸上、身上,让人隐隐中又产生了一种朦胧的距离感。

总是这样的啊,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们之间都不会变!

虽然她就在自己身边,甚至触手可及,但她却总是离他很远很远,她心底深处被黑暗所笼罩的那一部分,是谁也无法触摸到,谁也无法感受到的……包括,在她身边已呆了很久很久的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耳畔那淡而慵懒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他淡淡一笑,避开了那探究的眼神,“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答应秦羽。”顿了顿,他抬眼看向绯舞,“秦羽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嗯。”绯舞轻摇着手中的“夜阑”,看着玻璃杯里,那淡红色的光芒晃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不是个普通人。不过,目前我也看不出他真正的身份。”将“夜阑”一口饮尽,绯舞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我之所以答应他,是因为我必须尽快带回唐琳,不想节外生枝。而且我有一个强烈的直觉,也许鹰旭所说的事,跟沈秋有着直接的关联,而唐琳就是开启这个秘密的钥匙。”

弘靖轻叹了口气,“绯,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绯舞从转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弘靖面前,“就算秦羽有所图谋,我也相信自己可以应付的了,你不相信我吗?”

弘靖垂下了眼帘。

原本紧闭的铁门忽然开了,一道人影闪身而进。

“月,你回来了。”绯舞看着门口站立的黑衣少女,“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

关月轻摇了摇头,虽然脸上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眼底却微显得凝重,“我查不到关于沈秋的任何资料,他就像是在这个世界突然出现的一样,因为存在了,所以存在。”

绯舞目光微微一凝。

这个沈秋,果然不简单。

第八节 原本并不存在的音乐家

沈秋这个名字在近几年红透了音乐界,众多传闻中都说沈秋不到八岁就已经荣获无数大奖,也被许多业界大师争相追逐,想要他入为门下弟子……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求证什么,就好像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原本就是应该存在的一般,而沈秋在偶尔的公众场合中,所露出的那一手高超的小提琴琴技也确实迷倒了很多人,他的FANS遍布世界各地……

但离奇的是,在所有的档案中都找不到与沈秋这个人相符的资料。所谓的八岁便已获奖无数,也找不到关于任何一场相关比赛的资料或是报道。

他没有出生证明,家庭背景一片空白,甚至连双亲是谁都无从查起。

他简真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然而,更为诡异的却是,沈家那座私人庄园究竟是什么时候建起的,就连他的邻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潜意识里都是认为这座庄园很早以前就存在了,而沈秋,很早以前就住在这里了,但究竟住了多久呢?没有人知道。

“这个沈秋果真是个可疑的人物啊!”

绯舞坐在沙发上,轻支着下巴,眼神却是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定点,陷入了沉思之中。

“月,那林子华呢?”

“林子华只是个普通人,他是三年前进的沈家。对沈秋很忠心。”

“嗯。看出来了。”绯舞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右边不远处的白色晶玉床。

床榻上,唐琳正闭着双目睡得很沉很沉。

看着那张平静的睡颜,绯舞忽然轻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应该是很多天都没有这样安静地熟睡了吧?眼底下那深浓的阴影就足可以说明一切。

忽然,床上熟睡的女孩不安地蹙起了眉峰,好像陷入了某个噩梦里不可自拔。

弘靖走到晶玉床前,握住了唐琳的手,然后缓缓闭上双目。

“唐琳,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耳畔温和的声音,还有紧握的掌心里那温暖的温度,渐渐安抚了女孩不安的情绪。

“唐琳,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般,紧闭着双目的唐琳慢慢地开口:“我看到了——看到了——病床上——”呼吸忽然间急促起来,唐琳又不安地拧起双眉。

“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不要着急——”

弘靖的声音依旧很低,很沉,很缓,与唐琳互握的掌心之中,隐隐有蓝光闪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渡过,弘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额际布满了细细的冷汗。

关月冷漠的眸子似有什么光芒一闪,却又极快地掩去。

绯舞转过头,看了关月一眼,“别担心,他做事向来有分寸。”

关月垂下了眼帘,紧紧抿住双唇。

绯舞摇头暗叹了口气,月就是太过内敛了,情绪也从不轻易显露,那靖又如何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我看到了——”唐琳忽然又开口了,“我看到了,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那个男人身上走了出来,然后床上——床上的男人消失了——”

“床上明明没有人,为什么医生还围在那里抢救?他们救的只是空气啊!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不安、惊恐重新卷土而来,甚至连灵魂都要被淹没了,唐琳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弘靖闷哼了一声,放开了唐琳的手。

“靖,没事吧?”

绯舞担忧地看着弘靖苍白的脸色。

弘靖那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他在安抚病人情绪的同时,用催眠的方法让病人说出造成恐惧的根源。这么多年来,他施展这项能力从来没有失败过,但没想到,到最后,唐琳竟将这种力量反弹了回来。

“没事。”弘靖摇头,微笑地看向绯舞,以让她安心。

而一旁的关月原本跨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来,只是暗暗地握住了掌心。

“绯舞,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弘靖重新将目光调回唐琳身上,她的眼睛已经重新闭上了,又陷入了沉睡。

“嗯。”

先是有一道黑色的影子离开了沈秋的身体,然后床上的沈秋就不见了。但那天在医院那么多人,却只有唐琳一个人看到。

“她虽是普通人,但体内可能暗藏着我们所无法估计的灵力。”弘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脸色似乎也稍稍恢复了些,“所以她才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既然她体内暗藏灵力,那她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吧?”

