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语。
九儿和空痕再次来到山下的竹屋时。空痕眼中有些不舍的的情谊：“九儿，我要走了。”
“是回空空山吗？”九儿勉强笑了笑。
空痕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呢？打算去哪里？”
“我……”九儿嘴唇蠕动良久，还是只说了一个字，她将玉佩系在龙渊上，笑了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这玉佩给你最好。”
因为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这句话九儿没有说。
“你……”空痕低着头，半晌给九儿行了一礼道，“九儿谢谢你。我走了。”
“嗯嗯。”九儿挥挥手道，“再见。”
空痕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九儿，便继续朝着前方走去。或许这一走就是永远了。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有些疼，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背上的龙渊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也不舍吗？”他轻轻抚摸着它，直到它恢复安静后才继续赶路。
九儿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若是在以前，她定会紧紧抱住他，不让他离开。但是这一次她决定不再纠缠。只要他活的好好的，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抬眸看了眼桃枝上新开的桃花，浅笑着吸了口气：“看来春天要来了。”
其实这里的环境也挺好的。若是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就在她转身而去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九儿。”
是空痕的声音。
九儿吃惊地转身，可是还没看清他，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暖暖的温度。
“你怎么回来了？”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但她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茫然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舍不得。”空痕走到山下的时候，那种巨大的相思感便再次袭来，他从未有过那样传奇的感受，但是满脑子都是九儿流泪的脸，他便知道或许他舍不得，或许他喜欢她。
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却又那么不可思议。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空痕都觉得不能够理解。
“那你不回空空山了。”九儿轻声问道，有些期待，有些害怕。
“我不知道。”空痕仍旧紧紧抱着她，“我只知道现在我不想和你分开。”
如果只有这一刻，他是冲动的。那么对于九儿来说就足够了。
桃花树后的墨白将迈出的脚再次伸了回来。原本他以为九儿想通了，自己可以接她回家了。可是……看着两人紧紧相拥的模样，他终是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九儿和空痕在竹屋一连住了几日。他们过着最平凡的日子，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在九儿的记忆里，那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是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从桃花园回来，听到屋子里有女子的声音，她猛地一怔：空痕在和谁说话呢？
“大师兄，你在信上说有要紧的事情，需要耽搁一阵时日。为何我方才看到你却在打猎？”九儿透过窗户缝隙看到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祭服的女子。
“连心，我……”空痕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既然已经找到了龙渊，为何不回师门。”叫连心的女子继续咄咄逼人。
九儿看到空痕为难的神情，大步走到正门，走了进去道：“你别怪他，都是因为我。”
白衣女子回眸看向九儿，手中一直拿着的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是她！怎么又是她！她真的慌了。为什么她还在。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九儿，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想把九儿给撕了，但是不行。
“你怎么了？”空痕注意到连生脸上神情的不对，立马拍了拍她。
连生回过神，将落在地上的剑拿了起来，他没有理会九儿，只是看着空痕道：“师兄，我不论你和这个姑娘有什么渊源，我是奉了师命特地来找你回去的。”
“九儿，不如你与我一同走吧。”空痕看着九儿道。
“不行!”连心立马出声阻扰，“师父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而且九儿姑娘对于我们空山派而言本就是外人，于情于理，都不该牵扯进来。”
空痕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没有说话。
见他为难，九儿苦笑着道：“空痕，还是师门之事比较重要，你不用管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言外之意难道是，你会在这里等他，让他想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吗？连心嘴角一斜，没想到你的命那么硬。她走到九儿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故作好心道：“如此便多谢九儿姑娘的成全了。”
“没事。”九儿笑了笑。
“如此也好。”空痕点点头。
晚饭过后，九儿坐在房顶上，看星星。身旁是一脸难色的空痕。
九儿倒了一杯酒水递给他道：“本不想那么早给你喝的，但是你就要走了……”语气有些不舍但是更多的则是遗憾。
