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子鼓起嘴,
对着成行的梨树和桃树吹了一口气,
那些花蕾就像梦一样,
全都舒展开了。
——秘密街道
每读完一句,
老狸就会点头跟着说一句
“跟我一样”!信读完,“跟我一样”的话,说了八遍。
神秘的朋友
他是一个喜欢独自旅行的人。
一个人行走,看风景时不会被干扰。
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时候,能遇到妙不可言的事情。这是坐在屋中,无论如何展开想象之网也捕捉不到的。他的人生中有三次奇遇,他很难忘掉,并且所遇到的情景他都尽力画在了从不离身的画册里,画册就装在他的帆布背包之中。
那天晚上,他在山脚下小溪边搭起帐篷,点着篝火烤钓到的鳟鱼,这面烤焦黄了,翻过来烤另一面。
刚将鱼翻过来时,背后“丁零当啷”一阵脆响。他扭过头去——
九颗亮晶晶的小星星手牵手站在那里,浑身闪亮地看着篝火。
这些小星星来自寒冷的高空,它们是想跳下来烤火的。它们哆哆嗦嗦地站着,试探着不敢靠前。
旅人傻呆呆地瞪着眼睛,那些星星泛着奇异的蓝光,神秘又惹人怜爱,美得让他无法呼吸。
旅人的心“怦怦怦”地跳起来,像是猎人见到了走近的兔子。
怎么猎到这些星星呢?旅人想着。
他轻轻地拿起敞开口的透明玻璃瓶,放在身边,手指敲敲瓶口,轻声说:“星星们,到玻璃瓶里来吧,这里最暖和。”
九颗小星星不知道这是旅人的骗局,互相看看,小声嘀咕着,慢慢走近玻璃瓶,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去,丁零当啷,丁零当啷……
旅人斜眼屏息看着,最后一颗小星星刚一进瓶,他就飞速地将软木塞严严地摁进瓶口。
因为太过激动,旅人浑身直打战。
被关起来的星星眨着眼睛,它们哆嗦得更厉害啦,急得你碰我我撞你,瓶子里“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旅人兴奋得心都要蹦出胸口来,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捉到过一瓶星星呢?
旅人伸手拿起瓶子欣赏星星。“哎呀!”他失声大叫,松开握瓶子的手。原来那盛星星的瓶子,冰一般寒冷。
这些星星是冻坏了,还是吓坏了呢?这么凉!
旅人慌忙拔掉软木塞。
星星们排成队飞出瓶口,围着篝火转了一圈,互相碰撞两次,便闪闪烁烁,歪歪扭扭地向高空飞去。它们飞行的队列,仿佛天空中游动的星星虫。
旅人朝星星们挥挥手,喃喃着:“这就……烤好了吗?再见,星星!对不起,小星星们,忘掉刚才我做的那件傻事吧!”