弘靖点头,“虽然她刚才将我的力量反弹了回来,但最初输入的力量已经发生了作用,再过几天她应该就会恢复了。不过——”顿了顿,弘靖接着道:“不过,她可能会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事。”

“也许忘记更好。就让她好好在这里睡一觉吧,我们先去沈家走一趟——”绯舞刚转过身,就见鹰旭一脸笑嘻嘻地倚在门边望着他们。

“看来你也想去。”绯舞轻瞥了他一眼。

“那是当然。”鹰旭蓝紫色的眼眸似会发光,“沈秋不是已经签过死神契约了吗?我现在只不过提前见他而已。”

“这么说来,沈秋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了。”绯舞眸光一闪。

鹰旭撇撇嘴角:“谁知道呢?”

绯舞的目光沉寂了。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变数。这一年多来,每当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之时,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沈家庄园里一片死寂。

这是绯舞第二次踏进沈家,但比起前一次,明显冷清了许多。前一次来的时候,沈家除了管家林子华,还有其他几名佣人来来往往,但今天,整座庄园里几乎没看到其他人影。

“林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绯舞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问着前头带路的林子华。

“大家都走了,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林子华苦笑。

“为什么?”绯舞不禁奇怪地蹙眉,“是因为你家少爷吗?”

“如果少爷只是昏睡,大家还都愿意留下来照顾他。毕竟这里的薪水不低,而且少爷虽平常不怎么亲近人,却也不会特意地为难人。可是——”林子华微微一顿,眼底渐渐露出了一丝压抑的惊慌之色,“昨天夜里开始,少爷的体内忽然冒出了几根稻草,那些草就像是从少爷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我怎么拔也拔不掉——”

阴阳降头草现在才开始发作吗?

绯舞他们跟着林子华走进沈秋的房间。

“你们看——”林子华指着床上的沈秋,话音却是嘎然而止,“怎么——怎么回事?”

床上的沈秋睡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稻草之类的东西。

“难道我眼花了?”林子华错愕地揉了揉眼,再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如果是你一个看见那也许是眼花,现在庄园里的人都走了,那就说明别人也看见了。不可能同时有这么多人一起眼花。”绯舞边说边走近沈秋,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儿,红唇忽然微微一勾。

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金光在保护着。

看来,是他自己在抵抗阴阳降头草。

绯舞弯下腰,抓起他的右手。跟上次一样,触感还是很真实,体温也很温暖,说明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但为什么唐琳却说,在医院抢救的那一刻,当那道黑影离开了沈秋的身体,床上的沈秋就消失了呢?

放开了沈秋的手,她转头看向林子华。

“你家少爷是被了下了降头。”

“降头?”林子华脸色一白,他听过说这种邪恶的巫术,据说可以很轻易地就致人于死地。

“我现在就帮他解除降术。”绯舞朝林子华淡淡一笑,“林先生,你先出去准备好尾期吧!”

“好,那真是太谢谢绯舞小姐了。”林子华高兴地退了出去,并带上房门。

在他带上房门的那一刻,屋内白光一闪,已多出了一名漂亮的少年——正是死神鹰旭。

“小绯,你可真是狡猾啊!”鹰旭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禁有些同情林子华,“沈秋自己就可以解除降术,你收了订金就算了,竟还要吞人家的尾期吗?”

“好啊,不要我收钱是吗?”绯舞妖娆轻笑着,一步步走近鹰旭,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光闪烁的银针,“若我不赚钱,怎么养活你这个只会败钱的死神大人?你可知道这一月,你花掉了我多少钱吗?”

想起这件事她就痛心疾首。

这该死的死神,总是一时心血来潮去世界各地旅游,然而离谱的是,他分明会飞会跳,又有着极高深的法术,但偏偏就要坐船搭飞机,甚至连走一段路都要坐TAXI,先不算他去各地旅游所败的钱,光是那些交通费就已经被他挥霍了一大笔了。

“小——呃,不是,绯舞,你不要这样嘛——”鹰旭一边后退,一边干笑,“你赚钱嘛,你多多赚钱,我不会再讲你了,绝对不会,我保证——”

绯舞唇角一挑,右掌一翻,已将银针收了起来。

鹰旭这才轻吐出一口气,拭去了额际的冷汗。绯舞若是真发起火来,他这个死神也只能靠边站……

弘靖看着眼前的情景,微笑着轻摇了摇头。

“旭,你先看看吧,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鹰旭这才收敛起了脸上玩笑的神色,走到沈秋床前,然后掏出当初林子华所契下的那份契约,按在了沈秋的胸口上。

一道银芒自沈秋胸口激射而出,鹰旭不禁有些失望地垮下了脸。

“不是。”

绯舞紧锁双眉,“又不是?”如果沈秋真不是鹰旭要找的人,那他又是谁?为什么会在他的身边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

心底的烦燥感忽然间狂涌而上,绯舞不由轻闭了闭眼。

弘靖早已经将绯舞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眼中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忧心。

“咦,等等——”鹰旭忽然目光一紧,“你们看——”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那银芒之中竟隐隐藏着一丝金色的光束,在银芒的包围下,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那沈秋究竟是不是?”这一回连弘靖也拧起了眉峰。

“我不知道。”鹰旭苦恼地盯着还在沉睡的沈秋,“冥王又没告诉我这么多。”

一旁已忍了许久的绯舞,终于爆发了。

“那你马上给我滚回死神界,把事情弄清楚。”

第九节 阿修罗王的苏醒

鹰旭终于回了死神界。

一向玩世不恭、又喜欢跟绯舞抬扛作对的他,这一次并没有怎么为难绯舞,二话不说回去了。

也许,就连鹰旭也察觉出什么了吧?

