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莲。
听说只有遥远的国度才有。
但不知道南宫初是怎么拿到手的,无论用了什么方法,虞兮是被救活了。
至于那个不吃不喝半月还能活下来的谜题他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这对于一个千年的妖精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虞兮的眼睛依旧看不见,她的眼睛蒙上了白色的纱布。即便身在温暖的床榻之上,对于她而言,与在那座漆黑寒冷的枯井里也并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时常能听到南宫初的声音。
南宫初显然不是个喜欢说话之人。
但是虞兮能清晰地听出哪个脚步声是丫鬟的,哪个脚步声是南宫初的。
“那些丫鬟和侍卫呢?”她知道坐在自己床旁的人是南宫初,于是冷声问道,“我要杀了他们。”
“死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王爷何时大发慈悲,管起了别人的闲事。”虞兮像只发怒的狮子,不遗余力地嘲讽着。
“本王的狗坏了规矩,本王自然要惩罚。”面对虞兮的剑拔弩张,他也只是淡淡应道。
“为什么要来救我?”虞兮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内心的悸动和脸上的倔强,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他救她,会是因为不想让她死吗?
南宫初听到了那句为什么,也听懂了悸动里的期望。
他淡淡望了一眼虞兮:“本王不容许本王的狗坏了规矩。”
他说了句让虞兮摸不着头脑的话。看着南宫初面色的神色,悦己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虞兮的神情与平日鄙夷的目光不同,那双漆黑的眸子多了些东西。
这个王爷太擅长伪装了。
只有在虞兮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才会稍稍放下伪装。
虞兮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那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扰乱了思绪。
突然窗外刮起了大风。
紧闭的窗子被大风刮了开来,扑哧扑哧地敲打着。大风猛地灌进屋子。
虞兮的长发在风中凌乱,连着身上宽大的衣衫都被吹得张牙舞爪,露出那些狰狞恐怖的伤痕。
南宫初喊了几声“来人。”却始终不见有人过来。只好亲自起身预去关窗。
突然一个雷声响起。
纤弱的虞兮猛然一抖,而后瑟瑟发抖地抓住了刚起身的南宫初。
“别走。别走。”她紧紧抱着南宫初的手,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依偎在他的胸怀,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句,“我怕,我怕。”
南宫初眼眸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情绪。
他的脸依然无比阴沉,但是却没有推开虞兮的手。任由她这般紧紧抱着,直到雷声过去。
他的眼神从她布满伤口的手逐渐移向她裸露在外的背部。
微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的伤口竟然都是他那日的杰作。
他伤她伤地竟这般严重?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伤过女子,即便要动手,也无需他出手。
那么多年了,他都忘了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
如今第一次出手,伤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雷声渐渐止住了,雨声开始变大。
她踉跄着身体,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躲在角落里,遮住了自己背部的伤口。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但是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她这般软弱。
他看了她一眼,眼里似乎多了些欣赏。
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鄙夷:“婉兮从来就不怕打雷。”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仿佛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雷声,击打在虞兮的每一寸皮肤上。
她忍着剧烈颤抖的身子,因纱布遮着眼睛,她的泪水没能让南宫初看到。
可声音终是带了些悲悯:“可惜她死了。”
南宫初回头看了一眼她。一句话未说,转身就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
她在心里默念着,数到第七步的时候,眼里的泪水终于打湿了雪白的纱布。
一直以来坚持的坚强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终于轰然倒塌。
隐藏在暴雨声中的哭声,肆虐着她发颤的身体。
像是一场残忍的杀戮,将她布满伤口的身子折磨地血迹淋漓。
