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猛地推开。蒙清池一马当先冲了进来。看到殿内的情况已然明白了大半。
“莉娜,你受伤了?”看到心爱女人背上的伤口,蒙清池怒意大盛,拔出刀朝杜鹃走了过去。
莉娜连忙出声阻止,道:“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你别冲动,他们只是孩子,肯定是受了敌人指使,所以思想才有点偏激,只要恰当的引导,将来都是草原复兴的重要依仗。”
“可,可他们想杀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算我求你了。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哎。”蒙清池长叹一声,他不愿违逆莉娜,示意手下将杜鹃一行人释放,他摸着莉娜因为操劳而日渐憔悴的脸,怜惜道:“就听你的。”
大殿终于又安静了下来。医生在细心处理莉娜背后的伤口。那条扭曲的疤痕,在莉娜白皙的肌肤的衬托下是如此丑陋。蒙清池越看越怒,他不杀那群小鬼只是因为莉娜的意愿,心中的怒火可是半点没有消退。
“你身边的侍卫呢?我安排在这里的十几个人都死哪去了!居然擅离职守,我要拿鞭子抽死他们!”
莉娜扣住蒙清池的手,摇摇头道:“是我让他们离开的,救济广场太乱,人太多,我让他们去帮忙维持秩序了。”
“紫薇呢!她怎么也不在。”
“我让她去学了点医术,现在医生不够,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莉娜你……”,蒙清池又气又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或许是生气莉娜,抑或在生气自己无用。
“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是百万草原人的精神领袖,是草原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草原神殿的大祭司不是你这么当的。”
莉娜轻声叹息。
“我不知道这个草原神殿大祭司怎么当才是最合适的,我只是个普通女人,多了些许在外面闯荡,走南闯北的经验。我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尽力做到最好。”
两人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一旁的医师如芒在刺,处理完伤口后,赶紧告退离开了。
大殿只剩下蒙清池和莉娜两人。
没有旁人在场,莉娜再也支持不住草原大祭司那庄重而严肃的面具,伏在蒙清池怀里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人们却不理解我。敌人也就罢了,为何连这么小的孩子,连命都不要都恨不得致我于死地。”
看到怀里佳人痛哭。蒙清池心中那团怒火再一次燃烧,搂着莉娜的手臂下意识的加重,却听见莉娜一声痛呼,原来是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看到那如蚯蚓般被匕首划出的丑陋疤痕,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蒙清池心中原本残留的最后一丝怜悯一扫而空。
蒙清池将这一切藏进心中,轻声安慰道:“你先去休息吧,别人不理解你,但是我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要知道,历史最终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走出殿堂大门。蒙清池唤了侍卫。凑到他耳边轻轻吩咐了几句。
“刚刚放走的那群孩子。跟着他们,找到他们的落脚点,里面所有人……”蒙清池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但刚才大祭司不是吩咐,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吗?”侍卫话才说到半句,发现蒙清池阴沉的脸好似黑水一坛,立马改口道:“是,立即照办。这会是一场意外,而此事绝不会传到大祭司耳中。”
思索一下,蒙清池又叫人招来了手下的精锐。
“我要组建一个秘密组织,主要负责保护莉娜的安全和舆论控制。任何人宣扬对大祭司莉娜的不利言论,一经发现,杀无赦。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蒙清池在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或许莉娜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大祭司,但这也正是自己爱她的原因;但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既然莉娜不愿做的,就由自己来帮她完成。
杜鹃和同伴们昏昏沉沉地回到秘密基地;她心中满是沮丧、天赐良机被自己浪费了,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却又被活生生放了回来。
一群人坐在大厅沉默不语。就连徐智也陷入了沉寂。
不知谁提了一句。
“我们居然真的差点得手了。杜鹃,那么近你居然刺歪了。”
“这不完全是杜鹃的错,大祭司居然是个那么厉害的法师,谁能想得到。”
杜鹃默然不语,自己奋力一击刺进肌肤时,那奇怪的滑腻手感,好吧,终究是自己太无能。
众人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徐智。
徐智喃喃自语:“那个蠢女人居然就这么把我们放回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还是说,她真的不想杀我们?不行我要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一下。”
说罢,徐智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沉思。留其他人在屋里面面相觑,继续这尴尬而又难熬的沉默。
