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说完话，回到那顶破了的帐篷收拾东西，和陈雪岁知会一声晚上和她们睡，就开始拆帐篷准备出发。
陈雪岁过来打算劝劝泡泡姐，后者冷冷地问她：“不出发么？”
双胞胎想安慰泡泡，都被后者打发了。理由很简单，他们还需要找到祭坛，说不定祭坛就是这格的出口。
夏树月大概还有点良心，识趣地没来挖苦泡泡。
泡泡较往日沉默很多，休息时一直望着河流发呆。陈雪岁注意到泡泡休息的地方比前一日她离河流的安全距离近了不少。陈雪岁不知这是好是坏，只担心泡泡的心理问题更严重。
“吃点吧。”陈雪岁端着一小碗粥给泡泡。
泡泡接过粥一口喝完，把碗还给陈雪岁，继续抱膝看着河水。
陈雪岁说：“不喜欢就不要看了。”平白给自己增添心理压力。
泡泡保持她的姿势，对陈雪岁的话充耳不闻。
陈雪岁将碗放到一边，隔着泡泡一个手掌的距离坐下，“泡泡姐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很担心啊。”
泡泡一动不动地坐着，双眉微蹙，对陈雪岁有所不耐。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陈雪岁静静等待泡泡回答。
这次的泡泡眉头皱紧，面色不善地转头说：“滚。”
自队伍组成以来，陈雪岁头一次听泡泡骂人。但被骂对象是自己，这就不怎么让人好过了。
陈雪岁想到最维护泡泡的双胞胎，“熊北北熊南南也希望你走出来。”
泡泡的面容扭曲了一下，看起来没那么暴躁了。她沉默几秒，问：“你能帮我？”
陈雪岁心说有戏，点头。
泡泡说：“你把他们带出去。”
陈雪岁明白他们指的双胞胎，说：“你也……”
“第七格以上，出口有怪物守关。身为方格主人，务必不能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不信任的人。在后期每格boss可能不止一个，并条件宽泛容易触发。方格内直接杀人会有惩罚机制。第十二格的方格主人必定是自己——”
“泡泡姐！”陈雪岁打断泡泡的话，她听出泡泡在交代她所知道的规则，“这些你以后慢慢告诉我们，好吗？”
“我不叫泡泡。”泡泡说，“你都不知道我现实身份。规则当你带他们过格的报酬。”
陈雪岁一噎，听出泡泡的话外之音，连忙说：“我不在意你的真实名字，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格，总不能放弃你不管啊？”
“那又怎样？”泡泡再次皱起眉，连续被劝让她的心情直线下降。她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陈雪岁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答应怕泡泡姐没了牵挂，不答应怕泡泡姐极端不干，简直进退两难。
泡泡冷冷地盯着她，眼中敌意明显，陈雪岁被看得不由难受。见陈雪岁反应，泡泡敛了怒意，转头注视河流。
最终陈雪岁放弃劝说。她默默拿起碗，回了队伍。
队伍的气氛偏低迷。
泡泡心情不好，双胞胎跟着一言不发。没有线索，尤鹤和陈雪岁基本无言。隋学晨也闭上了嘴，少有说话。
夏树月来挑衅过几次，不过泡泡不理她，她讨了几次没趣儿就没再来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陈雪岁想着泡泡的话，没能睡着。于是下午走路时她快困成个球，可惜还得撑着精神苦逼兮兮地赶路。
双胞胎转变了思路，时不时找话题同泡泡说话。泡泡精神好了那么点，虽然大多时候还是保持她的沉默，但偶尔能应上一两句。
今天他们也没能找到梦境所说的祭坛。吃过晚饭，众人进了各自的帐篷。泡泡和陈雪岁她们挤一顶，隋学晨虽然不愿，但看着泡泡没有表情的脸什么也不好说。
为了防止隋学晨抱怨，陈雪岁睡在两人中间。没有午休的她沾了枕头就睡，大有天打雷劈也不醒的阵势。
今晚的梦境再次清晰，陈雪岁看见自己站在纯白祭坛的正中央，手里握着枪，脚前跪伏着一名深绿衣装的男子。
“我向着你祈求，放过我。”
男子对他眼前的人这么说。陈雪岁惊觉这声音是投票时的声音，话也在哪听过。她感到自己的右胳膊被人轻轻动了动。视野微微右移，一名褐色长发女子对她摇头。
“薇特奈，”陈雪岁听到自己说，“你哥哥手上有我们同伴的命。”
薇特奈的眼泪流过脸上的伤疤，“不——”
“不——”
不同于哪个梦境角色的声音忽然响起，陈雪岁惊醒，发现说话的人是睡梦中的泡泡。
哀求过后，泡泡呼吸骤然急促，随即停止一瞬。紧接着泡泡猛然坐起，双手捂住脸，整个人蜷成一个球状，用力地深呼吸。