绯舞的情绪越渐不稳,而自己又可以再帮绯舞多久呢?

低下头,弘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眼底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叹息。

其实这一年多以来,契约酒吧一直在帮鹰旭找一个人。据说这个人关系着整个世界的存亡兴衰。

鹰旭已经独自找这个人找了很多年了。然而多年独孤寂寞的找寻,已让他厌倦了这份工作。直到一年前,当他遇到了绯舞,他才看见了生命中希望的曙光。他就以要绯舞报答救命之恩为理由,让绯舞暂时接替了他的工作。

这一年来,契约酒吧表面上是为人们解决各种灵异事件,暗地里却是借着解决灵异事件在寻找目标。因为那个人身份的特殊,所以他的身上一定会发生很多灵异事件。而所谓的死神契约是一种咒术的前行仪式,在当事人或与当事人有密切相关的亲朋签下那份契约时,仪式便已开始了。

只要签下契约的人,在契约贴上胸口的那一刻发出金芒,这个人就是鹰旭要找的人,如果是银芒,就不是。但沈秋却是金银两种光芒同时出现,这又代表着什么?

床上昏迷的沈秋还在跟阴阳降头草对抗着,这种绝降无法可解,也只靠沈秋自己了。沈秋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等沈秋醒来才能知道答案了吧?

正陷入了沉思的弘靖,忽然感觉一阵头晕,他不禁伸手轻揉了揉眉心。

看来被唐琳反弹回来的那股力量并自己预料中的要麻烦的多,刚才为了压抑绯舞体内的烦燥,他又强行用了不少灵力。

弘靖苦笑,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该休息的时候就应该休息。”

耳畔响起了一道冷漠而略显生硬的声音,弘靖抬起了头,迎上了一双几乎从不显露感情的黑色眼眸。

关月向来都是这样,即使是想关心别人,也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我没事。”弘靖唇角一扬,还是一贯温和的微笑,“不要惊忧了绯舞。”他转过头看向正侧卧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绯舞,眸光不自觉地又柔和了几分。

关月微微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

忽然,一直闭目假寐的绯舞睁开了眼。弘靖和关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

床上原本昏睡的沈秋,竟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

那一双墨色眼眸,带着噬血魔魅的光芒。

不知在黑暗里沉浮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历经了很多事,却又遗忘了很多事。

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发生车祸时的那一幕。

后来……后来好像那个男人死了……再后来,她去了医院……然后……她好像看见了什么……

但究竟看见什么了?

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害怕。身心似乎全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给包围住了。除了害怕和恐慌,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好像一直陷在恶梦中不能自拔……再后来……再后来发生的一切……她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

唐琳睁开眼来的时候,触目所及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四周,只有昏暗的灯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闪烁,照出一片阴森恐怖,也让人心底不自觉地冒出阵阵寒意。

“你终于醒了。”

身旁忽响起了一道沙哑得如同被沙子磨过的声音,让人毛骨耸然,也让唐琳顿时清醒了过来。

僵硬地转过头,唐琳看见的是一张被黑布蒙着的脸,分不清是男是女。那个人全身都用黑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如恶魔般邪恶的眼睛。

“你——你是谁?”

下意识地,唐琳蜷缩着身子极力地往后挪,但身后一堵冰冷的墙,阻住了所有的退路。

惊恐顿时淹没了身心,她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全身进入了戒备状态。

“你究竟是什么人?”

悄然握紧了双拳,唐琳紧紧盯着面前黑衣蒙面的怪人。

怪人忽然笑了起来,难听刺耳的笑声就像刀锋一般直刺进人的心底。唐琳只觉得心脏一阵猛烈地收缩,异常难受。

“我是你的主人。”

怪人停下了笑,很慢很慢地说,一字一句都咬得极其清晰。

“听清了吗?唐琳,我是你的主人。”

就像带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唐琳的神智恍惚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耳畔除了那句“我是你的主人”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黑暗,又开始渐渐笼罩了。

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冷,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全身就像是被钉子给钉住了,连半分都动弹不得。

“御沙!”

迷糊中,她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那一瞬间,她清醒了过来。

不能动弹的身体,竟又开始恢复了。

她看见那个怪人的脸正慢慢朝她逼近,出于练武者的本能,她毫不犹豫地一拳打了出去。

“嘭!”

那一拳,正中对方的眼眶。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四周暗潮涌动,危机四伏,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坐在床上的沈秋就像是被某种魔物附身了般,黑如墨色的眼睛里竟渐渐浮现出了骇人的红色——那是血一般的红。

绯舞有些吃惊地看着沈秋,隐隐间,也感应到了一种异样熟悉的气息。

此时,原本笼罩在沈秋身上的金芒渐渐消失了,一道道黑色的光芒从身体里激射而出,然后纠缠于身体四周,徘徊缭绕。

那气息……竟然是……

绯舞眸光一紧,站了起来,然后一个错步,人已拦在了弘靖和关月的身前,戒备地盯着沈秋。

这么多年来,弘靖是第一次在绯舞的脸上看到了如此凝重戒备的神色。

眼前这个沈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绯舞如此紧张?!

“把御沙交出来!”

沈秋那血色邪魅的眼眸慢慢落到了绯舞的身上,眸光如刀锋一般直逼人的心房。

御沙?!

绯舞怔了怔,眼底竟掠过了一丝叹息之色。

“非天,没想到真是你。”

一听到“非天”这个名字,弘靖和关月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沈秋竟是……阿修王吗?