九颗星星回到星群之中,旅人仰着脸一直目送着,直到再也无法于群星之中分清哪些才是它们。
旅人扭回头时,发现手里的鳟鱼烤坏了,在火堆里,跟着柴一起燃烧,散发着浓浓的焦煳气味。
有一回,旅人走进森林里。
潮湿的森林落着露滴,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雾岚。
刚下过雨的森林湿润极了,他在空地上展开双臂,伸着舌头,似乎靠着肌肤和张开的嘴巴,就能喝足水。
旅人歪过头,摘了一朵白嫩的蘑菇,放进嘴里嚼着。
之前,他吃了浆果、辛辣的野蒜、四颗板栗、六枚无花果。
歇足缓过劲儿之后,他才踏着厚厚的落叶往前走,在两棵树之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几朵肉质肥厚的蘑菇,蘑菇上还滚着水珠儿。
他揪下来一朵,直接放进嘴里。
但这朵蘑菇跟白蘑菇大不相同,当他用舌头品尝的时候,整座森林在眼前旋转飘动起来。
在咽下蘑菇的那一刻,旅人肩上的背包不经意地滑落在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欢乐的景象:许多穿着缤纷衣服的小精灵,在百种鸟鸣声中,踏着节奏跳舞,围绕着他,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向他招手呼唤。他不由自主地加入进去,高高地跷起脚,大幅度地摆起双臂,踩着节奏,蹦着跳着,呼喊着。
他不知道自己呼喊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快活极了,热情由内而外无休止地喷发;他也第一次知道自己会跳舞,跳着停不下来的欢乐舞蹈。他跟着那些小精灵,那些带着透明羽翼的小精灵,从月亮升起直跳到太阳升起。是的,他狂欢了一整夜。
旅人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段沉寂许久的枯木。
直到傍晚时分,一只大蚂蚁在旅人的手背上猛咬一口,他才醒过来。
他浑身酸痛,艰难地拖着双腿到泉边喝了些清水,靠着树坐了很久很久。想起昨夜的癫狂舞蹈,他不禁咧嘴“噗”地笑起来。
他知道,整晚的欢乐景象,跟那朵致幻的蘑菇有关。
一个晴朗的天气,旅人走在旷野中,迈着大步,心情舒畅地大口呼吸着,感受着天高地远的空灵。忽然间,一大团雪白的棉花从他的头上掉下来——哦,不是棉花,它是那么轻柔、湿润,变幻不定。
旅人仰起脸来,他看见,天空正大团大团往下落白云。
落云天!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今天的天气是旅行中最特别的一次,不是雷电天气,不是下雨刮风天,不是雪霰也不是冰雹,是——
落云天!
“呦,下白云啦!”
旅人抑制不住激动,大叫着,张开双臂,转着圈儿。
纷纷扬扬的白云成团成团地往下坠落,满地打着滚儿,它们那么轻飘,就算没有风,也能飞,它们自身带着翅膀呢。
树枝上,沟渠里,田埂上,处处都是白云团,平地里更多,它们挂着,翻卷着,上下跳着,擦地飞着。旅人的手杖、帽子、背包上全粘着白云。
旅人脚步轻缓,讶异又欢喜地仰望着,仰望着无边无际的落云天,场面宏大,气势磅礴,他完全被震惊了。一生中能看见一次这样的落云天,就是旅行最大最完美最顶级的收获了!
忽然,他有了一个想法,动手捡拾起白云团来。
旅人用捡来的白云捏了一匹白马。
他骑了上去。
旅人将手杖别在背包上——它已经用不上了。
白云马刚开始走路时,还飘飘忽忽地不肯挨地,适应几步后,身子便不再摇晃,而像一匹真正的马一样,迈着匀称的步子前行起来。
白云马边走边吞食落下来的白云团,于是,它边走边长,变得越来越高大,直到马腹贴着地面,走不动步子。它停了下来,甩着尾巴,甩出一匹匹小白马来——总共有十六匹白云小马。
白云马驮着旅人,领着小马群往前走。
他们来到了一条宽阔的河边。
白云马慢悠悠地过河,旅人安稳地坐在上面,十六匹白云小马无声无息地紧紧相随。
旅人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白云马和自己,一时弄不清他们究竟在地上,还是在蓝天之上。大团大团的白云落啊落啊,落在河面上,打着转儿,簇拥到旅人身边。他将两手交叉放在脑后,躺在马背上,享受地闭着眼睛,吹起悠扬的口哨。
只觉得身子晃动了一下,旅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河对岸,躺在河边的卵石上。
身下的白云马呢?
十六匹白云小马呢?
它们都不知了去向。
落云天已经停止落云了。
那些飘落到地上的、缭绕在大地之上的厚厚的白云堆,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变魔术呀!”
旅人感叹着,目光越过静静的河水,寻觅到极远的天边,所有的白云都在蓝天里融化干净。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打开背包,拿出那个大大的画册,在上面画起画来。
他画的是罕见的落云天,还有梦幻般骑着白云马的自己。
画册的前面厚厚的,画着许多神秘的图画,全是旅人途中所遇。风吹过时,它也好奇地掀开画册的一角,忍不住“沙沙沙”地评点着,用我们听不懂的风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