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高天万籁静,烛灯一点映幽心。
奢道人在护道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走往两人住的小院,院门上有个牌匾,是‘待客轩’三字。
在月光的朗照下,护道人又引着奢道人进了屋子,然后把他安放在床上,道,“你还是先好好休养一晚吧!明日我们就动身回宗门了!”
奢道人只得点点头,就在床上打坐,调养内伤。
柳再新又看着护道人走出房间,带上门,往院子的一隅偏房走去,便也悄无声息地跟上。
然后又见护道人推开那偏房的门,背着身子,好像在数什么似的左右走动。
柳再新本想探头再往里面瞧瞧,不提防一道风吹起,把门刮得晃晃荡荡。
暗夜中发出的吱呀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护道人弓着身子,像只猫一样精警地转过身来,眼中暗含精光,喝道,“谁?”
也是不该,吃惊之下,柳再新往旁边一仰,竟撞到了身旁树木的树枝,使它摇摇晃晃起来。
往四周扫视一眼,护道人自然注意到了那摆动幅度颇大的枝干,怵然一惊,连忙唤出了自己的那一对黑斧,提在身前,屏息着缓慢地移了过来。
柳再新自知那道人如果与自己离得过近,自然能感应自己,一时之间,也不敢乱动,把剑拿在手中,准备应敌。
当然,柳再新也能选择穿回现世,只是眼前道人也不过是个三关初期,并且加上刚刚又战斗了一场,精疲力竭,如果自己此时还是避让,难说会不会消磨斗志。
这样想去,也就没有穿回现世,反倒一了百了,现出了真身,要好好跟那道人做过一场。
护道人见树下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提剑人影,大惊之下忙往后退了几步,肃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来此?”
柳再新也不遮遮掩掩,只是反问道,“我听说万兽宗无故屠戮百姓,可有此事?”
那道人依旧举着斧,斩钉截铁道,“毫无此事,想是外人的污蔑,阁下可不能偏听偏信!”
柳再新也不回应,见道人严阵以待,更是退到了门后面,就往前走了几步,这就见到房间内的情形,幽暗的室内正躺着被绑缚的几个人影,便了悟刚刚那道人是在核对人数,也就冷笑了声,讥刺道,“不知阁下身后绑着的又是何人?”
闻言,那道人皱着眉头,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阁下真的要与我十三盟作对吗?”
柳再新哈哈笑道,“你还记得适才说与你同门的话吗?你可能代表十三盟?”
道人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下,羞恼道,“我万兽宗也不是无名之辈,不知阁下是散修还是宗门子弟?有胆报个名号!”
柳再新自不会说出自己的宗门,而是反问道,“我很好奇你们这群家伙强掳这些凡民要干些什么嘛,不知道你能不能说说?”
“自是收做门内杂役弟子,干些粗活杂事!”
柳再新摇摇头,“你这货,挂着羊头卖狗肉!收弟子用得着杀人父母吗?”
道人双眼微眯,道,“看来阁下这几日一直藏头露尾地跟着我们了,不知有什么指教吗?”
“谈不上……”柳再新还没说完,那护道人已经提着两斧迅雷般冲了过来,还霹雳般大喝一声‘好胆’,照着柳再新两臂已经砍了过去。
速度甚快,幸好柳再新一直暗暗提防,见他冲了过来,气势难阻,便只得展开身法,恰恰避了过去。
道人依旧呼哈地大吼一声,或许是在通知其他人,同时趁力气还未用老,变劈为削,横斩过去。
立定身形,柳再新已然用了流云六式中唯一的一招防御剑法,‘立字诀’,生生挡住了护道人那对板斧。
只是武器碰撞之间火光四溅,声音震耳。
道人见招数被轻而易举地挡住,跳将开,质问道,“缥缈如云,你这是流云宗的剑法,你是流云宗的弟子?”
