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与灯光交织成为阴影,笼罩在边威的脑海中,一点点夺去他的知觉。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渐渐淡化,世界沉入无声的黑白之中。唯一能清楚感受的到只有从心底升起的绝望,让冰冷扩散向全身。
“世涵……”边威不由自主地唤出了世涵的名字。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相思。
火焰不属于边威,是边威一直痴迷于火焰。痴迷她的温度、痴迷她的热情、痴迷她的不可理喻,所以边威将这火焰视为自己的护身符。
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唯心主义可救不了他的命,边威必须得拿出相应的对策。他熄灭火焰,重新审视眼前这头发狂的巨兽,感知从对方身上传递出来的力量,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一只同样硕大的拳头猛击在了“变色龙”的下颚,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变色龙”鳄鱼般的长吻,将他从身上拽了下去。
变色龙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打懵了,向后踉跄两步,试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边威站了起来,硕大的体型、遍布全身的结实肌肉、圆木般粗壮的双臂以及同样厚实的鳞片,简直是变色龙的翻版。
“狗东西,让我教你怎样当一头鳄鱼吧!”边威大喊着,用肩膀冲撞过去,将变色龙顶到铁笼边缘。
边威是个没有创意的模仿者,同时又是独一无二的新人类。以身体接触为前提条件,边威可以短时间内使用其他新人类的能力,直到超过身体负荷,精疲力尽。当他再想使用同一能力时,就必须重新进行以接触为媒介的“装填”。
两条巨兽从铁笼中打起了最原始的白刃战,粗犷的线条、暴起的肌肉,勾起了观众对野性的渴望。利爪撕破鳞片、刺穿肌肉。拳头下落,溅起鲜血,打到对方皮开肉绽也不肯罢休。
边威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变色龙”的肩膀,利齿撕烂皮肉,腥咸的液体湿润了喉咙。“变色龙”则是从背后掏出匕首,由上至下贯穿了边威的长吻。但即便如此,边威也没有松口,而是猛地向上抬头,连皮带肉一起撕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肩胛骨。
咬紧牙关,忍痛从长嘴上拔出匕首,“狗东西……”边威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到什么更脏的词汇去羞辱对手。
边威的模仿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复制的程度,不过好在“变色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状态。“变色龙”硬吃下大面积的灼烧,导致一定程度的烧伤,只不过有鳞甲看着不太明显。
或许变色龙从来没有想到过会遇到力量相当的对手,所以疏于技巧上的训练,他挨的拳头显然要比边威多。笨拙的防守让边威总是能打中他沙包似的大脑袋。
可问题就在于变色龙总能在几步踉跄之后重新站稳,然后反击。边威一开始以为那是体力上的优势,但注视着变色龙的眼睛,他慢慢感受到那是一种精神力的强大,是一种无法用拳头击倒的意志力。
凌驾于疼痛、疲惫、悲伤之上的意志力,又或者是由这些东西诞生出来的意志力,让变色龙变得不可击倒,一刻比一刻变得强壮。
“狗东西!滚下地狱去找你的妹妹去吧!”边威才不信这一套,放弃防守,舍身一拳把变色龙的身体打出尸体般的僵直。
机会稍纵即逝,看准变色龙的下巴处没有鳞甲的嫩肉,边威松开拳头,转为利爪上刺。然而在刺穿柔弱的肌肤前,边威的爪子停住了,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从手腕传来。
变色龙重新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扼住边威的爪子,而另一只手也挥击出去。
边威看见拳头朝自己的下巴打来,他想要举起左臂阻挡,但是却力不从心。胳膊太沉重了,仿佛连接在躯干上的不是血和肉,而是混凝土石柱。
“动起来……动起来……狗东西……给我动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边威呐喊着,拼命向手臂发出指令——
奇迹没有出现在这里。他只感到猛地一下,仿佛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大停电,黑色纱幕从头到脚地笼罩了他……
当边威再次醒来时,铁笼已经升了上去,观众席也空荡荡的。黑人拉姆正在向他泼冷水,帮他清醒。
“变色龙”蹲在边威面前,叼着他的玻璃烟斗。边威对“变色龙”并不抱有恶意,因为让他深深感到绝望的不是“变色龙”,而是这狗屎一样的生活。
“快回家去吧,如果还有家的话。”可能是烟斗的缘故,变色龙的声音很沙哑。
“你妹妹……对不起……我说了那样的话……”
“她一定在天堂。因为活着时,她在地狱里已经呆得够久了。”变色龙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但接下来他又看向边威,用沙哑地声音说道:“珍惜眼前的生活吧,孩子……因为它随时都可能变得更糟。”
边威只有出场费可拿,总数大概是变色龙的四分之一。
赛场外,有几个戴面具的观众在等边威,说是要请他喝上几杯。但是黑人拉姆把他们统统推向一边,拉着边威坐上了之前的轿车。
“去美食城吧,巴克在等你。”
“我知道了。”
边威无法拒绝。但是以防不测,他偷偷拿出手机向世涵发了个短信:我在“鼠穴”的美食城。
放在二十四小时之前,边威还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美食城的一分子,和大家是同生共死的好伙伴。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搞丢了大家合伙抢来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