眼上的白色纱布终于也变成了血红色。
那是因为她眼角的伤口因为剧烈的颤动再次裂开了。
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二十步。
他应该到了自己的屋子。
许是妖精天生听力就比凡人要灵敏得多,加上失明,她更容易分辨出雨声中的脚步声。
在失明的日子里,她习惯性地去听他的脚步声。
如这般一样,直到脚步声停止,她才停止去使用自己的耳朵。
“轰隆隆……”
天空又开始打雷了。
她蜷缩着身子。沐浴在恐惧中。
那些从窗户飘进来的雨点像极了梦魇中的乱剑。朝着她的身子不断袭去。
她撕扯着伤口,躲避着。
她想大喊救命,想喊南宫初的名字。可是声音早已沙哑到一呼吸就疼痛不止的程度。
终于在雷声中,在雨声中,在血泊里,她倒下了。
南宫初再次见到她的时候,除了血几乎看不到虞兮的身影。
怒气未消的他大步走出屋子。
可走了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朝着身后的侍卫吩咐了一句道:“把嬷嬷找来照顾她,若她死了,你就去陪葬。”
得了命令的侍卫面色苍白地跑下去了。
悦己看着侍卫的面色,嘴角噙了笑道:“这侍卫铁定在想,这南宫初怎么就会这么一句话。”
尘生没有说话,心想:这女子看着这般残忍的画面,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悦己看懂了他眼里的疑惑,冷哼一声道:“一切不过是她的选择,心甘情愿就得甘之如饴。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我到觉得虞兮说话的时候和你有些像。”
“若是我,我早就杀了南宫初。”悦己冷笑一声道,“我可没那么傻。”
“可惜她毕竟不是你。”尘生无奈地笑了笑道,随后继续疑惑着,“既然她是妖精,为何那么弱?”
“她的灵丹少了一半。”悦己心情不错,慷慨地给他解释了一句。
不过也记起了自己到这回忆中探寻的目的。
这回忆应是按照时间顺序的。
既然故事的开头虞兮已经少了半颗心,那么后来也不会有那半颗心的记忆。
想来也是无趣,悦己正要离去,没想到却被困在了回忆里动弹不得。
大地开始剧烈地晃动。
她看着屋子里的虞兮痛苦地挣扎着。
应该是醒了。
可是那条那时的路却不见了。
尘生踉跄着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梧桐灯被人带走了。我们被困在了虞兮的回忆里。”悦己娥眉微蹙,转身朝着一处亭子走去。
“那怎么办?”尘生问道。
“等。”悦己坐在亭中,欣赏着湖里的小鱼,想起了那日梦境里的小灵鱼。
等?这个词委实不是件值得让人无所谓的词。
要嘛等虞兮自己醒来,要嘛等有人把梧桐灯吹灭。否则他们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尘生大步快走,朝着虞兮的屋子走去。
悦己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既然走不了,不如看看虞兮之后的回忆。”
悦己朝着湖里掷了一颗石子道:“他们会过来的。”
尘生停住脚步,似乎不相信悦己的话,朝着四面八方张望了一会儿仍旧不见虞兮道,“我怎么没有看见。”
悦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不就在你的身旁吗?”
尘生回身望去,才发现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的虞兮。
只是虞兮全身上下裹满了白色的纱布,只露出鼻子和嘴巴,看着像是一个布偶人,所以他并未发现。
他咽了下口水,退到虞兮的身旁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悦己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道:“伤成那副样子,不包成这样,如何痊愈?“
尘生想了一会儿,也自嘲起来道:“也是,凡人伤成这样,早就死了。”
“因为是妖,所以就该被这样伤?”悦己抬首朝着远处掷了一颗石子。
石子飞去的方向,正是南宫初走来的方向。
尘生看着石子穿过了南宫初的脑袋,朝着地面落去,嘴角带着笑意递给悦己一个石子道:“再来一次,一定能砸中。”
悦己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道:“你莫不是忘了这里只是幻境。”
而后拿起他手里的石子朝着他的脑袋扔去。
尘生身手矫捷,快速躲开了那计石子,他可不是傻子。
这般做只是觉得方才悦己想要砸南宫初的模样甚是可爱,只是他没想到悦己是这样的人。
他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和悦己作口舌之争,只好沉默,吃亏当一次白痴加傻子。
只是看着默默走来的南宫初,他竟有些恼怒。
于是执了一把石子,狠狠朝他掷去。
果然悦己又看了他一眼,只是这眼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改天让墨白给你看看。智障这种病没准也能看好。”
尘生自觉说不过悦己,便不再理会她。现如今他已经是白痴,傻子加智障了,不知下一秒他又会变成什么。
失神那当,南宫初已然走到了虞兮的身边。
看着虞兮这幅尊容。饶是心硬如铁的他也浮起了一丝笑容。
“这模样还真是比园内任何一处风景都要好看啊。”
“哼,若是死了,怕是更好看。”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不惜命的人,对自己都能这般残忍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王爷可是忘了,这伤是拜谁所赐。河岸旁的柳树可还没忘呢?”
