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来,记忆
到哪了?火车又停了?很吵耶,人很多吗?我缩着身子不去理会外边的吵闹。
不重的行囊,全是叶枫给整理好的,背在肩上很轻松,火车上的昏昏沉沉被一股脑儿抛下,这样的我,可以重新开始了吧!?
其实音达大学新生正式报道是在两天之后,但我和叶爸说想提前到学校适应一下,所以今天音达的校园仍是空荡荡的,大概很少人像我这么积极,又或是慌乱地逃避,还是追寻,我进门时保安室里惊诧的目光让我记忆深刻。没有留出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个新环境的一草一木,这些在我看来,放置在哪里皆是一个模样,没有多余的眼光,没有多余的考虑,永远缺乏好奇,应有的好奇,一贯的不在意,一贯的习惯,这种说不清是偏见,傲慢,还是恐惧的习惯,延续无法收拾的情节。
拿着录取通知书,我一字不漏地浏览,扫过“寝室安排”一栏,那里用黑体字写着“七栋221”方方正正的,边走边合上录取通知书,我凭着感觉向音达的寝室的方向走去。
小卵石垫成的小道,大约2米宽,两旁是长得很高的不知名的树,是樟树,是桦树?树叶很是繁茂,以致叶与叶的间隙很小也很密,阳光偷偷钻过来也只够形成微弱的光斑,点缀卵石路的高昂兴致早就在偷偷钻过来那瞬间大失。应该是这里了!眼前这栋楼的正前方挂着一块木牌子,注明“七栋”没有惊喜,也没抱怨这偌大的学校竟这么吝啬而使用一块木牌子来做标志牌,甚至都没再多看一眼,我低头拉紧背包带走进去,“221”不在一楼,是在二楼最左边那一间,按顺序一间一间地找,终于到了。伸出手想要推开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钥匙,沮丧地从门上滑下去,坐在地上不愿再起来,双臂环抱自己,坐了好久的车,很累了。
“嘿!你怎么坐在这儿啊?”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撕开我封闭起来的耳朵,我嗅了嗅那人身上温暖的气息,没有睁开眼的打算,“喂,起来!”
“你是?”我睁开眼顿时警觉,一位大妈站在我眼前,“哦,我是这里的宿管,刚从保安室回来,他们说有一个奇怪的女孩向这个方向走来,我就跟上来看看。”
“嗯。”
“你是新生吧?”她上下打量我,我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短袖,胸前印着一个大笑脸,那是大嘴巴在艺术课时的杰作,下边是蓝白色旧式牛仔裤,黑色帆布鞋,“嗯。”陌生人前的我,只言片语就可以打发掉自己,“怎么今天就来了?没有钥匙吧?”她问我,“嗯。”
“今天住寝室?”
“嗯。”
“怎么不多说一句话呢?唉——算了,到我那儿去拿钥匙吧!就在楼下。”
“嗯。”我一直用嗯字回答她,“走啊?”中年妇女见我没动身,又弯腰下来拉起坐在地上的我走,“给!”宿管办公室内,中年妇女递给我一把钥匙,接过来,我想说声“谢谢!”却始终未能说出口,微微点点头“请问——?”还没问完她就说:“我姓陆,你就叫我陆阿姨吧!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下来找我!”。
“嗯。”我晃晃手里的钥匙,上楼。
打开门,寝室空空的,一眼扫过去:四个铺位。我挑了最里边的那个铺位,刚放下背包,一个人就冲了进来,是陆阿姨抱着新被子进来了,她说:“我帮你铺床吧!一个人大老远的到这儿来,可不容易!”说着就忙乎起来,“这是学校分发的新棉被,还有一些生活用具,等一下我去帮你拿上来,也是分发的。”
看着她忙里忙外,我眼眶红了,我并不是一个轻易让别人帮助自己的人,现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怎么,想家了?”她问。
如果她是自己的妈妈,如果她是尘叶,这就够了,就很幸福了,天啊!“妈妈”这个字眼竟然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这个角色不是早就该被遗忘了吗?这个角色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尘叶不肯来见我的。
“要是想他们的话,就给他们打一个电话,和他们说说话!”陆阿姨的话提醒了我,犹豫着还是给叶爸发了个短消息过去,告知他已安全到达学校不要担心。
