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莲赶到空空山的时候，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拉住一个小道士的手道：“道长，请问连生在吗？”
“姑娘，本道观并无此人。”
并无此人？怎么可能呢？她无力地靠着石柱上，一遍一遍看着石柱上那几个字。“九儿。九儿。”这是他亲手刻上去的。当时的她并不知那是什么字。
“你怎么在这？”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她欣喜地转身去看，可惜不是他。但是下一瞬整个人又激动了起来：“无念，你一定知道连生去哪里了，对吗？”
“九儿姐姐，大师兄下山了，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小道士无念叹了口气道，“你虽然是个好妖精，但是妖精和道士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还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不，这是我和他的约定。几百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九莲抬头望了望天，尽力不让眼泪流出来。那么多年了，都在找，如今也不过重新来过而已。没关系。
她和无念道别，又踏上了寻找的道路。
许是上天怜悯，她终于还是找到了他。
“连生。我是九儿。”她欣喜地拉着他的手，原本以为他会开心地朝她笑，可他却是愤怒地将手一甩，“你来做什么！”
“连生，你的师弟们，不是我害死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他们。”她极力辩解，但是得到的依然是他冷漠的无视。
“你走吧。因为你，我已经被赶出了山门，如果你有一丝良知，就消失在我的面前。”
“你还不明白吗？你跟着大师兄，就是在害他，除了被天下人唾弃以外，你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益处。”说话的人是一身白衣，正是连生的师妹。
“你们……”看她拉着他的胳膊，一脸的得意。九莲顿感心痛不已。
“我和大师兄就要成亲了，你走吧，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果然，他们要在一起了。她尽力捂住自己的胸口，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蚀骨的心痛。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再次看了一眼他的神情，除了冷漠就是厌恶，再无其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双眼里自己只能看到冷漠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害了他！所以他一直在责备自己吗？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吗？
她踉踉跄跄地走在山间小道上，任由雨水不断敲击着她的身体。
视线开始模糊，朦朦胧胧的水汽里，她仿佛看到了很多过去的画面。他们一起看星星，一起放花灯，一起放风筝，一起打妖怪，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苦险，为什么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些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呢？
沧海桑田，花落人非，不变的只有自己。这种坚持真的好累。
是不是该放弃了呢？
“九莲姑娘。”
她蓦地转身，才发现是那个白衣女子。
“你，叫我？”
“是的，大师兄想起还有些话没有与你说，让我唤姑娘去那里的山洞交代清楚。”
“连生有话要和我说。”她激动地想也没想就飞奔进了那个山洞。可是看了数圈，都未看到一个人，“连生呢？”
“大师兄，不会来了。”
“你不是说，是连生让我来的吗，她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是他让你来的，但是他是让我代为他说的。”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大师兄说，你终究害死了那些师弟们，所以他不能原谅你。”
“不，不，不是我杀的，我根本就没有动手。”九莲拼命摇着头，想要出去找连生，却被她猛地推到地上。
“大师兄是不会见你的。他让我来，目的就是让我杀了你。”
“不可能，不可能。”
“蠢女人，什么不可能！你忘了你被天火所烧的事情了吗？若是你在那场天火里被烧死了，大师兄和我又怎么会被赶出师门，大师兄早就恨死你了。”
“那他怎么不亲自动手。”
“女子之间的事情，当然由女子来动手了。”说完她举起手中的剑，朝着九莲的脸刺去。
“仗着自己有张美人皮，就以为可以勾引所有男人吗？我今天就把你刮花！”
“啊！连生救我！救我！”九莲捂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脸，哭喊着。可是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了。你知道吗？我有多恨你。”白衣女子瞪着她道，“恨到想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她手中的动作和她口中的话一样歹毒。
一时间伴着凄惨的尖叫声，鲜血喷涌，血肉横飞。九莲能感到那一千片血肉离开自己身体的痛意。到最后疼的都麻木了的时候。她才能够从那恶毒的笑声中感受到这女子对自己的恨意。
“墨白。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她想起了那个整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因为这次她真的意识到自己要死了。是那种万劫不复的死。
只是这死未免太凄惨了，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片一片地从自己的身体上被人割下来，然后是骨头，最后是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而她什么也不能做，受了重伤的她早已无力去反抗。
她很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听墨白的话呢？眼泪顺着眼眶一点一点地流下来，她承认自己一点也不想让其流下来，可是疼痛已经不能让她的意识去控制她的身体。
血不住地撒溅，肉不断地割离。泪水不停地奔涌。
“墨白，我怕痛。”
“墨白，我错了。”
“墨白，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墨白，我要走了。”
许是感到九莲的痛苦，墨白猛地心间一痛。可是当他赶到山洞的时候，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整个山洞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墨白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九儿的。”可是喷鼻而来的莲花香，不是九莲又会是谁呢？
千刀万剐该有多痛！
他不敢去想，但很多年后，他才终于明白那个滋味。
遍地都是模糊的血肉，而她就这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变成了一堆森森白骨。
他抱着那堆不完整的白骨，大声哭道：“九儿，我该怎么救你，怎么救你。你告诉我啊。”
她说过：“我最怕痛，如果以后有人敢打我，你一定要帮我打回去。”
她还说：“如果我变丑了，他不喜欢我怎么办？他会不会就再也不认识我了？”
她那张小嘴总是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总让他觉得厌烦。可当他想要耐下性子去听她述说什么的时候，她的口里却只有那个人的名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在意她的一颦一笑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因为她为别的男子伤心难过时而感到怒意。
或许他自己也忘了，那些点点滴滴全部都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只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发现，相思入骨，情深似海，自己也会身陷如此。
“我一定会救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