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偷偷地从窗口钻了进来,微弱的趴在了墙壁上,似乎一拍便会溃散。
这里是一间青铜色的砖块砌成的房间,铁制的相当坚硬的栅栏门,抬头看上去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两人臂展宽的空间,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只有短短半截没有芯却依旧燃着薄薄的光的蜡烛,周围一大滩已经凝固了的蜡,以及厚厚的灰,唯有角落边勉强能够称之为床的东西还算是新的。
总之一切看起来,都与牢房没有区别。
一个相貌还算俊俏的青年坐在床上,靠着墙壁,手中拿着一本书和半截带芯的蜡烛,飞快的阅读着手中的书籍。
滚烫的蜡油还未从灯芯住滑落,青年便已经将手中的书籍阅读完毕了。
他将书放在一旁,然后起身,而右手拿着的蜡烛上蜡油正好落下,完美的穿过了他的两指间,几乎贴临着虎口滴在了地上,顷刻凝固。
门外传来皮革敲击地面的声音,有序而又清脆,不难听出是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的脚步声,而且应该是个女性。
他快步走到铁门栅栏处,栅栏之间的空隙莫约半拳大小,但是将蜡烛伸过去还是很轻松的。
蜡烛的光照在了碰巧走过青年这间栅栏门的人,看不见外貌但其长发披肩胸部有明显的轮廓,显然是女人。
微弱的光照面并不大,依旧可以看清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外表。
她戴着流型的红黑色面具,身着色泽与面具相匹配的锦衣,腰间系着纯黑革带,上面还挂着一个古铜质地的腰牌,看不清上头的字。
“还有书吗?顺便帮我拿一盏油灯。”青年指了指手上半截蜡烛对门外的女人说道,“哦对了,最好的话,午饭也帮带一份。”
青年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吱呀吱呀”像是从木板床上快速爬起来的声音,以及重物靠在铁栅栏上的声音。
周围住着人,个个都是犯人,有偷盗的杀人的,也有为人顶罪替人卖命的家伙。
“新来的家伙疯了吧?不是告诉过他不要在夜晚执法者换班的时候说话嘛!”
“铁镖好说话,这位姑奶奶可是雁啊,我已经准备好听他的惨叫了。”
“哦吼,雁奶奶不出声了,看来是要发飙咯。”
周围窃窃私语并不大声,但人数众多声音也异常的吵闹。
雁并没有开口,她只是单纯的愣住了。
自己的手一股灼烧的疼痛才让她反应了回来,牢门里头的那个人手中的蜡烛滴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小子可以啊……滴蜡,啧啧啧。”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叫了起来。
“我算是明白他是这么进来的了。”
青年见她不说话,使劲的晃动了牢门,声调提高了一档,“说话啊!”
雁被吓了一跳,立刻朝青年微微低头,毕恭毕敬回复道:“抱、抱歉,我立刻让人去安排。”
然后立刻转身离开,步伐也变得混乱不堪,她似乎非常的紧张。
空气瞬间凝固,只留下的雁一个人杂乱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众人喉咙与嘴唇跃跃欲试地颤动着,但却无法从口中蹦出。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
“卧槽!”
“卧槽!”
“卧槽!”