“这？”空痕尝了一口，惊叹道，“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桃花酿。”九儿看着前方的那片桃林道，“春天来了，我见这桃花落在地上怪可惜的，于是就酿了酒。”
“九儿。”看着九儿脸上恬然的笑容，空痕有些不忍，他握住九儿的手，哽咽着口水，半晌才开口道，“我有话和你说。”
这个表情九儿在容与的脸上见过，在莫言的脸上见过。所以她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见空痕想说什么，她用手堵住他的嘴巴笑着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空痕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九儿突然觉得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天空，那里星光灿烂，和几十年前的那个星空一模一样。
“有萤火虫。”空痕指着前方道，“许久没有见到了。”
“空空山没有嘛？”九儿问道。
“空空山很高，萤火虫飞不了那么高的。”空痕道，“我倒是经常在梦里看到过。”
“什么梦？”
空痕仔细思忖了片刻道：“有一大片绿色草地，很多很多的萤火虫包围着我。我吹着叶子，始终看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在跳舞。只是我怎么努力睁开眼也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不过看身姿应该是个女子。”
九儿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空痕连忙擦掉她的泪水，皱眉道：“怎么哭了。该不是生气了吧。”
见九儿哭的更凶了，他立马解释道：“那个女的我不认识，我在空空山也没有见过别的女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就只有连心了。”
“你不认识？”九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哼着鼻子道，“你竟然说不认识。”
“我应该认识吗？”空痕有些茫然，不明白九儿为什么对一个梦那么在意。
九儿看着他一脸呆萌的模样，揉了揉眼睛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个女子是谁？会不会是你的谁？会不会再某个地方等着你或者寻找着你？或者说你们前世有过渊源。”
九儿说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下空痕更加茫然了，他摸着后脑勺，面红耳赤道：“可是我，我记不得了。”
空痕无辜的模样让九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道：“呆瓜。”
“其实吧，我觉得。无论前世如何，人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空痕见九儿笑了，立马对着明月发誓道，“我空痕自从认识九儿以后，便喜欢上了她。如今我与九儿约定后，我以后定会来找她，如果不来，我愿……”天打雷劈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九儿便堵住了他的口道：“不许，好端端的，为何又要发誓。”
空痕没有说话，只是傻笑着。
“九儿我每个月都会写信给你报平安的，你要记得回信。”空痕道。
“嗯嗯。”九儿笑了。
屋檐下的连心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把剑，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脑海里只有一丝理智还让她保留着那份冲动的心。
但是她在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次杀死九儿的办法，最后她转身，轻车熟路地走进了莫语的房间。这里本就是她的家，只是她每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来到这里。
隔了几十年，这里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很多都破旧了。
她记得小时候时常和莫言在屋子躲猫猫，而被师父骂。
想起师父，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那座坟。
“师父，对不起。”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但是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能哭，不能跪下，不能忏悔。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空痕来找她了，她才回应好奇才留在这里的。
午夜梦回时。躺在床上的九儿怎么也睡不着。明天空痕便要离开了，一想起来，刚团聚没有多久，便要分开，说不难过，不担心，不害怕，怎么可能呢？那只不过是她自己安慰空痕的话罢了。
不过说到这个师妹—连心，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连心的模样她觉得有些熟悉。
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个初次见到自己的眼神，她很熟悉。可她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过九儿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子不喜欢自己，或许她也喜欢空痕吧。
她本想起身倒杯茶喝，却发现空气中有股特别的香味，她不禁吸了吸鼻子，而后便觉头晕眼花，于是眼睛再也支撑不住，合上了。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座悬崖。
容与浑身是血的站在悬崖前，一脸决然的看着她：“九儿，对不起。”
“容与，你做什么？”九儿冲了上去。
容与却只是嗤笑着，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容与！”九儿惊呼出声，随着他的身影一并跳了下去。
可是前方更加模糊了，身体下坠的过程中她没有看到容与的身影，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不到了。
当一切再次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只身站在一棵桃花树上。