“咦,背包里有一个纸盒。”陆阿姨帮我整理行李时说,“纸盒?”我接过来问,“这是?”我喜欢的经典黑色,手机的下面垫着一本新的小册子,拿出来,淡淡的封面上印着“心语小册”几个字,翻开第一页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掉落,是叶枫的字迹:“尘一,你的心语小册该换了,以前的那个都快被你翻烂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它再被你蹂躏了。手机是你上次逛街时看的那款诺基亚手机,知道你喜欢,特地买来的,是你喜欢的经典黑色,里面有存我的号码,叶爸的也存了,还有,在背包的最里层我有帮你准备一些感冒发烧应吃的药,知道你不爱看医生,对了,军训你不用参加了,我已经拜托叶爸让人替你申请免去军训,否则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还有啊,大嘴巴就在音达大学附近的铸美艺术学院,我已经嘱咐他要好好看着你,当然,还有一个surprise,明天你就会知道了哦!真是的,你已经长大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再说最后一句: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请把我当成不是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看过一行行的字,红了眼眶,不轻易让眼泪掉下来,叶枫却总在挑战自己的极限。这些只是很简单的嘱咐,顾尘一,不要这么感动,你不可以这样,这样会养成习惯,会养成无法救赎的习惯的,这该死的眼泪,绝对不能掉下来,说过不是真正关心的,为什么心里像塌陷了一样?顾尘一,警告你自己哦,不可以。
自以为是的你,给了感动的理由却还下命令不允许感动,自以为是的我,有了感动的理由却逞强不流泪,这些,究竟是自以为是的我们错了,还是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局面?
“怎么了?”陆阿姨见我一脸的怪异问我,,强压住激动我说:“没,没什么,没什么!”
“一个人睡,怕吗?”陆阿姨好心地问,“不会!”我回答得很直,其实,这样更好,这样不是更安全吗?一个人,自己安全,他们也安全。
“这样啊!那你休息,很累了吧!”
“嗯。”
“那,我下去了啊!”陆阿姨便要走,看她离去我张嘴想说:“那个——”
“还有事吗?”陆阿姨回头柔声问,“谢谢你!”我咬着嘴唇,不清不楚地发出这几个字,“啊?哦,不用,不用谢,哈哈!”说着陆阿姨拉上门,楼梯间的脚步声,清脆得有点过火。
桌上一大包感冒发烧吃的药,真的很多,其实没什么用,我的病,这些药不能把它治好。
“你就别把我当成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我不是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叶枫的话在脑海里旋转不停,那款手机就在手里,叶枫的号码就在里面,屏幕闪了又黑掉,还是没有勇气摁下拨通键。
——你就像那尘埃里的花,看不清清晨第一滴露珠的模样——“这,这不是自己唱的歌吗?叶枫竟把它设成了铃声?”我惊诧不已,通了,才一下下,对方就接了:“喂!”
不是叶枫,“请问你是?”
“尘一,是你?我是许林士啊!你找叶枫啊?他刚出去买夜宵了!”
“哦”
“他一会儿就回来,要不你先别挂,我去叫他。”
“哦。”。“他一直在等你电话诶!别挂啊!”说完耳畔传来一阵急冲冲远去的脚步声,捧着手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等下去。
“喂,尘一,还在听吗?”他的声音传过来,我说不出话,但确定我没有挂掉电话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尘一,在听吗?到了啊!还好吗?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叶枫只顾自己问个不停,“纸条,你看到了吗?”我没说话,“怎么不说话?”
“叶枫”我叫他,“嗯”他轻轻应我,“叶枫,我,一切还好!”说出来了,“嗯。”这下轮到叶枫无话可说了,他几分钟过去也没说什么话,打破尴尬,我问:“叶枫。”
“嗯?怎么了?”
“叶枫,谢谢你!”
