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宗席这句话,许安怡才真正放下心来。
而一旁听着的许静怡却觉出一丝不对。
和贺宗席打交道最久的她是知道的,贺宗席这人极其苛刻,是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出乎他意料这句话的。
是因为是许安怡?
还是单纯地只是因为失忆?
但好在,没人因为这一句话怀疑贺宗席,车祸过去那么久,已经不会再有人怀疑他在那场车祸里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
虽然这样下去也是可以的,但许静怡还是希望贺宗席能恢复记忆。
贺宗席紧盯着许静怡,见她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一点反应,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许安怡明显是抢了她的案子哎,她怎么能这么冷静?
一开始他也没看出这是出自许静怡之手,许安怡十分自信地说了后他便真的以为是许安怡自己做的,可越看下去越觉得熟悉。
这没有错的,他和许静怡还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所以他很熟悉她的风格。
可是她现在的反应如此冷静,那么也许是有可能许静怡自己主动让给许安怡的?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不跳出来指责,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他坐在位子上庆幸了一下,还好还好,他还没说出什么让许安怡下不来台的话来,没出什么笑话,但许静怡这人是怎么回事?许安怡也有策划案要发布,她怎么不提前跟他说一声?他差一点就多管闲事了。
他有些不爽,脸色有些难看。
许安怡都代替她说了,许静怡接下来便没有上场,这和流程不符合,可她自己也说了许安怡这案子已经足够,不需要她再来画蛇添足。
贺宗席听到她这么说,又皱了眉。
许静怡是有准备自己的策划案的,她面前的文件夹就是证明,退一步说许静怡并不知道许安怡也准备了策划案,还抢在她之前,那么也就是说许安怡是背着许静怡准备案子的,那么也就不可能和许静怡的风格如此相像,唯一的可能便是许安怡抢了许静怡的策划案,还是背着她偷的!
可是许静怡为什么一言不发?
是被许父胁迫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
他结合着现场能观察到的,和她们两人的行为对话,试图分析出真相。
等突然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觉得好笑。
明明只是问一下就能明白的事情,他还要这么费尽周章地推理分析,真是蠢透了。
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问出来,因为不管是不是都会让她们难堪。
真是该死,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件事这样头疼啊。
许静怡这样说了后,会议便提前结束,不过许安怡的案子最后还是被贺宗席以还不够成熟暂留,许静怡没怎么惊讶,本来这件事就需要多磨合。
可许安怡就不满了,明明大家都说好啊,他自己也说了出乎他的意料,可最后却说了暂留,不是证明他之前的那句话是恭维她的场面话吗!
她内心里满是不满,和贺宗席晚上约会时她就直接地问了为什么她的案子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她这语气是怎么回事,是想看在她是他的女朋友的份上给她走后门吗?
这么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她怎么觉得是可以的?
贺宗席看着许安怡这样,不由想到不管被他驳回案子多少回,都只会默默回去抱头思考的许静怡,而不是这样试图用私情原谅自己能力上的不足。
他皱着眉,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许安怡和许静怡有很大的不同,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要是严厉地说了,许安怡肯定要生气,到时候哄起来又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而就在这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迁就许安怡?现在的他其实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啊。
甚至有的时候看着无理取闹的许安怡,他还会觉得失忆前的自己竟然爱着这样的女人,真是瞎得不像是他。
“是公司的规定,”他简洁地说,“不是你案子的问题。”
这个回答勉强收住了许安怡的抱怨。
而许静怡也不是就这么原谅了许安怡偷窃她案子的行为。
等许安怡回到家后,许静怡就把她修改前的版本甩到了许安怡的面前:“看看这个你有印象吗?”
许安怡还沉浸在和贺宗席约会的幸福中,突然被文件甩了一脸,立马变了脸色,尖叫道:“许静怡你干什么?!”
“干什么?”许静怡冷笑一声,说:“我在问你对这些熟不熟悉!不过我想你都能自作聪明做出修改了,应该是看得很详细透彻了吧?”
