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怀虞扑倒在地的雷公电母神色慌张,他们看着远处被绑住的司命,神情惊恐。
司命摇了摇头。
他无法言说怀虞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在历经了天雷业火后神识俱在,竟然还能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后卿缓缓落地,怀虞跪倒在地上,摸着后卿的脸叹息道:“你终于回来了……”
她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后卿的脸,一口鲜血吐在他的白衣上,晕出了火红色的花。
怀虞伸手,把雷公电母的雷神锤、乾元镜归还原位,然后用最后一丝气力让后卿恢复清醒。
天地间骤然变得静谧、空旷,怀虞轻飘飘地躺在后卿边上,嘴角是满意的笑容。
小鱼和云司也清醒了过来,因为打斗而披头散发的两人在看见一身鲜血倒在一侧的怀虞后,纷纷跑了过来。
小鱼流着眼泪,颤抖着手不敢触碰怀虞,她一边哭一边大声喊道:“怀虞,你醒过来啊,怀虞!”
毫无动静,司命拦住了发狂的小鱼,他看着较为平静的云司说道:“后卿想来是恢复了仙力,我先回九重天上去了,又是一场风波啊。”
其实五百年的时光在司命眼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仙人与天同齐,五百年的岁月又算得上什么。
后卿已然归来,往后的日子还长,这些爱恨纠葛,总是有办法解开的。
与此同时,遗世独立的流波山突然白鸟朝贺,四海八荒所有的神鸟纷纷飞往流波山,在山脚徘徊。
流波山上仅存的几个弟子大惊失色,山顶突然响起了经久不息的钟声,这场下了五百年的雪终于停了。
后卿醒过来的时候,雷公电母还没离开,他们要等到这场历劫完全结束,才可回九重天复命。
就在后卿睁眼的那一刻,云司就发现了。
他按捺住那一份欣喜问道:“上仙……上仙你……你回来了吗?”
云司跪在地上,一向两袖清风的云司第一次语气哽咽,他指着躺在地上的怀虞,磕磕绊绊地开口:“怀虞她,替您挡了天劫,现如今已经意识全无了。”
后卿起身把怀虞抱在身前,他朝雷公电母颔首道:“替我向天帝禀明情况,小仙琐事缠身,就不去九重天了。”
雷公电母一时间哑口无言,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后卿随手招来了一只仙鹤,踏风而去。
云司在反应过来后,尴尬地朝着这两位上仙弯腰,也原地化成了一阵烟,消失在狭小的炼丹房内。
小鱼不知道后卿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看着眼前凌乱的房间和突然重伤的怀虞,心里面一阵伤怀。
她知道,怀虞和后卿不是普通人,此去经年,只怕相见已是遥遥无期。
一切都像是尘埃落定了一样,勒佛教的大本营遭到了重击,就连揭菩都在这场光怪陆离的恶战中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再没了音迅。
勒佛教在上京城就像是一个传说,就连国师府都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整个南邑朝,就像是从没有听说过国师后卿一样,唯独小鱼,带着重伤的温尔回京,守着经年累月无法消弭的记忆。
“罢了罢了,我们也回吧,也该向天帝复命了!”雷公摇了摇头,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显得无可奈何。
电母忧心忡忡地说道:“后卿上仙当年可是被打入凡间,永世不能位列仙班的,现如今这……”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只神鸟从九重天上呼啸而下,这是天帝在催他们二人回去复命了。
雷神锤和乾元镜腾空而起,雷公电母唤来一片七彩祥云一时间直入云霄,留下白茫茫的一片云雾。
空旷安静的赤水河流淌在这片大地上,大概是因为暗红色的赤水长年流经导致河水两岸的泥土都泛着鲜红色。
这条神秘的暗河同勒佛教一起在一夜之间隐匿入了地下。
一百年后。
当初的南邑朝早已在朝代更迭中换了君主,后卿自从那日在赤水带走怀虞便回了流波山,将整座流波山笼罩在一团迷雾中,这团大雾,一散就是一百年。
云司在山下开了个酒馆,来来往往的人、妖、仙都会在这个酒馆里面喝上一壶茶,谁也不知道流波山上的这场浓雾究竟会持续多久,无数想拜访后卿的上仙都得到了闭门羹。
于是他们就转战云司的酒馆,期盼能从中得知一些内幕消息,每每看到这些人询问后卿事宜之时,云司也只能一阵苦笑。
旁人又怎会知晓,他其实也有一百年没上过流波山了呢。
