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吾和一卦仙冲进了卫生院。
因为是上午,看门的老大爷精神还好,没有睡觉。看见两个人跑得飞快,连忙将窗户拨开,朝他们喊:“急救在左边。”
乡卫生院简陋的很,一个大院子,三面房屋,红墙黑瓦,也看不出哪个是急救,哪个是门诊。中间是大片水泥地,裂缝的地方,有倔强的草探头生长。水泥地之外,便是荒地,长着高高的蒿草。
正对着大门,有个房间开着门,一卦仙急吼吼冲了进去:“被蛇咬了,被蛇咬了。”
正屋里,医生不知道哪里去了,有个清秀的女实习医生在玩手机。听见有人喊被蛇咬了,扔掉手机跳起来:“谁?咬的哪里?怎么天天有蛇咬人?”
一卦仙朝袁知吾一指。
还没等袁知吾说话,年轻医生已经抄起一把柳叶刀:“快,把伤口切开。”
手在哆嗦,鬓角有汗,还轻声念叨:“十字形,十字形……”
一卦仙想找急诊外科医生,准备用刚才那句话将医生诈出来。他没进过卫生院这么低级医院,只在大城市的医院就医过。根本不知道,在这种乡卫生院里,医生也没有几个,不论他喊什么,都是这一个小丫头接待,反而是他那一句“被蛇咬了”,搞得小丫头要拿刀给袁知吾放血。
小医生攥着刀,步步逼近,把袁知吾吓了一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见袁知吾不说话,还以为受伤的地方不方便,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害羞,涨红了脸说:“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说着,便要来褪袁知吾的裤子。
袁知吾忙退了一步:“不是我。”
女医生的脸更红了。
“昨天我侄子被蛇咬了,听说在这里看的,去办报销的时候出问题了。昨天电话好像留错了。”
听到这话,小丫头反而舒了口气。她不知道,袁知吾舒了一口更大的气。
“这东西不能错吧,我去给你查查。”
一卦仙向袁知吾伸出了个大拇指。
不一会儿,小丫头将电话查出来了,回来给袁知吾报了一个号码:“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袁知吾将号码记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是这个号码,我回去问问。是不是医保那边搞错了。”
看门老大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朝他俩喊:“没事吧?”
袁知吾朝老大爷歉意一笑,与一卦仙一起出了卫生院。
就在路边,袁知吾拨通了那个号码。
是一个男子接的电话。
袁知吾说:“这儿是快递之家,有一个你的快递,很脏,你过来取,还是我去送?”
“那我去取吧。”
这一句回答,出乎袁知吾的意料。一般人收快递,当然是愿意送货上门,这家伙居然不辞辛苦,愿意来快递之家取货。当然这难不倒袁知吾,他继续问:“你家住哪儿?我看看快递员有没有顺路的?”
男子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报上了一个地址,是一个酒店的地址。
袁知吾应了一声:“一会儿给你送过去啊”
“看,找到了吧。”他扭头跟一卦仙说:“你想让他怎么死?”
一卦仙再次给袁知吾回了一个大拇指。
出租车还在路对面等他俩。
等他俩上了车,出租车司机的第一句话是:“咋,你们还送快递?”
“快递?”他俩愣了。
“不是说我的快递在你们手里吗?”司机说。
一卦仙有些不能理解:“医院里留的,你的号码?”
“嗨,昨天不是很着急吗?那女的带着孩子去看病去了,我做了回好人,替人家挂的号。”
如此一来,这条线索就断了。
按理说,司机只是做了件好事,倒是没什么错处。一卦仙早上说,将这事看开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反而是他更着急,一撸袖子要跟司机生气。
袁知吾拦住了他。
对于这条线索,他本来也不看重。女子要是真的在医院留下身份证号码、电话号什么明显的线索,反而证明她不是杀手——杀手不可能这么不专业。
他更在意的是何抚别。
昨天,何抚别接触了袁知吾,说是能够进入他的梦里。一瞬间,袁知吾从肉体到精神,都仿佛被禁锢了一般。那时候他并未在意,还以为是江湖术士的小把戏。
不过,今天夜里,袁知吾就做了梦,生平第一次。这种梦,或许有人称之为鬼压床,但其中感觉,恰好跟何抚别白天带他入梦一样。而且,袁知吾知道,那绝不仅仅是个梦。帽衫不在这个房间,绝对不会被他的飞刀掀飞。
所以,他今天的首要目标是何抚别。
昨天他们从茶室出来,就一直在大路上前进。而出城的大道只有一条,所以就不需要袁知吾闭眼寻路。
出租车一路直行。
约二十分钟之后,一溜围墙出现在路边,后面是低矮的建筑,连成一片。建筑群里没有种树,倒是有些奇怪。
袁知吾拍拍司机座椅靠背:“就是这了。”
本来他还想让司机继续等。
不过司机不干了:“每天三百块的份子钱,一大早等了你两次了,这还得空放回去。说死不能再等了。”
出租车一溜烟走了。
只余下袁知吾和一卦仙进了巷子。
巷子七扭八拐,昨天撞开的围墙已经修好,袁知吾趴上去看,连填缝的水泥都干了。这手艺,都快赶上文物修复了。文物修复瓷器的时候,有一种手法能够以假乱真。一般来说,瓷器修复过的部位,都会有些瑕疵。首先是不反光;而且,当用高倍放大镜观察的时候,修复过地地方没有气泡。但有的人,能够做到修复的地方正常反光,甚至在高倍放大镜下,气泡分布情况也与周围没有差别。单凭这种手艺,混个人上人便不成问题。
真可谓是神乎其技。
修个围墙,犯得着费这么大功夫吗?
他们继续往里进。
又拐了几个弯。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响。
“铮~”
这一声,又高又脆,仿佛是一根钉子,唰地扎进左耳,没在里面停留,又从右耳穿过,只在脑里留下一丝疼痛,几圈涟漪。
袁知吾的手一直按在一卦仙后背上。
这声音一起。
他就一把将一卦仙按趴下,自己也卧倒,顺便翻了一圈,向后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