柳再新没想到‘流云六式’这般有名,只是稍用灵气使了一剑,已然漏了根底,也不回答,迎面就刺,正用的第一式‘刺字诀’,聚灵气于一点,伤敌人之关节。
护道人也不迟疑,忙把双斧举起,挡住了剑势。
只是他刚才已经战了一场,还未休息充足,此时被那剑势一冲,竟有些不支,险些趔趄滑倒,因此借力又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壁,从乾坤袋中拿出几张符箓,念个咒往柳再新处一股脑地扔来。
符箓种类甚多,有一道火符,又有一道风符,火借风势,形成一只猛虎,在屋子里呼啸着向柳再新扑过来。
柳再新虽然也有符箓,可时间哪里等的急,只得举剑招架,“搅字诀”“云字诀”,一起施展开,好似银龙撞散了乌云,白枪崩碎了红石,那团猛火被打得四散开,星星点点落在那几个被绑缚着的人身上。
他们本来是被施了迷魂咒,此时身上火起,烧的肉疼,一个个在地上癫狂地挣扎,又因为嘴巴里塞了东西,只能呜呜地叫着。
柳再新连忙拿出一张水符,念咒就抛,一团水球总算扑灭了这煎人的恶火。
见得火灭,柳再新又举剑准备向那道人刺去,只是眼前哪还有人影,只剩下一道木窗投下天上的月影。
柳再新暗想,这贼道人一定是逃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那奢道人还是去其他地方搬救兵,如今之计只能先撤为上。
因此又把那被绑在地上的几个人身上的绳索一一挑断,问道,“不知哪位是冷秋生之弟,冷冬遇?”
等了好会,在墙角一个尚未束发的少年才唯唯诺诺地举起手道,“仙长,我就是。”
此时院子外面忽地响起了细细碎碎的急促脚步声,人数众多,柳再新只能立马拉过少年对着众人道,“你们想要逃生且跟上我,动作快点。”
说完,就把穿壁盘贴在墙上,等众人都钻出去后,再取下来。
众人弓身闭气又走了一阵,偶尔能见到的几个巡守的武人都被柳再新一张迷魂符放倒,才到了后院的围墙处,又取出穿壁盘,依样实行。
出了城主府外,这才算脱了险,被救的那几个人也没道谢,只管慌慌张张地像鸟兽一样四散逃命。
柳再新拉着少年的胳膊道,“你且跟我来,去见你兄长。”
少年低头细如蚊蚋地应了声,只默默地被柳再新拉扯着走。
一路疾行不提。
且说城主府内此时忙忙乱乱、热热闹闹,本来一场大战已经毁了正厅,现在后院又无故响起打斗声,真个把城主气得要命,只能急忙带了一队武人赶过来。
可等推开房门,又发现其中空无一人,叔城主只好又去奢道人房中。
来推开门的却是护道人。
关了门,护道人才对城主恼怒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城主对他二人虽不如对应玉郎那般恭敬,还是照实回答道,“召集武人用了些时候。”
护道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罢罢,只是如今那几个阴人已经逃掉,该如何是处?”
叔城主在一旁却问道,“不知道刚刚打斗的那人是什么来路,厉不厉害?”
护道人双目冒烟,狠狠地道,“只不过是个流云宗的小子,趁我真气不全,占得一丁点便宜,我誓杀此獠。”
叔城主不禁松了一口气,“那我这就搜捕全城,把那几个阴人一并抓回来。”
护道人点点头,便把叔城主打发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来两个道人,护道人突感喉咙堵塞,扶住桌子,咳嗽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鲜血,咬牙道,“那小子剑法委实不错!”
盘坐在床的奢道人这才睁开双眼道,“万兽宗与流云宗井水不犯河水,你知道那人为何来此吗?”
护道人也盘坐在地,呆呆地看着那摇曳的灯火,摇摇头,“我如何得知?总不能是特地来救那几个阴人的吧?”
奢道人也转头对着那若明若现的烛火,“哎,此番若是没有寻回那几个阴人,你待怎办?”
护道人只是摇摇头。
两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各自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