“把御沙交出来!”坐在床上的沈秋依旧冷冷地重复着这句话,面无表情。此时绯舞才发现,沈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虽可怕,却有些空洞,好像找不到着落点。

“他的神识并没有完全恢复。”

绯舞当机立断,双手结下法印,大喝了一声,“封。”

顿时,一道七彩的弧形光芒朝沈秋急射而去,在触碰到沈秋身体的那一刻,化为了七道索链迅速地捆绑住了沈秋的全身。

沈秋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月,布下火之结界,压制住他的行动。”

“靖,立刻施展沐心术。”

绯舞急声对关月和弘靖下命令,在沈秋挣脱七彩索锁之前,弘靖和关月已是各司其职,强行压制住了沈秋的行动。

然而,要镇住神智不清、半苏醒状态下的阿修罗王并不是件易事。所有的封印俱下,就连弘靖的沐心术也几乎施展到了极限,这才勉强控制住了局势。

不到片刻,所有的人额际上都布满了涔涔细汗。

——非天,难道你还被困在千万年前的那场记忆里吗?

绯舞微低下眼眉,心底忽又再度莫明地烦躁,就好像有某种地狱火焰在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绯。”

一声轻喝,顿时惊醒了她。

她猛地抬头,朝一脸担忧的弘靖淡淡一笑,让他安心。

见弘靖微微松了双眉,她才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强压下心口翻腾的燥动。

越来越无法控制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最近会如此地反常?自从千万年前那场战役之后,她的心几乎一刻也没平静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幸好有弘靖的沐心术为自己压制那莫明的烦燥之气,然而最近的发作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是因为遗忘了什么?还是因为不愿去想起什么?

时间在一片寂然中悄悄流逝,沈秋眼中的血色也渐渐平熄了下来,恢复了昔日的墨色。

他再度慢慢合上了眼眸陷入了沉睡,面容安详而宁静,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他应该没事了。”

绯舞收起了沈秋身上的七彩索链,弘靖和关月也相继停了手。

“没想到沈秋竟是非天。”绯舞轻拭去额际的细汗,“我还以为他还在苍山底下沉睡,竟这么快就苏醒了。”

好一个非天,竟连她也给瞒住了呢。自己跟他三番两次接触,竟也没能看出他的真身,这一次,他是将所有的气息都掩藏起来了吧?

难怪唐琳在医院会看到那样奇异的现象了。

阿修罗虽属于六道众之一,但说他是天神,却没有天神的善行;说他是鬼蜮,可他却又具有神的威力神通;说他是人,有着人的七情六欲,却又具有天神、鬼蜮的威力恶性,因此,他非神、非鬼、非人。

每当阿修罗幻化成人形的时候,通常都要封印自己的记忆与力量,当他所幻化的人形遇到危险,阿修罗的真身便会出现,重新给予人身生命力。当真身离开人身时,灵力强大的人便会看出真相,因为那个人身根本就不存在。

绯舞知道,总有一天阿修罗王会苏醒的,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而且刚才在他身上发出的金银两道光芒,也让人疑云顿生。难道非天跟死神界要找的人也有什么关系吗?

正陷入沉思中,耳旁忽听弘靖疑惑地问道:“绯舞,那又会是谁给他下了阴阳降头草?”

阿修罗王化身为沈秋,几乎不可能与任何人结怨。那就只有熟悉阿修罗王的人才会趁着他化为人身、没有力量之际,想置他于死地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也许是那个人。”绯舞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轻笑,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关月。

“月,你现在马上回酒吧一趟,用火之结界封住酒吧内外。”

“好。”关月接了命令,转身就走,但经过弘靖身边时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极快地闪过一丝担忧。

“是不是唐琳有危险?”弘靖目送着关月的身影消失,才回头问绯舞。

“我想现在已经有人闯入我们的地盘了。”绯舞眼眸微微一眯,露出了几分犀利危险的光芒,“没想到短短几日之内,竟让我碰到这么多老朋友啊!”

第十节 梦之恶神

逃!

她一定要逃出这里!

然而,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双脚却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地几乎无法抬起。

刚才她只是很侥幸地趁那个怪人疏忽之际,狠狠打中了他的左眼眶,然后夺路而逃。

其实连她自己也没确定刚才这一击到底打中没有,她只知道她分明是打到了那个人的脸,然而,当拳头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却好像陷进了棉花里一样,力道全被一种无形而怪异的力量卸了去。

第一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并不是人。

黑暗,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看不见路,只能一直凭感觉逃跑,但无论她逃到哪里,都没有出路,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给吞噬了。

危险的气息再度逼近了。

凭着练武者的直觉,她一拳就朝那个方向攻去,然而,再度落空。

这个时候,怕是平生所学的功夫都用不上了吧?

唐琳不禁有些气馁,但她绝不会就这样服输的,绝不会就让自己死在这个莫明其妙的地方。

“有本事你就出来跟我单挑。”

被逼到了绝境,所有的潜力和勇气也都被激发了出来。唐琳对着面前那片冰冷的黑暗大喊。

一道人影从黑影里缓缓走了出来,露在黑布外的那双眼眸闪烁着恶毒的笑意。

“原本还想让你成为我的玩偶,多玩一些余兴节目,不过你既然这么快就想结束,我也可以顺了你的心意。”

唐琳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暗中握紧了拳。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暗里的那个人沙哑地怪笑:“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我跟你有什么仇怨吗?为什么你要杀我?”