许安怡这个时候才看清她甩来的是什么,脸白了一白,又哼了一声,心想你这个时候才来找她算账有什么用,在贺宗席那里,这案子已经是她的了!
于是她冷笑一声,一点也不怕地看着许静怡,说:“怎么,我是很熟悉了,你能怎么样我?”
这时两姐妹的争吵也引来了快要休息的许氏夫妇俩。
“怎么了怎么了?”许父一来就看见一地的狼藉,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静怡一点也不惊讶会惊动他们,不如说正是想让他们知道,才故意忍到了家中才发作。
“这是我做的和贺氏的合作策划案,但是今天姐却在和贺氏的会议上,拿出了和我一样的策划案。许安怡她偷了我的策划案!”许静怡对许父解释说。
许父自然是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十分惊讶地“啊”了一声后,才转头询问许安怡:“是这么回事吗?”
比起她,还是许静怡的话比较有用吗!
许安怡不得不又一次承认爸是向着许静怡的,满是不甘地咬了下唇后才道:“是这样的……可我不是偷,是看了一眼而已,我在公司里也学了这么久的,特别想要一个练手的机会,其他人家的合作我不敢碰,但贺宗席是我的男朋友,我才这么做的,爸,你要相信我。”
许静怡听着许安怡这焦急的声音,气得冷哼了一声,什么狗屁练手的机会,她就是偷了她的东西!还死不承认!
而许父也被许安怡这么说得晕了,因为他听着觉得竟有些道理。
“这样吧,许安怡,”许静怡也懒得和许安怡继续废话,便说:“你就说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吧?”
“是的!”许安怡竟还有脸朝她吼,明明她才是偷东西的那一个人,语气却比谁都理直气壮。
她说:“那策划案本来就是要用在和贺家的合作上的,也就是说是咱们许氏的东西,而且我也没有占为己有啊,你要是想说那是你的,你也可以去说啊。”
许静怡简直被许安怡的不要脸惊到了,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原创的意识吗?亏她曾经也是想做歌手的!
“许安怡,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就是偷了我的东西说是自己的,还死不承认!”
“可我不也修改了吗?在改过了后,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见姐妹俩争吵不休,许父急忙出来打圆场,安慰最生气的许静怡说:“静怡你先冷静一下,安怡拿了你的东西是不对,安怡你也道歉。”
许安怡被这么一说,瘪了下嘴,说:“对不起。”
许安怡道歉得倒是挺快,许父一听就满意起来,对着许静怡便说:“你看安怡也道歉了,这件事是她着急了,你也别怪她,而且她说得也没错,你的策划案是许氏的,安怡的策划案也是许氏的,你们原本就不需要多分彼此。”
许静怡被许父这逻辑惊到了,但她其实也知道他是因为满心都是让她们姐妹和睦的想法,才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许父的想法是好的,可那也得是许安怡也赞同的情况下。
而现在明显是许安怡在利用许父的想法,在恶心她。
许静怡知道这样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而她起码也以为这么一来,她能有理由搬出许家的。
“还需要什么理由?”钟意在知道这件事后一样气得不行,说:“他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待在那个破地方干什么!”
许静怡其实也这么觉得,只是这么一来,她这次搬出去住,就成了她无理取闹,许父肯定对她有怨言的了。
钟意也知道许静怡是有多喜欢她爸的,一直疼爱自己的亲爸被人抢走了的感觉肯定不好,而她也确实无法替代。
“难受就哭出来哈,”她拍着许静怡的肩膀,说:“没事的,还有我在呢。”
许静怡最终还是撑不住靠在钟意的肩膀上小声哭了出来。
她从小就不是那种会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别的小女孩儿被妈妈打扮得像是个公主时,她就穿着十分简单的黑白灰三色,脸蛋再漂亮,也没有一个笑容更能引得大人的喜欢。
这个时候,你也许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谁稀罕。
所以许静怡就这么一路抛弃了她母亲的喜爱,同学的喜爱,一个人坚强地走到了现在。
而没有人是生来坚强的,许父就是许静怡最后的堡垒。
正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在乎他的看法,能理解他的心愿。
所以这个时候才束手无措。
但是这么继续下去,许静怡总有一天被许安怡母女俩玩死,于是许静怡第二天就下定了决心——翘班了。
许安怡不是能么,那她就代替她的位置,且做一做看吧。
做得起来,老许的心血不会白费,好事一件。
做不起来,也能给许安怡还有许母一个教训。
许静怡没有上班,第一个知道的人便是许父,立马打来电话询问,许静怡使出绝招——装病。
许父果然惊讶又担心,“怎么好好的突然病了?有没有去医院?要不要我去看你?”