青年见其走远,才将蜡烛收回走到桌前,将其直接插在了桌上那半截蜡烛上,底部的半截火苗顷刻熄灭。脱了鞋子后,蜷缩在狭窄的床上,闭眸假寐。
而周围的犯人们依旧窃窃私语,但声音却小了很多,因为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活不久了……干脆躺下睡觉等死好了。
牢房也并非完全都是单人一间的,只有一部分危险极高的人才会这般安排,而且单人牢房也并不在这一层。
“单人间而且两个执法者都对其如此尊敬,看来是犯了小错的殿主子嗣,或是长老的子嗣。”穿着有些发黄的白色囚衣,披头散发的囚犯对一旁的伙伴说道。
“肯定的,你看有谁进来是这般白白净净的,连囚衣都没有穿,我看八成是个纨绔子弟进来反省反省的。”
“唉,还以为执法殿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呢,真是讽刺。”
“咱们也别100步笑人家50步了,他犯的错哪会有我们的大。”看了看手上暗色的石镯子苦笑道。
……
……
敞亮的房间,墙壁上挂着两盏壁灯。一旁红棕色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厚度不一,但都年代久远,有的甚至都结起了蜘蛛网,看起来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扫了的样子。
“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极具沧桑的嗓音,一位相貌莫约才中年的男人坐在木椅上,桌子上放着各种的文件,以及一杯飘着热气的茶,茶香与书籍的古木香气相辅相成,让人不由的心静。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身材姣好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雁。
“咦,雁丫头?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啊。”
雁看了看一旁的书架上的蛛网,颇有些无奈说道:“殿主……您还挺招小昆虫喜欢的啊,我记得傍晚的时候,铁镖来打扫过的。”
“我最讨厌这些小虫子了。”殿主抿了一口茶,略好的心情直接被雁打爆了,想要让这个丫头快点离开这,“对了,今天的二层牢狱不是你在看守吗?”
“恩,狱里那位叫我过来那几本书,还顺便要了午饭。”雁在书架上拿了基本算是厚重的书,纤细小手将上头的蛛网捻去,“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叫做夜宵,哪里叫什么午饭呢。”
“那位?哦,苍屹老头指名道姓的那位啊,那个老小子这件事情上做得有些过于偏激了。”
整理好三四本书,雁将其抱在胸前,朝殿主说道:“木黎爷爷,作为三殿主之一的您,稍微也管一管苍殿主吧,强行将人留在执法殿,和流氓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老小子又没什么文化,讲道理他又不听,打起来,我和绛寂又不是他的对手,你说你怎么办?”木黎晃了晃头,继续喝茶朝雁推了推手,下了逐客令。
雁无奈,抱着书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带上门便往食堂走去。
木黎所在的房间名为书阁,是执法殿为数不多被殿主挂了名字的地方,虽然地方并不大,也就二层牢狱的六个牢房的大小而已,书籍也并不多,细细数上一番也仅仅只有百来本,但却能被称之为书阁,意义不简单啊……
而书阁之外,是一条极长的走廊,墙壁上十分有规律地挂着一盏盏龙头状的琉璃壁灯,工艺精致。尽头则是玄青色盘旋状的云木楼梯,向下行走还能够嗅出淡淡草木清香。
每一处的木石砖瓦都透露着悠长历史的气韵,在空间上叙说着时间的故事。
离开了桎辖殿,向左便是执法者解决一日三餐的食堂了。
不过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里头还是否留了些食物,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做了。
想到这里,雁就一阵头疼。
自己厨艺并不好啊……
远远地从抄手游廊间望去,食堂内还泛着火光,看样子里头还有人在,而且雁还闻到了一股香味。厨房与食堂相连接,刷白了的墙壁在火光下极为的明显。
“被我逮到了,就别想跑了!”按照执法殿的规矩而言,没有特殊的规定情况下,夜间禁止在厨房做任何的食物。
