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颗头颅伸入水中，就跟平时在溪水中洗头的感觉一样，苏原能感冰冷，而且还毫无窒息感。
那种能觉察水万事万物都是微小粒子构成的景象再也没有出现，他非常失望。
潭水清澈却不见底，至于原因应该是溶洞内光线暗淡。
光线也是粒子组成的吗？
苏原一直好奇这个问题，光线的速度太快了，意识无法跟上它的速度，总觉得光线像疾速传播的波动，就像刚才潭面层层的涟漪，只不过一个是同心圆，一个却是按照直线传递。
这家伙磨磨叽叽的，怎么不动弹了！
拽着镣锁的一头，巴音显得不耐烦，他很想冲着“鬼修”的屁股来那么一脚，但他不敢，因为水底有他非常渴望的东西。
司固眉头皱成个肉疙瘩，他的手心都在冒汗，虽说富贵险中求，可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依照巴音的玩法，会不会招来天大的麻烦......
就在这时，苏原动了！
悄无声息浸入水中，巴音罕有地配合，将手中的镣锁一点点往前轻送。
吃软饭的巴音，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这倒符合他的性格。
司固面无表情，心里却对这位同侪颇有微词，谁让他爹娘生的好，容貌仪表堂堂，青冥对他青睐有加呢。
想到这里，他很不自在地摸了摸獠牙，恨不得拔个精光。
忽然，水面的镣锁不停晃动，司固赶紧收回杂念，往腰间轻拍，取出另一根镣锁，快前两步，将两根镣锁紧紧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往水里送。
大约再送出一大半镣锁长度光景，终于不再有下沉的力道从水中传来，大大喘了口气，泛黄的眼珠子紧张地盯着水面，就像垂钓的人等待鱼儿咬钩。
小小的水潭竟有七余丈深，巴音咂舌，不得不佩服刚结交的小兄弟，要知道寻常人类能潜入水里三丈就算精通水性了，转念一想，小兄弟可是鬼修啊，别说潜入水里七丈，就算是七十丈，七百丈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至于他为何这么清楚，阴司狱卒干什么的，专门拷问鬼魂的存在。
只是他严重高估了苏原的能力，潜入水潭四丈时，就感觉一种排斥力从潭底传来，越往下，排斥力越强烈，黑幽幽冰冷的水中能让人产生恐惧的情绪，任何人在未知面前总是显得无助，更何况幽暗、封闭、冰冷的空间。
但他不能放弃，命运无法掌控，但机会却能把握，或许，岸上的两个修罗将是他在阴曹地府最大的依仗。
不服输的脾气再次让苏原产生坚定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冲击下潜的极限，距离潭底也越来越近了。
浑身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着，窒息感很强烈，即便苏原不需要呼吸，即使他很清楚灵魂体不可能再次死亡，但水里的压迫感是那么强烈，强烈到让他产生立刻罢手的绝望。
忽然，他不可思议看着伸手就能触及的潭底，露出绝不敢相信的神情。
十多枚晶莹剔透的石子静静躺在黑糊糊的泥泽中，焕发阵阵微弱的幽光，似乎在无声嘲笑。
这些石子是那么的眼熟，哪怕让苏原再死一次也不会忘记！
刻骨铭心的痛无时不刻刺激着苏原，若是没看错的话，这些石子跟苏牧留下的那枚石子是同一类的......
可怜我亲娘，为了一枚石子丧命，可笑他苏牧，为了一枚石子至母子安危不顾，最终死于非命，可恨狗杂碎林道一，为了一枚石子做尽丧心病狂之事。
这里有十多枚几乎同样的石子，唯一区别在于焕发的色泽不同，距离那么近，几乎唾手可得，仿佛上苍给苏原开了个莫大玩笑，更像是赤裸裸的讽刺。
上一代拼个你死我活的石子，在潭底显得微不足道，苏原产生极其厌恶的思绪，理智战胜情感，忍住巨大的悲痛，双手往前奋力一抓，腰身疾速扭动，给岸上守候的修罗强烈信号。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水潭，哪怕此刻的他感到无比舒服也不敢留恋这种状态，手中的石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似乎比上一次还要快......
...
...
哗！
一道白影刚从水面跃出，就被镣锁给拽上岸边。
只是此人还没站稳，十余道寒星从他手中冒出，系数落在地面。
扑通一声，巴音就跪在地上，那张大脸几乎贴在地面，趴在一枚石子上拼命吸汲。
没出息的东西，给修罗一族丢尽颜面。
司固苦笑摇头，冲着苏原抱拳笑道：“多谢小兄弟，今后在阴司有我司固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兄弟你挨饿！”
“对对，有我巴音一口酒喝，也得给你留半口。”
趴在地面独享的巴音嘟囔一句。
闻言，司固恨不得缝上这家伙的阔嘴，眼神鄙夷之色更浓。
他们又怎会知道，简单几句话令苏原大为感动，曾几何时，南孤门上下，除了主母跟师姐，谁会正眼看他一眼，谁又会说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话语。
“多谢二位，水底就只有十五颗阴灵石，举手之劳，以后还得仰仗两位提携。”
一边说，苏原一边偷看地面的石子，生怕露出马脚。
原本拇指粗的石子，短短时间里只剩下蚕豆大小，鬼知道他们会不会闹情绪。
很认真看了苏原一眼，司固也俯下身，趴在两枚石子上，争分夺秒吸食。
看到两名新结识的异族朋友迫不及待吸纳阴灵石，苏原先是不解，很快就释然，阳间的物品他们带不走的。
当下摆在苏原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悄悄离开这里，找到南孤山一探究竟，为未曾谋面的父母报仇。
看了看水中倒影，苏原万念俱灭，现在就是一团光影，出去问个路都吓死路人......
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投胎做人，将仇恨的种子埋在心田，待有能力时再做打算。
所以他很渴望去三江口酆都，至少两名狱卒欠他份人情，兴许投胎做人并非难事。
细细推敲，苏原拿定主意，环视溶洞内部，见潮湿的地面有不少零碎的石片，还有从洞口飘落下来的枯枝。
他眼前一亮，轻快飘到一块巴掌大的碎石片上，弯腰伸手就抓住碎石片，再转身，拿起一截枯枝。
“二位，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行不当行？”
手拖石片，苏原摇晃着一截枯枝，望着忘情狂吸的两位异族，露出璀璨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