“都已经忘记了吗?”那人眼睛里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如刀锋般的恨意,“御沙,一切全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迷惑了阿修罗王,他就不会丢下所有修罗部众化身成最没用的人类,在这个肮脏污秽的人世呆这么久——”

“什么御沙,什么阿修罗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唐琳莫明其妙。

“你不用明白什么,只要我毁了你的魂魄,让你魂飞魄散,就算没毁成阿修罗王的人身,他也会死心地回到修罗界。”怪人冷笑,“上一次是你走运,如果不是那个什么赌城的主人带走你,你早就已经死在我所制造的噩梦之境里了。陷入噩梦的感觉很可怕吧?嘿嘿嘿,这一次,我会再让你品尝一次噩梦的滋味,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了,你死心吧!”

唐琳顿时觉得浑身寒意阵阵,全身又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无法动弹。

忽然,黑暗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原来是你在搞鬼啊,迦罗。”一名黑发蓝衫、漂亮得如同精灵一般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

“你可真会捣乱,害得我被绯舞一阵好骂!”少年看着那名浑身用黑布包裹的怪人,微微皱起了漂亮飞扬的剑眉,“看来沈秋真是阿修罗王了,刚才冥王跟我说时,我还不大相信。就连阿修罗王身上的阴阳降头草也是你下的吧?”

“是又怎样?阿修罗王根本不需要那个没用的人身,只要人身一死,阿修罗王自然在人界呆不住,回到修罗界。”迦罗冷冷盯着少年,眼中有杀意掠过,“鹰旭,我们修罗界的事跟你们死神界无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跟你们修罗界扯上关系啊!”鹰旭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一脸苦恼,“但谁让你闯进绯舞的地盘,如果我不在这里,我还可以当做没看见,可惜我偏偏在这间酒吧开通了人界通往死神界的入口,回到人界的第一站就是这里了,我想当作没看见都不成啊!如果我什么都不管,绯舞一定会把我大切八块,拿去喂鱼。”

迦罗眼中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冷哼了一声,“堂堂一个死神,竟怕一个人类怕成这样吗?真是你们死神界的悲哀。”

“迦罗,你一定会为自己说出这句话而后悔的。”鹰旭露出了一脸的叹息和怜悯,“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现在我劝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趁绯舞还没回来之前。”

“我才不会像你们死神界的人那么孬种,今天,我一定要为了阿修罗王杀了这个女人。”

“迦罗,身为梦神的你,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长进,还是这么固执啊?”鹰旭忽然朝远处看了一眼,然后一边叹气,一边朝迦罗走去,拦在了唐琳和迦罗的中间。

“虽然你有着高超的控制人梦境的能力,但你的观察力还是跟以前一样,你没发现吗?这间酒吧已经被人下了结界了,就算你现在杀了唐琳,你也走不出去了。”鹰旭微一挑眉,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月回来了,看来绯舞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我才不管谁回来!”迦罗眼中微显出了骇人的红光,“只要我能毁了这个女人的魂魄,就算赔上我一条性命又怎样?我甘愿为阿修罗王死——”

千万年前所许下的誓言,如今便要应兑了。

他不会让这个女人再毁了阿修罗王一次,就算他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的王,是至高无上的,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阻住了前进的步伐。

眼中的红光猛地强烈起来,迦罗双手合握,结下一个个奇怪的法印,掌心中顿时红芒暴射。

唐琳只觉漫天的血红光芒,朝她铺天盖地压了过来。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她紧紧揪着胸口,剧烈喘息着。

当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意识也渐渐涣散。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御沙”……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那温暖而又令人怀念的怀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在这具怀抱里呆过。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一刹那间,好像陷入了某种模糊的空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熟悉的画面,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蓦地,一丝寒意自心底涌上,击碎了脑海里狂乱的画面。

——不,她不是什么御沙?

——她是唐琳。

——她不想叫御沙!

——一点也不想!

第十一节 联手结盟

无边的黑暗忽然被一股血红而灼热的火焰给驱散了,重新露出了酒吧里原先的模样。

火热的明亮里,却隐隐藏着刺骨的杀气。

迦罗闷哼了一声,连连倒退了几步,满目惊骇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浑身被火焰包围的男人。

虽然还是一副人类的样貌,但那一双眼眸却是血红色的,让人不敢逼视。

他是与生俱来的王者。

谁也不能违抗。

“阿修罗王——”

他不是还被阴阳降头草所困扰,无法自由行动吗?

迦罗的心顿时结成了冰。

“迦罗,多年不见,你倒时越来越放肆了。”

火焰中的阿修罗王唇角虽噙着轻笑,但眸色却如刀锋。就在刚才,原本被强行制住昏睡的他忽然感应了御沙的危险,才不顾一切,强行驱使人身苏醒,赶了过来。

怀中的唐琳早已昏迷了过去,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只是眉心不安地微蹙着。

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少女,阿修罗王冷酷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眷恋与柔情。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若是再差一步,他和她,怕又会重蹈千年前的覆辙吧?

“迦罗,你可知罪?”敛去了眼底的柔情,阿修罗王复又抬眸,那目光几乎把迦罗身心都穿透了。

“迦罗知罪。”迦罗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屈膝跪下,连头也不敢抬起,“但迦罗只是为了修罗界——”

“好一个冠晃堂皇的理由啊!”阿修罗王冷笑,眸光如刀,“千年前,你就是以这个理由,让我亲手错杀了御沙,千年后,你竟还想以同样的理由再一次杀了她吗?”