除了那日后卿抱着魂魄散尽的怀虞一路飞驰到流波山,他跟着自家上仙回了一样山上的长生殿,在这之后后卿便驱逐了山上的所有人等,只留他和怀虞两人待在山顶,不知岁月流逝。
神族的寿命悠远绵长,后卿归来这一重大消息终于在仙界被口耳相传了数十年,终于在王母一百年一次的蟠桃宴会上因为将臣的回归而被代替了。
这位驻守魔界一待就是六百年的上仙,在错过了五次蟠桃盛宴后,在今年的宴会上重新回到了众仙面前。
有八卦好事的仙人暗地里下注,说将臣归来,不知会不会被后卿拒之门外。
下‘是’的仙人一致觉得依照后卿上仙清冷桀骜的个性,想来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要知道早在三百年前,天帝就派了九十九只凤凰前往流波山,想把这位闭门谢客的上仙给请到天宫。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别说长生殿了,那九十九只凤凰连流波山都没有上去。
那一日的场景可谓是精彩纷呈,流波山上的崇明鸟引吭高歌,似乎在嘲笑这些天界的神鸟如此不自量力。
后卿的坐骑玄火凤凰是众凰之首,玄火出现在半空时,所有的凤凰都落地低头,谦卑恭敬,一道道玄火染红了半边长空。
当然这些已经扯远了,再说回九重天上仙人下注的事情,仅有小部分仙人觉得后卿不至于如此面冷心冷,总归是一起由女娲大帝抚养长大的交情,六百年未见了,怎么可能会闭门不见。
事实上,这一小部分仙人着实是运气好,将臣拜访后卿那日,他特地挑了个好天气,那日云淡风轻,流波山上的雪融化了一半,云司的小酒馆因为王母的宴会着实流失了不少‘生意’,将臣来的时候他正无聊地扇着扇子,嘴里念叨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喝一杯延年益寿,喝两杯长生不老’……
“云司小仙,你家上仙呢?”将臣扔了一把碎金子,坐在酒馆外的大树上流里流气地问道。
云司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位不就是传说中和后卿一起被女娲抚养长大、自从渡了仙劫后独自请缨镇守魔界已经六百年没有出过魔域的将臣上仙吗!
“小仙人,我问你话呢,你家上仙呢?”
云司晃了晃心神,恭敬地回道:“我家上仙五百年前就说了,闭门谢客,除非……”
“除非什么?”将臣戳着笑,戏谑的问道。
云司被他打乱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他还没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就见将臣腾空而去,不顾流波山上的层层禁制。
因为外人的突然闯入,流波山钟声四起,原本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冰花纷纷化为了利器,往将臣身上飞去。
云司站在山脚下,心里面一阵感慨,上仙就是上仙,这流波山可不是说闯就能闯进去的,机关重重的山脚就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特别是过了山腰,低等仙人根本受不住那浓郁的仙气。
被伤的几百年下不来床是常事,更严重的一点甚至还可能灵力尽失。
就在云司感慨将臣真真是厉害的时候,远远地他又看见了一位红衣女子朝着他的小酒馆走过来。
云司端着酒碗站在门口相迎,心里面想着今日流波山可真是热闹。
果然,那红衣女子一靠近,就问道:“小郎君知道怎么上山的法子吗?”
“姑娘可知前方那是何山?”云司笑着问道。
红衣女子皱了皱眉,她不皱眉还好,这眉头一皱,云司只觉得这姑娘长相着实惊为天人了些,肤如凝脂,一身红衣衬得她格外英气,但又在微妙中透露出女子的柔弱。
更加让云司警惕的是,他没有在这位红衣女子身上闻到一丝仙气。
“小郎君,你就告诉我这座山能上去吗?”
云司摇了摇头,面色逐渐冷淡下来:“天色已晚,姑娘还是回家去吧,这荒郊野岭的入夜可就不安全了。”
“你可知,我是来找谁的?”那名红衣女子用手指勾了勾云司的下巴,略显妩媚地问道。
还没等云司回答,她自问自答到:“我找了怀虞快一百年,小郎君,你还不肯带我去见她吗?”
云司瞪着眼睛,严肃认真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他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但惟独牵扯到怀虞和后卿,总是会格外上心。
就见那名女子从宽大的水袖里拿出了一枚夜明珠,安安稳稳地丢在了酒馆里面的桌子上,她回头粲然一笑地吐出了两个字:“岑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