陈雪岁正想问泡泡梦见什么，就听泡泡声音颤抖，自言自语地说：“你也以为……我该死么……呵。”
“……不……或者我本就……死了……？”泡泡的声音微弱如风中火烛，随时会消散。
泡泡喘息停了片刻，悄悄起身，拉开帐篷拉链，蹑手蹑脚地出了去。陈雪岁看看身边睡得死沉的隋学晨，没有叫醒少女，自己学着泡泡轻手轻脚到了外边。
或许陈雪岁出的声音够小，或者说泡泡已然顾及不到外界的情况，泡泡没有发现陈雪岁跟了出来。她一步一步走向河流，动作僵硬而缓慢，犹如死去多时的尸体。陈雪岁轻唤两声，泡泡没有回应。
陈雪岁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拉住泡泡的手腕，“泡泡姐！”
泡泡闻声回头，脸上保持茫然的神色，眼中空洞无神。陈雪岁以为泡泡姐被鬼怪选为死者，手中更加用力，另一手按住泡泡的肩膀，“泡泡姐，清醒点！”
泡泡露出惨淡的笑，像是被拉扯面皮做出表情的木偶。她任陈雪岁抓着她的身体，说话慢慢吞吞，“清醒？我清醒着呢。”泡泡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对陈雪岁身后重复道：“对吧，我清醒着呢。”
陈雪岁下意识回身防备，所见的是空荡荡的夜色平原，月光打下冷淡的光线覆盖杂草之上。
没了桎梏的泡泡非但没有走开，反而孺慕地叫了句：
“老师。”
陈雪岁听到这称呼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泡泡姐以这样的语气说话。
泡泡对着陈雪岁旁边的空气伸出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像是握住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手腕。泡泡“抓”到了人，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我来陪您了，请别丢下我。”
陈雪岁立刻明白泡泡这是谵妄了。她再次强硬地拉住泡泡，说：“泡泡姐，这儿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不擅运动的泡泡哪里比得过陈雪岁的力气，当即连步子都迈不开，幻想中的老师对她微微蹙眉。泡泡当即冷下脸，对陈雪岁道：“滚。”
“泡泡姐，你——”陈雪岁愈加用力，换来的是泡泡一拳砸来。陈雪岁躲开泡泡的攻击不在话下，但这给她制住泡泡姐增了不少难度。
泡泡的攻击完全无条理可言。如果见过大街上女人打架，可以发现泡泡和她们几乎一样。陈雪岁的短发被泡泡抓住一撮，疼得她不由呲牙。
又是一腿袭来，陈雪岁不得不放开泡泡闪避。挣脱陈雪岁的泡泡向河边快步跑去，陈雪岁一把扑倒泡泡，将其压在身下，“泡泡姐！！”
泡泡没有回她，相反死命地挣扎想摆脱陈雪岁。但两人的力量差距在那，泡泡自然挣不开，于是她抬头咬上陈雪岁的小臂。
陈雪岁吃痛，却不敢松开一分。她们离河只有一步之遥，如果陈雪岁放开，她毫不怀疑泡泡会跳进河里。
“陈雪岁！”忽然一道手电光打来，尤鹤看见僵持中的两个人。
陈雪岁如蒙大赦，“泡泡姐要跳河！”
尤鹤没多作犹豫，三两下跑到两人身边，与陈雪岁一人一边抓住疯狂中的泡泡。期间泡泡不断大喊不要，叫他们放开她，两人一点没听，硬是把泡泡架回帐篷里。
他们这么一通闹其他人都醒了，带着被吵醒的不悦或惊惧。陈雪岁没空管他们，和尤鹤架住泡泡，闻声赶来的熊北北熟练地从泡泡上衣口袋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药片。熊南南配合地打开一瓶水。
熊北北呈着药片，泡泡仍企图挣扎，仿佛永远也不会累。熊北北试了几次喂不成功，柔声道：“老师，吃药。”
出乎意料的，泡泡安静片刻，熊北北趁着几秒快速地把药放入泡泡嘴中，灌入水。泡泡沉默地吞下。
吞下药的泡泡很快又烦躁起来，嚷嚷着要去找老师，对制住她的陈雪岁和尤鹤骂起一连串粗口。两人闻言不由皱眉，熊北北轻轻握上泡泡的手，说：“老师，冷静，我和南辕都在。”
“嗯。”熊南南满脸写着担心。
他们的话像有魔力般，泡泡奇迹般安静下来。陈雪岁和尤鹤放开泡泡，泡泡蜷成一团，抱着双膝不断抽泣。不一会儿，泡泡在药片的作用下睡着了。
“行啊你们这么厉害，以前居然没看出来？”被泡泡喊声吵醒，缩在帐篷角落围观全程的隋学晨吐槽道，“话说南辕是谁？熊二？”
熊南南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剧场】
隋学晨：你看这个泡泡姐谵妄了，不如我们把她……
陈雪岁：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