竹屋还是昔日的模样。
南阳子独身站在树下，双眉紧紧皱着，眉宇间仿佛有着解不开的愁绪：“她是妖，你为何还要护着她。”
“师父，九儿是个善良的妖精，她帮了我很多。”是莫言的声音，九儿循声望去，只见南阳子的身后站着一身蓝袍的莫言。
“为师给你一个机会，你把她杀了，你便还是我的弟子。”
“师父，我做不到。”莫言闻言大惊，立马跪了下来，“师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别的办法也有。”南阳子发出一声冷笑，然后转身在莫言欣喜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剑插入了他的胸膛，“那就是杀了你。”
“莫言！”九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飞身而去，看着身中长剑的莫言倒下，想要去扶他，可是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过去。
“容与！莫言！”她的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江河，不停地向外泛滥着。
门外空痕想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敲响九儿的房门，他觉得这块玉佩应该放在九儿这，可是他又觉得九儿既然送给了自己，自己就不应该辜负她的好意，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久后，他正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听到屋子里的声音。
情急之下他一把推开了门。来到九儿的身边。
却听九儿一直喊着别人的名字。
“容与？莫言？他们是谁？”他低声呢喃着，听的出这是两个男人的名字，可是看着九儿痛苦地模样，这两个人应该对她很重要吧。
他决定先将九儿唤醒再说吧，一连叫了数声。九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一看到窗前的空痕，便什么也没说，猛地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空痕下意识地问了句。
“真好，你在我身边真好。”九儿的声音略带疲色却很清晰，让空痕心中一暖。他想起那两个陌生男子的名字，于是试着问道：“九儿你刚才可是梦到了什么，我见你一直在喊着什么。”
怀里的人明显身子僵了一下，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可有听到什么？”
“没有。”一直不喜欢撒谎的空痕不知为何撒了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噩梦。”九儿从他的怀里出来，笑了笑道，“你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嗯嗯。”空痕没有多想，他想起怀里的玉佩，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暂且不还给她了。
走出屋子的时候，他将房门关好，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却被连心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听到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怎么？九儿姐姐出现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就是一个噩梦。”空痕低着头，说完便走了。
“哦哦。”连心兴高采烈地回眸看了一眼那门，然后窃笑道，“活该。”
第二天，空痕一早便和连心离开了竹屋，九儿向着他招手，只是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空痕可能不会回来了。
但是转而一想，他不是这种人。便也释然了。
她一连在竹屋里等了数月，却一直没有等到。连白鸽送来的信她也好久没有收到了。最后她终于等不下去了。
踏上了去空空山的道路。
但是不知为何，当她来到这座山的时候，却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她似的。
她一看到空痕，便兴奋地扑了上去。
可惜空痕只是冷着脸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空痕，你怎么了。我在竹屋等了你半年，为什么你没有来？”她突然注意到龙渊上的玉佩不见了，大惊道，“我们的玉佩呢？我送你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空痕甩开她的手臂道：“我说过，我下次见到你，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九儿不信，为什么空痕突然对自己的态度变化那么大，她不断摇着头道，“这是梦吗？”
“你告诉我，容与是谁？莫言是谁？还有那个白衣男子又是谁？或者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人还是妖精。你说啊。”空痕轻咳一声道，“你到时说啊。”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九儿不解。
“你别再装了，我都看见了。”空痕向后退了数步。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九儿有些急了。
“师兄，别和她说了，师父命我们把她杀了，不能留着这个妖精害人了。”连心提起剑朝着九儿袭去。
“摆阵吧。”空痕转身，冷漠的样子让九儿心痛不已。
“你忘记了自己做的好事了吗？”连心冷笑了一声道，“与别的男子行那种苟且之事，竟然还有脸来找师兄。当真是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什么苟且之事，我不明白。”九儿摸着自己的头，只觉得头好痛，脑海里似乎有着模糊的片段，但是无论自己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但是众弟子的剑却冲了过来。
万剑穿心吗？
“空痕！你难道不相信我吗？”当剑直直刺进自己的身体时，她的脑海里仍旧只有那句话。
可是空痕却只是怨毒地看着她道：“我只怪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你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