“我已经在医院了,”要想骗过许父,只有以假乱真,于是就拜托了钟意找了她的熟人,给许静怡弄了个假病,为了能“病”得时间久一点,还特意给她弄了个可以住个几天院的病。
钟意也意外要做得这么全面,许静怡也无奈,不到这一步,她肯定还是要被拉去上班。
“这个时候知道了吧,你爸也许根本就不是爱你,简直就是把你当长工待,哪儿有除了生病没有休息日的?”钟意忍不住说。
许静怡听了也笑了出来,却没说什么。
“好吧,那你就好好休息吧,”钟意说:“既然是难得的假期。”
许静怡笑了下,目送她出去。
钟意找的熟人不错,还是单独的个人病房,此时挺安静的,许静怡一个人便待在房间里先是玩了会儿手机。
大概半个小时后,许父带着许安怡匆匆而来。
她看到许安怡愣了下,不过很快理解过来,许父想要他们姐妹俩和解,这个时候肯定会带她过来看她,而许安怡也不会错过她“生病”的机会。
“怎么样?很严重吗?”
许父一来就问。
“嗯,有些严重,”这个时候自然怎么严重怎么说,“医生说需要住几天院。”
为了骗过许父,许静怡还特地让钟意给她化了苍白的病妆。
万事俱备,只等许父信了。
而许父自然是信的,连医学报告都不用看,立马就说:“那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刚好现在也有安怡帮我了,静怡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钟意的那番话影响,许静怡突然也有种许父在把她当廉价长工使的感觉,除非生病没有休息,想想突然有些心疼自己。
而许安怡一听许父这么说,立马乖巧地道:“爸,你放心好了,静怡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你的工作我会代替你处理,你就不用担心了。”
许父听了一脸欣慰,而许静怡如果不是知道许安怡这话是故意炫耀,还真的要以为她是发自内心的。
而等贺宗席知道许静怡生病住院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在发现许氏的负责人都变成了许安怡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他不由问许安怡道:“许静怡呢?这些事情原来不是她在负责的么?”
“她呀,”许安怡这几天处理起她的事情来得心应手,又能在工作时间接触到贺宗席,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个时候便也没计较他问起许静怡,十分高兴地告诉他:“哦,她生病了,在住院呢。”
“什么病?”贺宗席立马皱起了眉头。
什么病?许安怡被问得一愣,她只知道她生病了,哪儿记得到底是什么病哦……
“好像是血液上的疾病,病名挺长的,我没怎么记得住。”
血液?
贺宗席一听脑子就一懵,但很快想起来,如果是白血病这样的病,许安怡应该是记得住病名的。
而他这个时候看着一脸没关心的许安怡,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安怡你是不是不喜欢许静怡?”
许安怡被贺宗席这个问题直接吓到了,脸白了一下,才说:“没有啊,怎么了,你突然这么问。”
这不是突然,他很早就觉得了,而从一开始,就是他没有问清楚才对。
“三年前,”他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在认识我之前,关系好吗?”
