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庆州城西大片竹楼民居,只有少数居民楼内还亮着灯。
昏暗的街道偶有行人走过,忽然,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某处竹楼前,纵身而起,双手紧紧抓住突兀的吊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黑影就这样吊在半空,屏息静听楼内的反应......
过了好大一会儿,黑影终于动了,慢慢提起身子,轻轻踩在吊脚上,蹑手蹑脚掀开窗帘一角,就像一滩黑水,悄无声息“滑入”窗内。
床上躺着一名汉子,酣然入睡,嘴巴偶尔动了动。
须臾,感觉脖颈处一丝冰寒,汉子下意识伸手,却碰到一物,他猛然睁开双眼,就见一柄明晃晃的青锋抵在咽喉处!
“爷!饶命!”
汉子脸色苍白,他不敢乱动,更不敢大声求饶,低声祈求。
“你我无冤无仇,我自是不会取你小命!”
挽了个剑花收回宝剑,蒙面人取下黑巾,露出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
“卫师叔!”
“不错,的确是我,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晃了晃手里的一叠银票,那双秀目震慑寒光。
......
绕了半天还是跟暗香楼有关,目标却明确很多。
南孤门十二门徒排序不按收徒次序,而是按照修为高低排列。
宗义口中的老七本是赶山帮弃徒,修为不高,后武四境强些,做事极端,为人心狠手辣,因犯有命案被官府缉拿,怎知他投奔南孤门后就不了了之。
逆徒是自己一手培养,龙老爷子担心出糗,故而从不对外人提及此事......
老七有个老相好,姿色一般却身材高挑,暗香楼拍卖之时常替人举牌子,颇能引人注目。
此女具体叫什么名字宗义想不起来,印象中就住在富源客栈斜对过,富源客栈就是庆州举办暗香楼竞价的固定场所,算算日子也要月末才举行拍卖。
摆在卫如夕面前似乎有两条路,要么耐心等待月末,看哪位女子身材高挑在做决定,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富源客栈斜对过吗!
哪怕翻个底朝天,今晚都要找出此人!
黑夜中赶路,好不容易遇到个行人,还把人家吓个半死,才问清富源客栈所在。
站在客栈门口,卫如夕有些眩晕,对面密密麻麻的竹楼......
须臾,她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只可惜还要等到天明才行。
...
...
天色大亮,富源客栈门前围满了过往行人,纷纷交头接耳,时不时有妙龄女子挤进人群,蹲下去询问。
询问的是两名站着的孩童,中间立有一块木牌,牌子上写着几句话。
聘:举牌女子。
条件:身材高挑,容貌端正。
俸禄:十天,百两纹银。
有意者,前往客栈甲字号丁间面谈。
十天百两纹银,一天就是十两,庆州府南人整个家庭年收入也不过七八十两,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男人们不厚道地笑着,女人们则欢天喜地,稍有姿色的女子跃跃欲试。
不多时,就有一名黄衣女子在孩童带领下走进客栈,迎面看到刚才进去的女子。
“姐姐,您这是?”
明显,后进来的黄衣女子自惭形秽,她得问问情况,以免扑空。
“落选了呗,就问几个问题,答不上来也没关系,里面坐着的也是个女的,出手阔绰,赏了我二十大钱呢。”
还有这等好事,黄衣女子满心欢喜,疾步匆匆去领赏钱。
渐渐地,客栈门口排起了长长的一条女人大军,从六七岁的女娃儿到五十多岁的老妪……
客栈小伙计火急火燎跑去最近的钱庄,甲字号丁间那位爷亟需大量铜子,给了一张百两的官制银票,兑换比惊人,只要八万铜子,跑一趟就赚了二十两银子。
宛然一场闹剧,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午间,终于,某位高挑紫衣女子透着朦胧睡眼看到排起的长长女人队伍,她随意拉了个女娃闲聊几句后,脸上睡意瞬间消失,强行闯进客栈,硬挤在队伍的最前列。
后面有人低声骂她,却被她凶目扫来,一个个低头不敢与之正视。
木门被人轻轻拽开,一名脸上乐开花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二十大钱。
果然是这样!
紫衣高挑女子显得把握十足,不待人家完全走出来,擦肩而过,急不可耐闯进房间。
对面坐着个戴斗篷的人,紫衣高挑女子暗暗兴奋,她跟这些江湖人士打过无数次交道,深知他们需要什么,那些话该说,那些不该问,怎么在关键时刻举牌,帮客户拿下标的物,还能赚取不少赏钱。
唯一不满意之处就在于对方也是名女人,没法陪夜,更没法施展绝活......
她很识相地带上房门,显得很乖巧站在那里,等着雇主开口。
“姓名?”
她偷偷打量斗篷女子,心想这女人声音磁性沙哑,透露洞彻的杀意,必须小心翼翼陪衬。
“谭松韵,您喊我阿韵好了。”
“年龄?”
“二十六,尚未许配人家。”
“老七你认得吗?”
斗篷女子抖动手中银票,哗哗作响......
紫衣高挑女子赶紧去凝视那张银票,看清楚数字后,一颗小心脏砰砰乱跳,急忙说道:“不知爷问的是哪个老七?”
“哦?你倒是给卫某带来惊喜!”
斗篷在轻轻晃动,须臾此人取下斗篷,露出一张精致白皙面孔。
“你若答得好,还有赏!”
从桌上捡起另一张银票,卫如夕蛊惑着问道:“难孤门的老七,你可认得?”
扑通!
谭松韵跪下,忙声道:“奴家认得那个杀千刀的老七,您不会骗小女子吧,这么多银钱都给我?”
就见雇主葱白玉手轻抖,两张银票轻飘飘落在膝盖前。
谭松韵心中狂喜,伸手似电,抓起银票就塞入怀中。
“阿韵感激涕零,谢谢侠女的赏钱,您要问什么尽管问,小女子知无不言!”
“好!问题很简单,这个老七现在何处?”
“那个杀千刀的骗了奴家,上次还说跟对了人,弄不好还能混个一官半职来娶我,这都多了一年半载,连道音讯都没有......”
“捡重点的说!为何能混个一官半职?”
卫如夕低斥道,不由对这句混个一官半职产生浓厚兴趣。
“他嘴里能有实话?”
见雇主面露愠怒之色,吓得谭松韵紧捂胸口,生怕还没捂热的银票飞咯,努力回忆片刻,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临走时,鬼七很兴奋,说跟着什么国师的做了一单大买卖,要千里迢迢奔赴京师帝都,定能结交达官贵人,还说让我......”
“够了!你走吧。”
平复一下情绪,卫如夕妙目异彩涟涟,她要用最快速度返回帝都,将这道惊天消息告诉给苏原,至于伯伯她直接选择无视,一旦涉及到权贵,伯伯总会失去那种杀伐果断的气势,更何况此事牵连到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