“我是你哥诶!”他说,“我知道,所以我才——”
“叶枫——哥哥!”尘叶没出现,阿亚没消息,我捡来了一个哥哥,也许这是上苍在怜悯我,给了我一个礼物,“尘一,你叫我“哥哥’,刚才?”叶枫的声音陡然提高,“嗯。”
“你叫我“哥哥’了!”他激动地又问了一遍,“嗯。”
“我今天下午刚到远筑学院,竟然又和许林士那家伙同寝!”他激动地继续说下去,“叶枫,我累了!”怕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我只得先说挂电话,“那就挂了吧!早点休息!”叶枫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但他叫我先挂了。
转来转去,总是徘徊在外圈,偶尔冒险探入内圈,我就一直这样做了一个胆小的人,曾说过的相信,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它的可信度和持久度,想来我终是养成了贪婪的习惯。
夜很难受,不知今夜像我这样失眠的人有几许?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沿,撑着脑袋,头发被自己抓得乱七八糟,有时候这样的抓狂也是一种发泄吧!这是否属于自虐的范畴?我们总爱以自虐来放肆,来自责和赌气。
你说不允许感动,却做让我感动的事,你说让我把你当成一个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却一副真心关心我的样子。
我们一直不停地伪装下去,用拙劣的语言和拙劣的伪装来掩饰我们的内心,人,有时候就是会这么蠢蠢的吧!——想伪装,却偏偏挑了最糟糕,最易暴露的伪装外套。
“尘一!有你的包裹,刚刚邮递员来了,人家叫你快出来签个字,瞧,这么大的包裹,里面都装了什么啊?快打开来看看!”陆阿姨咚咚咚地敲着寝室门,我想:“包裹,有谁会寄包裹给我呢?”
拉开门缝,咦,真的是包裹!我半信半疑,陆阿姨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喃,你的名字就在这里——顾尘一,不会弄错的!”
“嗯。”。
签了字后,我接过包裹。
“快拆开啊!”陆阿姨迫不及待的样子,“嗯。”慢慢的,我拆开纸箱,撕开一层层精美的包装纸,“是木吉他!”我嘴角抽动几下,脸上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是怎么了?昨天一连说了两次“谢谢”今天还笑了?此刻想掩饰喜悦却也不能,真的很开心,我知道这是叶枫送给我的木吉他,是我最喜欢弹的木吉他,这就是他说的“asurprise”吗?
“是吉他诶?尘一,谁送你的啊?你会弹吉他吗?弹得好吗?”一连串的问题从陆阿姨的最里蹦出来,她发现我哭了,“怎么哭了啊?”陆阿姨慌忙递给我纸巾,“别哭啊!怎么你这女孩子——?”
“为什么我会开心,我想哭?”我自言自语,听得一旁的陆阿姨云里雾里,“总是这样,让我越来越控制不住,明明都说了不让我以为你很关心我的啊!”
“没有什么“为什么’,尘一,别哭了啊!开心就笑啊!干嘛还哭呢?”。
看着枕头边信纸上叶枫写的话,抚过木吉他的弦,那一刻有种想释放的感觉,可是长期以来养成的那无可救药的该死的“不在意”的习惯是不可能轻易改掉的,这就是所谓的“浮现必须是在沉淀之后的,但那需要别样的推动”这泪水是崩溃还是重建?
石头的我,不是很轻易被击溃,现在却,我也在怀疑富有棱角的我是否已经快要被磨圆,怀疑以前,现在的我是否都只是在伪装和抑制而已,怀疑未来的我是否要继续“石头生活”。
我压住肚子不让自己哭,见我稍平静些,陆阿姨问:“你喜欢吉他?”
“嗯。”我好喜欢,我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一句,因为我的尘叶会唱歌,会唱很多的唱歌,而我的身体里面有她的因子。
“会弹吗?”
“嗯。”我在心底里警告自己是一颗“石头”不可以多说话,不可以轻易被击溃,有时候,会抑制不住贪念一些事物,贪念一些不能指出所有者的事物,甚至想占为己有,然而,当你的怀疑,恐惧失去的感觉一并涌上来的时候,你才发现退回自己原来的地点更为保险,却也同时会在心底里暗自叹息。
抱起木吉他,试了试弦问:“陆阿姨,想听吗?”
陆阿姨期待的目光看我:“好啊!你弹!”。
仍是那首被我硬生生尘封了一段时日的《尘埃花》,却始终不减对它的喜爱,因为那里面,有阿亚,有尘叶,有我,我们三个紧紧地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