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吾和马平川的比试,其实没多少好说的。
一个大人闯进幼儿园里,将满屋的小朋友揍得满地找牙,也谈不上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
袁知吾之于马平川,跟脚踢北海幼儿园的残暴大叔也没什么区别。第一次,马平川才摆好架势,袁知吾就一指头戳在他的眼睛上。果真应了那句话——他一个手指头就能把马平川戳倒。第二次,马平川脚踢过来,袁知吾只是一格挡。马平川腿肚子上的麻筋硌在了他肘尖,当时就倒了下去。
袁知吾将马平川拉起来:“术业有专攻,不丢人。”
马平川单腿蹦着坐回床上:“你这是耍赖……”
“耍赖也不丢人。”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高手。”
袁知吾笑着说:“我只是能打,可不是什么高手。”
他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于是问马平川:“你知道这是贼窝,今晚还敢住这里不?”
“那怕什么,你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你都没事,我怕什么。”
“我想好了,”马平川说:“你没事,肯定是因为你功夫好。你可得住在我屋里,万一杀手夜里来,我可打不过。”
袁知吾应承了。
跟明白事理的人合作,省了很多口舌。
夜里。
袁知吾躺在床上睡不着。
马平川在沙发上,也翻来覆去,将沙发晃得咯叽叽作响。
“你干啥呢?”袁知吾问:“这声音,总让我有不好的联想。”
马平川未经人事,漠然回答:“没干啥啊,这沙发硌的我腰酸。”
说是沙发硌人,其实是失眠。心里要是没有事,怎么可能会失眠。袁知吾也失眠。他心里,有回忆、悲伤与愤怒。整个事情上面,好像蒙了一层面纱。袁知吾一直也在思考,努力去揭开这层纱。
马平川心里,翻来覆去也是这件事。
终于,他在黑夜里问袁知吾:“跟你在一起的人,都死了四个了,就你还活蹦乱跳的。我在想,你是不是跟杀手一伙的。”
听了这话,袁知吾都气笑了:“杀手对付我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手软。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死了。那纸上说你聪明,你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啊。”
“我思维比较发散呀。”马平川反驳道:“我还是觉得,你一直没事,有可能是因为杀手留手了。嗯,你肯定是跟杀手一伙的。你想想,罗除夕备注里那个问号……”
袁知吾生气了,在他的思维里,怀疑伙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不轻易怀疑别人;而且,他向来为伙伴两肋插刀,绝不允许别人怀疑他。
他正告马平川:“先说好,我不会怀疑你,你也不要怀疑我。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马平川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袁知吾会做出那么剧烈的反应。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才说:“只是开个玩笑……”
空气仿佛凝固了。袁知吾将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皱着眉,脑子里乱作一团。仿佛是在理一团线头,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使劲向外扯,却将剩下的线越扯越乱。而马平川那边,沙发咯叽的更频繁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马平川又说:“我其实还有一个发现,不说心里痒痒。不打搅你睡觉吧。”
“说。”
“是关于名字的,咱们七个人,起的名字好像有规律。”
“我也发现了,你先说说看,咱俩的看法一样不。”
其实,在袁知吾从何抚别那里拿到名单的时候,袁知吾就发现——杀手的这几个目标,名字里都带个数字。他刚认识一卦仙的时候,只是觉得“一”这个姓好奇怪;待看到林七月的名字,就开始对自己的判断确信不疑。
而马平川,则从沙发上坐起来,说自己的判断:
“一卦仙名字里带个一字,这是最明显的;”
“吕双——双,其实就是二;”
“先把最简单的说了吧。林七月,名字里有个七。”
“还有你,袁知吾——有个五字。这几个都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陆上飞。陆字,其实是繁写的六。”
马平川一拍巴掌:“七个里面有五个,足以说明问题了。”
就像刚才,马平川猜测那张纸上的东西,半页符号和代码,他就凭其中的排列组合,就敢说罗除夕已经死了。这一次,七个里面他看出来五个,就匆忙定了结论。
虽然这结论是正确的。
“这七个都跟数字有关。你有两个没看出来。”袁知吾说。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揭人短。袁知吾长期混社会,按理说情商不会这么低。不过他这也是为了马平川好——马平川才看出来一半,就着急将东西说出来。本质上来说,这跟猜单词的本事也没什么区别。这种能力,用在考试上,自然没人说什么。但马平川以后上大学、混社会,再这么不严谨,恐怕会吃亏。
马平川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高兴了起来:“我就说么。居然一下子就猜对了。剩下那两个怎么说?”
袁知吾给他解释:“你的名字——马平川,这是一个简单的字谜。川这个字,是三竖。三竖放平,其实就是三字。”
马平川喃喃道:“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只是想让我一马平川,居然还藏着个字谜。我爹应该没这个本事啊。”
又叹道:“名字也不能瞎起,弄不好还有杀手惦记。”
袁知吾接着解释:“罗除夕的名字,其实就更简单了,也是一个字谜。罗,这个字。上面是罒,下面是夕。把夕除掉,剩下一个罒。跟四长的很像,杀手有点文氓。”
马平川激动地跳下沙发,这下就齐了:“一卦仙是一、吕双是二、我是三、罗除夕是四、你是五、陆上飞是六、林七月是七。”
他自言自语说:“有没有可能,杀手的目标其实不止七个,这七个人,只是杀人命案的第一季?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只要找出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中,带个八……”
他问袁知吾:“名字中带八的人,你见过吗?”
袁知吾叹了口气:“还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