周身的火焰随着愤怒的提升而激荡起来,那能在瞬间便使人灰飞烟灭的地狱之炎也随之猛然高涨,幻化为了利剑。

“非天,唐琳现在只是普通人类,小心你的地狱之炎把她烤熟了。”门外忽缓缓走进了一名穿着紫色旗袍的女子,黑发披肩,妖娆之中带着清雅,邪魅之中却又隐藏着一丝狡黠。

她并没有走进,只是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含笑看着阿修罗王。

迦罗在看到那女子的那一刻,除了知道她是契约酒吧的老板娘之外,并没有感应到其他异样的气息。

但这世上能直接叫阿修罗王非天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原来……原来竟是她吗?

难怪鹰旭说自己会后悔。

一股冷意自心底冒出,迦罗只觉连手心都已满是冷汗,悄然看向一旁的鹰旭,却见他正朝自己眨眼微笑。

这该死的死神。

迦罗不由握紧了双手。

似乎听进了绯舞的话,阿修罗王周身的火焰稍稍减弱了一些,他暗中为怀中的少女结起一道安全的结界,才抬头冷冷看向还伏地不起的迦罗。

“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迦罗抬起头,在看到阿修罗王那冰冷的眼神之后,只好咬牙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是,迦罗领命。”

恨恨看了眼阿修罗王怀中的唐琳,他掩去了眼底的恨意,然后化为了一道白光消失地无形无踪。

阿修罗王也不想在这个地方逗留下去,打算抱着唐琳就要离开。

“非天,你想这样抱着她去哪里?”

绯舞伸手拦住了阿修罗王的去路,唇角的笑容依旧未落。

“你也要拦我?”阿修罗王眸光一闪,沉声问。

绯舞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如果你这样抱着她离开,虽然有结界保护着,但绝对不会超过三日,她就会承受不住你的地狱之炎而魂飞魄散。难道,你只想拥有这短短的三日?”

阿修罗王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了唐琳一眼,才抬头淡淡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绯舞淡淡一笑,“办法有二。第一,你做回你的音乐家沈秋,这样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她,不过,这个办法有点冒险,因为你变回了沈秋,力量和记忆也就随之被封印,你根本就不会记得唐琳是谁,那就更不用说接近她了。”

“那还有一个办法是什么?”

看着阿修罗王眼底露出的烦躁,绯舞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轻笑,“第二个办法,就是我帮你变回人身,封印力量,但可以保留你的记忆。”

阿修罗王抬头深深凝视着緋舞,“你有办法?”

“怎么?不相信我?”绯舞双眉一挑。

“不,我相信。”阿修罗王唇角也露出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轻笑,“只是,你不可能就这么容易帮我,不是吗?”

“非天,虽然我们多年不见,但看来你还是很了解我啊!”绯舞双手环胸,笑得如同一只奸诈的狐狸,“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见阿修罗王沉默,绯舞看了他怀中的唐琳一眼,“为了她,就算是现在我让你答应十件事,你也会答应的吧?”

眼角似乎微微抽了一下,阿修罗王的脸色立时恢复了平静。

“你说。”

“从今天开始与我联手,一起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绯舞耸了耸肩,“反正是一个性别未知,年龄未知,身份未知,但死神界却认为可以翻天覆地的人。”

说着,她淡淡扫了眼旁边的鹰旭。

鹰旭只觉那一眼像寒冰,让他整个头皮都发麻了起来,连忙逃也似是,飞奔到弘靖的身边。

这个时候,只有呆在小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好。我答应你。”阿修罗王点头答应。

“小绯,成功拉了一个人下水。”鹰旭小小声地对弘靖嘀咕着。

弘靖微笑,“不知是谁先把绯舞拉下了水?”

鹰旭撇撇嘴,“那只是为了给小绯一个抱恩的机会。”话语一顿,他似得想起了什么,笑得神秘兮兮,“小靖,这一次不会是小绯挖了个陷阱给阿修罗王跳吧?”

弘靖依旧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却没回答。

鹰旭也许说得不错吧!在沈家的时候,当绯舞感应到唐琳遇到危险,竟只派了月回来封下结界,而自己却不行动。

那时他就猜想,绯舞是想逼阿修罗王自己出来。

看来,他是猜对了,绯舞想利用唐琳这件事,与阿修罗王联手。

回想起在沈宅时,当死神契约施展开之即,沈秋身上那两道金银交辉的光芒,弘靖眼底掠过了一丝忧心。

这一次的联手究竟是对还是错呢?他不知道。但绯舞应该早就有所应对准备了吧?

他不应该再去担心这些多余的问题,只是随着最近绯舞情绪的不稳定,他内心的不安也越来越大了。

将来……将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十二节 命运之轮的转动

脑海里很混乱。

一幅又一幅的画面接踵而来,却每每在就要看清的那一刹那,被某种莫名的寒意击碎,然后归为一片死寂的黑暗。

唯一留在她记忆里的,可能就只有御沙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了。

御沙……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谁叫过这个名字……

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房间里熟悉的摆设。

看来自己又做怪梦了。

这是第几次了?不记得的。

她总觉得这一段时间,自己过得浑浑噩噩,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在十字路口的那场小车祸。

她记的那个男人昏倒了,几乎没有了气息。

然后,她惊慌地送了那个男人去医院。后面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画面了,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怎样了?总觉得经历了很多事,却一件也想不起来,等真正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家里了。

但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跆拳道馆,总有人会问她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就连教授也私下找她个别谈话,因为她没有请任何假就这样旷课。

她无法给他们答案,只能推说自己临时有急事出门了,也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一声。

这真是一个鳖脚的理由啊!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教授?也幸好她平时人缘不错,这件事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可骗得了别人,她骗不了自己啊!

翻身下床,她走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窗外,夜色如墨般黑暗,只有一弯冷月高挂于天际,略显得有几分寂寥。不过,幸好,这个城市的冬天并不寒冷,而且,春天也快要到了吧?