事实上大部分的执法者半月不进食还是很轻松的,所以这个规定主要是为了限制两个就知道吃吃吃的家伙……
雁身手不凡,从游廊一旁的湖面上跃过,轻轻点在了假山上,跳到了对岸。
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往食堂正门走去,轻轻地推开了老旧的浅棕木门。
“嘎吱!”如同平静湖面上突然砸下一块大石头般,老旧的木门与孔缝之间的巨大摩擦声把食堂里头那人吓了一跳,同时也把雁自己吓了一跳。
“哐当”勺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肚子饿了……殿主放过我吧……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再不吃执法殿可就要少一位英勇年轻可爱迷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美食家兼执法者了……”穿着与雁一般服饰,但个头小了很多的小姑娘抱头蹲在了角落,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唔,这个门我记得我上个月上报过啊,千刀他们办事有够拖沓的。”雁平复了下刚刚被吓了一跳的小心脏,同时也注意到角落的那个小家伙了。
小姑娘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扭过头来,她没有带着面具样貌尽收眼底。
娇嫩的似乎能够掐出水的娃娃脸,短短的头发正好落在肩上,而最令人注目的是那写着无辜的清澈眼眸,若再放仍几年,必是倾世绝俗的美人。
“嘿嘿,果然是你啊,小子花。”雁将她扶了起来,顺便将脏了的勺子丢进了水盆中。
“是、是雁姐姐啊……你、你吓死我了……”李子花拍了拍红彤彤的脸,“还有,我的代号叫李子花,而且我不是执法殿最小的人了。”
“子花啊,你又在弄什么好吃的,允一份给我呗。”雁将身子微微前倾,想要看清锅中被热气重重包围的食物。
光是闻上一口便会垂涎欲滴,不由得想去摸摸筷子拿个碗添饭,然后“蹭蹭蹭”大快朵颐一番。
雁注意到一旁的菜板上还立着一柄锋利的杀猪刀,菜板上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肉沫和青椒碎屑,椽子上吊着的铁钩上还沾着凝结不久的血液,以及充斥着整个屋子里头,令人根本无法抗拒的肉香……
“灵爻牛的肉啊,你这妮子真是太贪吃了。”雁吃惊之余轻轻敲了一下李子花的小脑袋,好气又好笑。执法殿圈养的灵爻牛,其肉质鲜美细腻不提,光是药用价值就不可限量,指甲盖般大小的肉可以快速恢复内部伤势,也能够加快神力的恢复,说是唐僧肉都不为过。
李子花捂着头傻傻笑道:“唔嘿嘿,炖起来好吃不是它的错,但是它是偷偷从灵棚里头跑出来的,被我看到,我当然要好、好……嗯、嗯,好好惩罚它!”
“你这个吃货。灵棚一个月里头少了七、八头灵爻牛,你还好意思骗人。”雁没好气的又给了一爆栗。
李子花委屈地眼泪都快掉下来……当然是从嘴角边,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子花是不会骗人的,那些牛牛,真的是自己跑出来的!”
“算了算了,我赶时间,你分我一小份就行。”雁相当熟练地到一旁拿起了一个花边瓷碗,一双精雕细琢的竹筷。
李子花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俗话说得好见者有份,就算是溜进来一只老鼠,说实话她估计也会分上一份。
李子花轻轻一跳,从比自己个子还高的挂绳上去下一个木瓢子,挥了挥小手让雾气散去,从大锅里头舀了几下装到雁递过来的碗里。
大块的牛肉能够清晰地看到纹理,切面整齐得像块豆腐,焦褐色的汁水盛了半碗有余,上面的油泛着光,小块的青椒从汁水探出头来,令人食欲大增。
“雁姐姐不脱下面具在这里吃吗?”看见雁拿了一个方形的菜木盘子,李子花好奇问道。
雁小心翼翼地接过这碗青椒灵爻牛肉羹,轻放在踩木盘子上这才回答道:“今天是我值班,执法面具还不能取下,至于这碗肉羹呢,是给苍屹殿主带回来的神赐者送去的。”
“唔,原来是这样啊,那雁姐姐到时候帮我打个招呼,记得说是我做的!这样的话,每个执法者都吃过我做的美食成就,就算达成了!”李子花笑了笑,满脸都是呼之欲出的喜悦。
雁也笑了笑,只不过面具遮住了她的脸,李子花看不到而已。
和这个没心没肺只有满满胃和笑容的家伙待在一块,真的很让人舒心。
也许真没准可以用这碗肉羹,说服他真心留在执法殿。雁如此想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