小巷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徐智从沉思中惊醒,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魁梧的草原大汉,正缓缓朝自己走来。
“你是谁?这是草原革命卫队的地盘。”
大汉不语,步伐稳健。一阵没由来的危机感袭遍全身,这是本能的战栗。
“不好。”徐智下意识的就要跑,但是已经晚了。一道晃眼的白光朝小腹袭来。
“噼里啪啦”
摆放在屋外的杂物碎了一地,屋内的四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只见徐智捂着小腹狼狈地滚了进来,指缝中鲜血如破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逃,快逃。”
“哼,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啊,我跟你拼了。”墩子和徐智认识最早,感情最好,看到徐智奄奄一息倒在自己面前,悍然无畏赤手空拳的朝陌生大汉冲了过去。
或许只有见识到现实的残酷才明白之前的意淫有多么不堪一击。自诩空手能敌过成年大汉,战力第一的墩子,在真正的战士面前仅仅一个回合,就被一击侧踢扫中,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半天不能起身。
巨大的战力差距,让众人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逃啊,分散逃。”
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徐智,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
徐智的话仿佛一剂强心针,终于让懵逼的众人清醒了过来。听惯了他的发号施令,众人不再犹豫。
战士冷漠地看了众人一眼,堵住了大门,轻蔑地道:“来啊,看你们往哪里逃。”
然而他这一次失算了。徐智早在安排秘密基地时就算到了有不得不放弃的这一天,这间屋子看起来只有一扇门,其实背后被偷偷摸摸地开了一个洞,只有内部成员才知道。
看到伙伴们一个个消失在屋内,徐智欣慰的闭上了眼睛。他忽然感到有水滴划过自己的双眼,他睁眼看到杜鹃,她泪流满面,半抱着自己,双手徒劳得按压着自己小腹那一道致命的伤口。但是没有用,鲜血仍然不停地从指缝中流出。
“你,你怎么不听话,快逃啊。”
“我不走,就算死也要和你一起。”
堵在门口的战士面色铁青。进攻之前他仔细观察过,没想到还是被对方钻了空隙,他冷眼看了看地上地两个人,其中一人必死无疑;另一个居然是个柔弱的女孩。相较于逃走的三个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拔腿便往屋内追去。他的速度迅捷无比,就连飞毛腿也不遑多让。
屋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一声惨呼,杜鹃听出来那是墩子的声音,她感到自己双手在发抖,眼睛发红。那是自己的战友啊,朝夕相处已经产生了远超出一般人的友谊,但是自己无能为力。
“嗬,听我说杜鹃。快逃。”
杜鹃看着徐智的眼睛,沉默的摇了摇头。不就是一死么,在自己父亲母亲惨遭屠戮的那个夜晚,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虽然最后侥幸生还,但也和死了没啥区别。是“草原革命卫队”给了自己生活的意义和勇气,能和它一起灭亡,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智强忍着最后一口气,轻声说道:“革命者并不畏死,但要死得有价值。仔细听我说。在我们存放粮食仓库的后面有一个小房间,那里有一匹马,是我偷偷搞来的,你一直说你擅长骑术,本来想当做礼物给你一个惊喜。现在看来没机会了;还有我胸口右侧的口袋里,有一张草原神殿颁发的身份证明,还记得我之前杀死的那个草原侍卫吗,是我从他尸体上搜来的。拿着它骑马离开凤凰城,逃得越远越好。”
“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们革命者的思想永远不死!”
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徐智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杜鹃看到怀里已经咽气的徐智失声痛哭,乱世之中能碰到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实属不易,然而眨眼间已经天各一方。
杜鹃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远远地又传来一声惨呼,听声音是三只手被追上了。
“我要活下去。”徐智的话让杜鹃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她再也没有任何犹豫,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贫民窟的外围的通道处,一个魁梧的男人,貌似漫不经心地站在出口处。隐藏在帽檐下的锐利眼光,仔细打量着进进出出的难民。他知道以拍档的实力,五个小孩应该能轻松杀死,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守在出口处,为了以防万一出现漏网之鱼。毕竟可汗蒙清池吩咐的是一个都不留。
他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忽然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
“贫民窟里怎么会有马?”还没等思维转过来。片刻之后,一袭黄影呼啸而过,还没等他看清楚骑手的样子,那一人一骑已经去的远了。
还是那片绿草青葱的草原,还是那一望无边的地平线;杜鹃回头望了望即将消失在视野外的凤凰城,毅然决然朝西边走去,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但这次,自己决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