“嘴这般硬,看来我的剑法还不到家。”
“王爷的功夫我都领教过,依奴婢看来,还是嘴上的功夫最厉害。”
“……”
悦己只觉每次看他们说话,都有趣地紧,她抿了口茶,继续看着没有说话的南宫初。
南宫初只觉虞兮脸上的笑意分外刺眼,于是想也没想就说了一句:“本王可不记得你上过本王的床。这床上功夫你是如何领教的。”
扑哧一声,悦己一呛,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在了尘生的脸上。
只是尘生也被那句话惊到了,这回没能机智地躲开。
悦己略带歉意地将手帕递给了尘生道:“没想到,不苟言笑的南宫初也会说这种话。”
尘生擦了擦脸上的茶叶,叹息一声:“我也没想到。”他的脸微微有些红,不知是被滚烫的茶水烫红的还是因南宫初那句荒唐的话。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虞兮,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南宫初。
因她的眼睛依旧被纱布紧紧包裹着,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南宫初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但并未看到什么。
南宫初也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荒唐,脸上荡漾着古怪的神色。
但与此同时,他似乎很享受看到虞兮此时异常精彩的表情。
这头狮子在他的面前永远都是一脸高傲不服输的模样。这般神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略带娇羞的小脸讶异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那嘴唇依旧紧紧咬着,似乎是在琢磨什么,倔强着什么。
就是这张嘴,每每让南宫初看到,都觉得分外刺眼。
“王爷也喜欢女人吗?”但是这张刺眼的嘴还是开口了,虞兮冷笑一声道,“王爷已是而立之年,但是至今未娶妻,知道的人说王爷痴心绝对,不知道的人可都说王爷有断袖之癖。”
断袖之癖?
悦己轻笑,看这南宫初不近女色的模样,到真还有几分像断袖之人。
南宫初自然是知道民间关于自己的那些不实传闻,但是他没想到虞兮竟然拿这件事嘲笑自己。
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窜到了喉咙口,誓要喷出解解恨。
于是他猛地上前,撅住了她的嘴,狠狠地撕咬。
尘生刚被擦干的脸再次沐浴在悦己喷出的茶水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亭子,尽可能离悦己远一点。
悦己再会隐忍,也沉不出气了,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丑,饶是性子冷清的她也有些怒了。
可是看着南宫初,她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正如现在被吻得意乱情迷的虞兮一般。
虞兮只觉自己的嘴唇被人细细吸允着。大脑一片空白,那片温热感朝着全身袭去,她的小脸依然红的能烫到南宫初冰冷的脸。
南宫初瞬间反应过来,放开虞兮,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番事情,逃似的跑开了。
虞兮一脸茫然地呆愣住。
她知道方才是南宫初吻了她。那淡淡的兰花香她知道是他的。
内心突然砰砰直跳,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展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悦己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笑一声,继而她瞥了一眼虞兮红肿的嘴唇道:“果然,这南宫初还是嘴上功夫比较厉害。”
尘生脸红得厉害,心下汗颜:她一个女子,这是……这是说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