低头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现在已是二月十四日。

情人节到了啊……她轻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微凉的夜风顿时随着呼吸沁入心肺,让人的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忽然,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

那似乎是花的香味。

她不禁睁开了眼,这才发现,在窗外不远处,街道的拐角,竟有灯光闪烁。

记的那里只是一个死角,也没路灯。

隐隐间,似有人影晃动。她不由心生好奇,披了件外衣走了出去。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自己所住的这座公寓附近本来就人烟稀少,也很少也车辆来往。一般午夜过了十二点,这附近的居民都钻进被窝睡觉了。

凌晨三点多了,又会是谁在街道徘徊?

唐琳一步步走近,这才发现原来拐角处竟不知何时摆了一个摊子,四周挂满了七彩的灯饰,两旁摆放着很多红色的玫瑰,绽放着异常的美丽。

看来这摊子的主人是贩卖玫瑰花的,只是这花似乎卖得不是时候。

摊子的中央,摆着一张很普通的红木长桌,一名穿着紫色旗袍的女人正坐在那里,聚精汇神地看着桌面上所摆出的一幅牌面。

唐琳奇怪地走上前去,“你这里是卖花的吗?”

正在玩牌的紫衣女人抬起了头。那是一张美丽的脸,带着五分妖媚,五分清雅,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特质,但就是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读出两种不同的味道。

“你要买花吗?”紫衣女人淡淡地笑,灯光投射在她的眼瞳里,闪烁着异样的流光。

“不是。”唐琳耸了耸肩,又打量了那个奇怪的摊子一眼,“我只是好奇,这么晚了你摆在这里卖花,不会有人买的。你应该今天晚上去最热闹的东街道,肯定不出十分钟,你的花就会卖光了。”

“谢谢提议。”女人微笑,“不过我这花只卖给有缘人。”

唐琳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是光顾我的第一位客人,这样吧,我免费送一朵花给你。”紫衣女人说着,拿出了一个锦盒,打了开来。

锦盒里躺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色泽鲜红欲滴,但那花瓣却隐隐带着点玉质般的透明。

“这是真花吗?”

唐琳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花瓣,触感柔滑纤细,好像是真的花啊,但第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却……

“这叫玉之玫瑰。”

“玉之玫瑰?”

“送给你。”紫衣女人笑着将锦盒连同那朵奇怪的玫瑰递到了唐琳面前,“我说过,我的花只卖给有缘人。而你是第一个有缘人,所以就当做开门红,图个吉利吧!”

“啊,谢谢。”唐琳伸手接过,“这花真的很漂亮,可惜没开。”

“它会开花。”

“啊?”唐琳错愕地睁大眼,这只是一朵没有枝叶的玫瑰花骨朵,又怎会开花?

“今天是情人节,当你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这朵花就会开了。”

唐琳笑了笑,并不以为然,“虽然我不太相信,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可是我第一份情人节礼物。”

“那我真是很荣幸了。”紫衣女人手肘支撑着桌面,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含笑地注视着唐琳。

“谢谢你的花了。”唐琳收起了锦盒,“我要回去了。”她转过身,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过了头,对紫衣女人灿烂一笑,“如你是在等人,那我祝你早点等到。”

目送着唐琳渐渐远去,紫衣女人这才放下手,略有深意地微笑。

“我已经等到了。”

命运之轮终于开始转动了。

这时,某个不知名的墙角忽响起了两道声音——

“小靖,契约酒吧什么时候成婚姻介绍所了?”

“这只是绯舞在履行约定。”

“我看小绯的演技不错嘛,不如让她哪天也帮我骗两个纯情少女——”

忽然“啪”的一声,打断了那道窃窃私语的声音。

紧接着,死寂的黑夜里响起了一道凄厉惨叫。

“哇——小绯,你好歹毒的心啊!竟用塔罗牌划伤我的脸!”

“那不正好吗?死神大人,免得你老是用那张脸招摇撞骗。”

“我哪有?我发誓,我从来没骗过任何人——我以冥王的名义发誓——”

“你可以消失了。”

“小绯——”

“靖,你身上有带银针吗?直接把这家伙的嘴缝上——他很烦——”

……

当唐琳回到屋里,再往窗下看去时,拐角处的灯光早已消失了,街道重新归为了一片寂静。

低下头,她看了眼锦盒中的玉之玫瑰,微一挑眉。

“它真的会开花吗?”

第十三节 诡异的车祸

阳光明媚,轻柔的微风轻拂过脸庞,舒适而温暖。

唐琳慢慢踏着脚踏车,一路悠闲地观赏风景,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渐渐地,把这几日的烦闷都抛向了九霄云外。

今天是情人节,又逢星期天。朋友们早就已经把约会排得满满,不留空隙,很没良心地丢下她孤家寡人一个,独自过着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不过,虽然身边没有帅哥美男相伴颇感遗憾,但一个人的情人节却也过得逍遥而惬意。

像这样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出来,在郊区静僻的路边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也是一种意外的享受。

——“今天是情人节,当你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这朵花就会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那个神秘女人所说的话,边骑着脚踏车,边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锦盒,用拇指弹开了盒盖。

那朵“玉之玫瑰”正静静地躺在盒子的锦锻上,散发着晶莹而柔和的光芒。

“不可能会开花的吧?”

唐琳耸了耸肩,关上了盒盖,正想把盒子收进上衣口袋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己竟不知何时已骑到了一个徒峭的下坡,在下坡的尽头,就是一个十字路口。

——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

这不是上次发生车祸的地方吗?

怎么她又骑到这里来了?

