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河流如同画卷一般在身边徐徐铺展开来,不过来古村的一行人并没有心情去欣赏。他们马不停蹄,昼夜兼行,想要快点赶回村子。而且他们也汲取了来时的教训,尽量沿着隐蔽的路走,以防有变故发生。
庆幸的是,归途异常顺利,一行人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赶到了村口。
夕阳似染,一汪清澈的潺潺流水从来古村中穿行而过。河水倒映着斜阳,粼粼发亮。
楚天阔看着远方炊烟袅袅的村庄,长抒了一口气,星夜兼程,终于是平安地赶了回来。
就在此时,树旁的灌木丛忽然疯狂地扰动起来,一根锋利的长矛将乱枝拨开,缓缓步出。
“是谁?”楚天阔面色阴沉,对着扰动的草丛一声暴喝,荡起阵阵音浪,将乱叶枯枝震得沙沙作响。
“村长,别动手,是我呀!“
一道来古村众人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草丛中闪出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男子。他斜眉入鬓,平头短发,身材魁梧,锋利的长矛握于手中。
“张同,原来是你,怎么在这里装神弄鬼?“楚天阔紧绷的脸色逐渐舒展,半悬的心也放下来了。
这个张同是来古村的村民,修为不低,为丹田境圆满的实力。
“村长,我们接到您从上清镇传回来的口信,得知响马山贼寇可能来犯,正日夜戒备,今天轮到我来放哨。“张同嗓门粗犷,但此刻语气中却带着一些孩子气式的委屈,如此反差萌让众人啼笑。
楚天阔赞许地点了点头,对于村人的态度很是满意。他简单地叮嘱了张同几声后,带着孩子们继续往村里去。
一路之上,楚凡的精神力外放,流转于寰宇之间。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中,他察觉到了密林之中几道熟悉的气息和班驳稀疏的人影,毫无疑问,这都是来古村布下的明哨暗哨。
此等谨慎,还真有山雨欲来,风声鹤唳之势。
山脚的院落中,高大的梧桐投下今日最后一片树荫,纷乱的枝棱随意地斜在残阳中,如同古道上倦倚的行者。
梧桐树下,三把摇椅吱扭扭地响着,楚三、楚凡、楚飞三人并排而躺。
清风拂过,蝉鸣渐敛,归鸟啁啾,四下之中一片惬意,与来古村里里外外高度紧张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楚凡将这些天去来古城中的大小事情仔细地讲给楚三听,卜星镜、聚灵塔、邱枫、葛老、云老,这些人或物让楚三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尤其是那葛老和云老,他听闻也非常耳熟,不过似乎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如同浮生中的泡影,斑驳模糊。
心中涌上这股情绪,楚三也变得不置可否起来。掐指一算,他和楚凡已深居来古村十多年了,为了隐藏身份,其间极少去闹市之中走动。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不知是否换了人间?
楚三的年纪并不大,只不过日夜操劳,郁愤堆心,让正值壮年的他看起来苍老许多。他也在暗暗盘算着,若自己再出世,又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但,或许那一天的确不远了。
夏虫嘶鸣,带起一池蛙声……
青灯微弱,烛火阑珊。楚凡身前一卷白纸舒展,那正是他从聚灵塔中带出的那卷纸。
在平常人看来,它平凡无奇,连一丝灵气都没有,丝毫不能与道藏无数、珍宝万千的聚灵塔联系起来。
如果当晚上清镇中黑帮老大真的从楚凡手中抢到了这卷纸,他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可这终究不是凡品!
楚凡一声嗤笑,在简单的调侃过后,又将目光汇聚到了纸张之上。他依稀记得塔中的场景,他困囿于寻道之中,久思不能解之时,“路漫漫其修远兮“几个大字笔走龙蛇,给了他醍醐灌顶式的启发。
大道之行,长路漫漫,明悟不在开始的一瞬,而在千磨万击的途中。
在明白自己还是无法参透这张白卷后,楚凡将它尽览于怀中,如果非要说此刻的楚凡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便是多了一分耐心罢了。
楚凡闭眼沉思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古老的羊皮书,《元神诀》三个字又徐徐映入眼帘之中。
距离他凝结出第一级元神已有月余,精神力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着,并逐渐强悍。可又该如何成为一名天师呢?
《元神诀》中记载的方法全部是与精神力的修炼与感悟有关,即便是有“乱神“之类的功法,可也是为了更好的操控运用精神力,根本与传说中的天师操控灵便战斗无半点联系。
楚凡有些后悔当时没在这间客栈中没有好好请教一下云老,反而被那两个神秘莫测的老者一下灌醉,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还是灵儿说的对呀,喝酒误事!“楚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恼地摇了摇头。
说着,他将身心聚敛,神思归于识海之中。
千层雾起,识海之中精神力似波涛汹涌,又如同万里雪原忽然崩裂,一个跟楚凡一模一样的小人从这无边的震荡中飘忽而出,徐徐向着道灵空间中飘去。
天地间的道源之力也躁动起来,楚凡双手结印,丹田处金芒闪烁,不停地将班驳杂质排出体外……
这半月中,来古村中特别安静,但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的安静,而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静谧,跟来古村之前的生活氛围相差无几。
“难道响马山真的不寻仇吗?“人们议论纷纷,终无定论。久而久之,密林中的哨卡少了些,人们单独外出的频率也多了些。
翠绿的竹林中,楚凡依旧背负竹篓而坐,几缕长发垂落鬓间,那根坚韧的银丝藤蔓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了几道轻微的勒痕。
一片竹叶悄然飘落,悠然的曲线在空中轻轻荡走。楚凡的身影蓦然消失,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金色丝线悬浮于巨石四周,如同千百道细缕微风织成的一道风网。
这是楚凡第二次施展这种诡异莫测的身法,上一次还是在对战那个被武德杀死的土匪之时。
这是风的轨迹,也是楚凡感悟风力的成果之一。
每条细丝线都是他曾走过的痕迹,亦或是风走过的痕迹,只不过,没有规律罢了,楚凡谓之“寻风步“。
那一条条金色的丝线越来越密,越来越浓,那片竹叶落于其中,瞬间就被搅成了碎片。纷乱的叶块如难察的清影,徐徐落于地上。
一道金色气旋破空而出,锋利的旋翼迂回盘旋,削去了巨石的一角,漫天碎屑翻飞。
又是一声呼啸响起,另一道金色气旋发出雷霆颤音,从层层金色丝线中轰鸣而至,旋翼之上,两颗星辰闪耀。与之前的气旋相比,它的光芒更为璀璨,急速的旋翼似乎能轻易撕碎虚空。
两道气旋成双飞行,如同两道炽目金轮,蕴含着破天威势。
金色的丝线慢慢消散,楚凡的身影在竹林中略显清瘦,背后的竹篓与那道削长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在他的胸前,第三道气旋缓缓凝结。它没有前两道的威力,只是静静悬浮在楚凡的手中,光华内敛,无声无息,只有旋翼之上的三颗星辰在告召它的不俗。
“去!“
楚凡轻喝一声,气旋爆射而出,与前两道排成了一条极美的金色曲线。
这方片竹林中的空气忽然暴动起来,似乎是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林中的翠竹齐刷刷的摆动着,最外层的几根细小灌木被连根拔起,卷于空中。
三旋齐出,正是清风十式中的风起。
天空正中,三轮气旋齐声而转,像是三道审判之镜,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