三年前?竟然要问那么远的吗?许安怡愣了下,不过仍是仔细回想起来,三年前,没认识贺宗席之前,她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算是用平淡来解释,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基本没有交集,她那个时候忙着和朋友开地下演唱会,而许静怡,是一如既往地在学习吧。
“当然好了,”她笑着说,“我们可是亲生的姐妹。”
给做常人确实无法想象亲生的姐妹有隔阂,可那也是在两人的利益没有冲突的时候,只要有了冲突,什么样的亲密关系都可以瞬间决裂。
而她们之间的冲突,便是贺宗席。
那就怪不得许静怡突然变得这么惨了。
一想到许静怡现在变成这样竟然还是因为自己,贺宗席内心有种对不起她的感觉,可要怎么才能结束这样的状态?许父和许母到底怎样才能放心?
他和许安怡结婚吗?
贺宗席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就立马被他自己否决,他为什么要只是为了让许静怡过得好一点牺牲到这个地步?
可他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病得很厉害。
住院了的话,是很严重的病了吧?
他上次车祸,也没住几天的院。
说起来,这个女人有那么娇弱的吗?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不是很健康的吗?
他看着许安怡,试图再次提起许静怡的话题,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连到最后,许安怡都没说去医院看望许静怡。
看样子是已经真的决裂了。
许安怡是因为他才和许静怡决裂的,那也就是说,她也并非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如说是喜欢,才不能原谅趁自己不在代嫁给他的许静怡。
许安怡其实根本没有理由责怪许静怡,可感情不正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么?
他不由觉得好笑,他还没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许安怡的时候,许安怡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既然如此,当年何必瞎?
他勾唇笑了笑,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意。
“许小姐在城南的综合医院,病房号是XXX,是因为血小板低下入院调整,据医生所说,许小姐的血小板低下不会变成白血病。”
正好这时助理过来汇报,贺宗席“嗯”了声,调转车头。
谁规定他只能陪着许安怡去看望许静怡,她病了,他这个前夫,去看一眼,也不犯法吧?
到了病房后,贺宗席先是注意到是单人病房,此时病房里还有看望的人。
贺宗席不认识那人,却听到许静怡皱着眉头对那人说:“陈妈,我真的喝不完了,你带的真的太多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态度却不容拒绝,说:“小姐,这是先生吩咐我一定要带给你喝的,你现在身体不好,缺乏营养,要多喝鸡汤这样营养多的东西才行。”
吩咐熬鸡汤的应该是许父,而让带两桶的,肯定是她妈了。
还看着喝完,当她是游泳池吗,喝这么多。
可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皱着眉头,喝一口歇三口,终于在凉透之前喝完了。
陈妈拿上空桶,满意离去。
陈妈一走,许静怡就立马拽了贴在手面的针头,掀被下床打算去洗手间,而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贺宗席微微挑眉看着动作灵活的她。
许静怡着实惊到了,不知道贺宗席怎么会突然在这里,但一想到后面紧跟着个许安怡,只好在床边坐好,同时把只有针把头,没有针头的输液管子往被子里塞了塞。
没办法,她装病总不能只是吃药,陈妈要来,她肯定要挂上水才像是病了的人,钟意原本提议给她挂葡萄糖,反正低浓度的正常人挂也没事,可许静怡怕疼,反正他们也只是过来一时,便让他们只做了个样子贴在手面上,陈妈应该也不至于观察她的吊瓶液面。
可她还是被鸡汤灌得憋不住了啊。
但这个时候憋不住也得憋住,许安怡就在后面。
虽然不知道怎么是贺宗席一个人走在了前面,但许静怡还是十分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安怡呢?”
连她也认为他只会跟着许安怡来看她。
他和许安怡就是捆绑在一起了的么?
他笑着朝他走近了两步,说:“安怡没有来,我听她说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他是一个人来的?
许静怡有些讶异,贺宗席竟然会探她的病。
“哦是吗,谢谢你。”
她内心既有喜悦,更有说不出的难受,和他单独在一起仍是心脏紧缩的难受,而仔细想来,这应该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单独相处。
明明离婚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内心情绪翻滚,脸上却仍是平静,唯一不自然的便是不去看贺宗席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话说:“你过来看我,安怡知道吗?哦,应该是不知道吧,要是她知道,你就不会一个人来了。”
她倒是清楚,贺宗席轻笑,说:“对,我是瞒着安怡来看你的,怎么样,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