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容夫人对自己的热情,九儿又想到了墨白。
自己离开墨白三年多了,就算他一时忙着忘了自己,那么自己也应该回去看看他,若是他病了,伤了,才不来寻自己,那么自己岂不是误会了墨白,她决定回去看看墨白。即便只是看着他安详的睡容,那么自己也能放心离开,继续寻找承诺的一切。
可是她看着容与的目光,有些不舍。
比起道别她更愿意不辞而别,因为她不喜欢与人分别的滋味。
与墨白也是,她总是会想起那一天自己突然离开的模样。她没有看到墨白脸上的神色,但是她听到那声叹息,带着无奈,带着惆怅,还有一丝不舍。如果自己那时回头了,应该不会离开墨白。
正如此时一般,她选择留下一幅画便离开了。
墨白此时在做什么呢?往常这个时候他总是站在水阁之上望着远方。
他会不会也在想我在做什么?
这般想着,九儿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来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小院里,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墨白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就如同他喜欢白色的衣袍,九儿未曾看见过他穿别的颜色的衣服。莲花池里的莲花开了,九儿蹑手蹑脚地走向了水阁。
她用鼻子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容缓缓散开。
这是墨白的味道。
她喜欢墨白身上的味道,所以她很熟悉,同样她喜欢在还未看见他就能感知到他的滋味。
可是当她踏上水阁之时,却又闻到了另一种气味。
这是一种花的香味,浓郁的气息让她有种幻梦似真的感觉。眼眸里染上一层朦胧的水汽,她鼻翼微微一动,打了一个喷嚏。回过神的她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可不想被墨白发现不争气的自己偷偷跑回来找他。
不过这香味她确信自己闻过。
一路碎步来到深处长廊,她运用法术将眼前的水汽尽数吹走。
案前的焚香炉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可只是几瞬,便散了,想来炉子里的香已经燃尽了。他总是这般,想的头疼之时便会焚香,殊不知如此只会更痛。此时想必已经在案几上睡着了吧。
九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上前看看。
却没想到一抹红影比她先一步来到了墨白的身边。她有着魅惑人心的眉眼,瀑布般的墨发一直垂到小腿,发上无任何饰物。似乎无风而动,美的令人窒息,月华之美也尚不及她三分。这样的风华女子站在墨白身边,美的恰似一副水墨画。
九儿看得有些呆,她摇了摇头,抛开脑海多余的思绪。
这女子她见过,就在那日自己离开墨白时,她来寻过墨白。是寻墨白回去的那位姐姐。
那么今日她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她决定不动声色继续看着两人。
她叫阎如玉,是地府一个颇有灵力的小仙,因为自身阴气过重,所以她万不得已不会来到凡间。她看着案几上熟睡的墨白,嘴角轻启,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因是阴间的仙,她习惯了用笑容去蛊惑人心,可唯有此时,面对他,她流露出的那一丝柔情是真心实意的。
墨白的睫毛密集地像是一把没有开启的折扇,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向它们摸去。却在真的触碰到它们时,吓得缩了回来。
这般真实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平日里她连他的袍子都没触碰过。
想起那个一出生,就能整日躺在他怀里的女子,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在注意到有人向着她走近了几步后,她佯装没有发现的样子,嘴角一斜,身子逐渐靠近了墨白。
九儿屏息凝神,睁大着她的大眼睛。待看到阎如玉伸手去触碰墨白的睫毛时,她紧皱着眉头,拳头也在此时狠狠捏紧。自己都没有摸过墨白的睫毛呢?她是谁?
可是更让她气愤的事情发生了。
阎如玉逐渐靠近案几上的墨白。九儿似乎能感受到她吹在墨白脸色的气息,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她就这样亲上了墨白的脸颊。心间剧烈地抽痛,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很酸,很想哭。可是她不能。
眼眸里似乎萌生了一种委屈的情愫,氤氲着,朦朦胧胧的。
她眨了眨了眼睛,让泪水通通流回眼眶,却见墨白扬起下颚,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并不讶异和恼怒眼前的女子轻薄了他。
那柔情似水的眸子可藏进万千情意绵绵。可他曾这般看过自己吗?
九儿在脑海里摸索了很长时间,都未找寻到这种眼神,最后清泪划过脸颊,她终于明白,原来墨白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才会拒绝自己。什么不相信情爱,什么三生石没有他的名字,统统都是骗人的,只不过是为了不想让自己伤心罢了。
可是墨白,九儿还是会难过。
九儿很难过,九儿心碎了,你知道吗?
他笑得越恣意,她痛地越剧烈,最后终于无法忍受,转身而去。
阎如玉叹息一声,回眸瞟了一眼方才九儿所在的方向。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坏的。”她小声呢喃着,最后朝着空气中吹了一口气,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墨白依旧趴在案几上熟睡着。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条薄毯,她叹息一声,将眼眸中的柔情尽数散去,轻手轻脚地替墨白盖上。
墨白猛地睁开眼,感受到背上的触感,他惊喜地喊了声:“九儿。”可惜当他抬起下颚,四目相对时,眸中的惊喜犹如清晨般的云雾消散地干干净净,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你怎么来了?”
“许久不见王,思来想去,便来了。”阎如玉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是那种面对所有人都习惯的笑容。
“不知九儿身在何处?”墨白望着莲花池里的那朵红莲花,思绪再次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阎如玉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朵莲花,这回,想必她已经走远了,只是她还会再回来吗?方才她并没有亲墨白,这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若是她相信墨白,又怎会看不清,看不明呢?
如果他们两个人注定在一起,那么自己的小伎俩又怎么会得逞。
如果他们两个人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一切又都不会有意义。
她看着墨白,轻笑一声道:“你爱上她了。”她的语气并没有带着疑问,而是漫不经心、理所当然那般随意,却在墨白心中掀起了波涛汹涌。
他嘴唇蠕动了良久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半晌才转身看着她道:“你该回去了。”
“你不回去吗?”
“九儿还未回来,我要在这里等她。”
阎如玉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墨白看着远方,神思中带着无奈:九儿,你何时才会回来?
九儿一边抹泪一边跑向凡间,脑海里墨白的笑意挥之不去,她越发觉得心里难受,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双腿无力地迈向远方,任由他们走向哪里。最后缓过神思时才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了容府。
得知九儿不辞而别的容与有想过去找她,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何方,要去哪里找呢?他看着桌案上九儿留下的宣纸,心中五味杂陈。
画上是自己的模样,比起当日他在树下看到的那副画不知好了多少。但是“容马”两个字依然没有变化。可是他却很开心。
只是背面的字还是让他忍不住心痛了一翻。
只有四个字:已走勿念。
他失神地从屋内走向屋外,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她,但是还没有开口,他们就散了。如果能有再一次的机会见到她,他一定会!一定会……
想到这里的时候,眼眸突然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这是?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红衣女子不是自己的娘后,猛地奔到了她的面前。
“九儿!”他一把抱住她,“你去了哪里,我很是担心。”
可是怀里的女子仿佛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只是默默流着眼泪,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