唐琳心里猛地一跳,脑海里飞闪而过那日车祸时的情景,连锦盒也不及收进口袋里,就要停下来脚踏车。

这段路,她宁愿推车下去。

然而,还没等唐琳的双脚着地,极其诡异的,脚踏车竟像是不受控制般,极快地冲下了徒坡。

那样飞驰的速度,根本就不是脚踏车所应有速度。

唐琳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耳畔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唐琳什么也听不到。然而,短短几秒钟内,她已反应了过来,苍白着脸紧紧抓住了刹车,可惜徒劳无功。

这段下坡并不长,转眼间,脚踏车已冲到了下坡的尽头,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十字路口的另一面疾驰而来。

“嘭”——两车毫无意外地相撞。

出于本能,她单手撑了下轿车的车头盖,借力弹跳而起。

在越过车身的那一刻,透过驾驶窗,她似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当唐琳毫发无伤地落到地上时,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脑海里一片混乱。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同样的……车祸……

车门开了,但这一次先走出来的,并不是司机,而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阳光下,男人脸部刚毅的线条越发清晰而深刻,那完美的五官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挑不出一丝缺点。

“小姐,你没事吧?”

男人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但那双幽沉不见底的眼眸却像是一方魔潭,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唐琳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记忆忽然间有些错乱了。

“你——”唐琳甩了甩头,却甩不开脑海里的混乱。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男人唇角忽然微微向上一扬,笑意虽不明显,但唐琳却看出来了。

从他紧抿的薄唇和脸部的表情猜测,这个男人应该是不常笑的,但很奇怪的,刚才那一闪即逝的笑容里,竟带着一丝温柔。

不对吧?温柔这个词不应该用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对不起,我现在有些混乱。”唐琳抛开了心中无聊的想法,抱歉地朝那个男人笑了笑,“你让我先安静三分钟。”

毕竟这样诡异的再次相遇,对她来说,冲击有点太大了。

她无法适应。

忽然感觉手心里似有些异样,她不禁低下头,这才发现,那个锦盒她竟一直都紧紧地抓在手里。

锦盒的盖子早已被打开了,但里面的“玉之玫瑰”竟奇迹般地没有掉出来,就好像是牢牢固定在了那块锦锻里。

唐琳正自奇怪,原本包含待放的“玉之玫瑰”竟突然间成形绽放了,那晶莹剔透的花瓣,如同玉石一般散发着令人眩目的光泽。

唐琳目瞪口呆。

呆怔了半晌,才机械地抬起头看向眼前那个沉默的男人。

然而,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男人竟毫无预兆地朝她斜倒了下来。

“喂——”下意识地,她伸手接住了那个男人软倒的身躯,发现他竟双目紧闭,好像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怎么又昏倒了?这一次她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这时车里又匆匆忙忙跑出来另一个中年男人,唐琳记得那个男人,上一次他也在车祸中出现过。

“快,快把我们家少爷一起扶进车里。”

唐琳连忙七手八脚地跟着一起将那个昏迷的男人扶进了车里。

刚刚把人安置好,轿车已“嗖”的一声,开动了。

等等,她这是要跟着他们去哪里?

“请问——”脑袋还处于混乱状态的唐琳才刚刚开口,就被正在开车的中年男人打断。

“今天司机不在,我负责开车,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们家少爷。”

“哦。”唐琳只能点头,也要趁着这个时候,顺道整理下混乱的思绪。

一切都太过诡异了,不是吗?

微低下眼眉,她看见手中锦盒里的那朵“玉之玫瑰”开得正艳……

车子刚刚离去不久,寂静的十字路口旁,忽然就出现了三道人影。

“小绯,这次你可真是尽心尽力啊,连这场戏的编剧权都包下了。”看着绝尘而的黑色轿车,鹰旭满目兴味地摩挲着下巴。

这一次绯舞确实在阿修罗王那里赚了不少,光一朵平常只用来娱乐消遣的“玉之玫瑰”,阿修罗王可是拿出了修罗界的镇界七宝之一——玄光术镜才勉强换来的。

心情大好的绯舞这一次竟没有计较鹰旭叫出“小绯”这个名字,只是扬了扬漂亮秀挺的双眉,妖娆一笑,“这只是余兴节目而已。”

鹰旭朝天翻了个白眼,“等他醒来,肯定第一反应是用地狱之炎毁掉整间酒吧!”

“是吗?”绯舞红唇微弯,不置可否。

一旁的弘靖听了只能无奈的轻笑。

阿修罗王确实被绯舞狠摆了一道了。先不提被迫联手结盟一事,单就这场戏而言,阿修罗王原本要来个轰轰烈烈的重逢邂逅,然后以不小心酿成车祸为理由,邀请佳人共进晚餐,过一个甜蜜浪漫的情人节……然而绯舞却在为阿修罗王变幻人身之即悄悄动了手脚。

只要阿修罗王一见到唐琳,便会莫明其妙昏倒——虽然那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咒术,但这对好不容易与心爱之人重逢的阿修罗王来说,是绝对致命的打击吧?

千年之前,阿修罗王亲手误杀御沙的那一场战役里,他也在场。

他亲眼目睹了当时的一切。那时的阿修罗王在看清倒下的身躯就是自己所深爱的女人时,血色的眼眸中那接近于崩溃的绝望和疯狂,至今想起来,依然还是心有余悸。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对他这种有着永恒生命的人来说,那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一般。

转头望着刚才沈秋和唐琳离开的方向,弘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命运的轮盘已悄然启动。

曾历经了那场悲剧的人也开始出现了,那接下来,将要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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