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郎是从小定的亲，一道长大，彼此都有对方，自然而然到了成亲的年纪。我父母在我十岁那年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断崖死了，我和弟弟被阿郎家收养。后来有人看上弟弟在蛊上面的天分，便将他带走了，所以我一直和阿郎一家三口一起生活。”
“阿郎的母亲因为生阿郎的时候大出血差点丧命，于是便没有再生孩子，他们家就只有这一个孩子。”
“出事的那天我去看望弟弟，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千算万算算不到阿郎的父亲用蛊骗了他们逃过一劫。但是因为痛失亲人在把真相告诉我后不久便离世了。”
“所以你打算自己报仇？”宋杳问。
“嗯。”明月承认的很快，“我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他们杀了几个人，就要还几条命。”
宋杳忽然心里一惊，急忙问道:“你还对其他人下手了？”
明月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在担心吗？”
宋杳点头道:“是，这不该牵扯无辜的人，不然你和他们有什么两样？”
“我就是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啊。”明月直截了当。
宋杳一怔，她被她这个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说:“为什么？”
明月抬眼看她，嘴唇一弯，带着讽刺的笑道:“不和他们一样，怎么能下得了手杀人？”
“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养蛊，蛊和我们就像朋友一样，我们觉得他们可爱厉害又能干。可是有一回村子里来了外人，他们看见蛊的时候可害怕了，惊恐写在脸上，我在他们眼里看到了畏惧和惊慌。”
“那时候，我以为村子外的人都是这样的，胆小，不堪一击，甚至弱小。可后来我发现不是的，才不是这样，他们更可怕，更不堪，更可恶，更无所畏惧。”
“因为，他们可以杀人。”
宋杳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帮她冷静下来，很久才说:“对不起。”
明月继续道:“我本身也不叫什么明月，我叫嘎离，苗语翻译过来才是明月的意思。”
“咖喱？？”宋杳本来还感觉气氛沉重，这个名字让她一下子从沉闷的气氛里抽离出来。
她急忙补充，“很好听。”
明月笑了笑道:“说起来可能十分奇怪，我生长在苗疆，父母却是汉人，自小便随着父母说官话，所以我的官话非常好，当然苗族也不赖。这可能就是上天注定吧，所以我一直没被他们怀疑过，他们甚至查了我的来历，却没有人查出来我是苗疆人。”
“我骗过了所有人，甚至你和紫阳侯。”
“我当时甚至以为，他们父子俩的命已经捏在了我的手里，等时机成熟，我随时能杀他们。”
“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变故。”
宋杳长长出一口气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也没有包庇凶手了？”
明月点头:“李质的死太出乎意料了，我当时几乎没反应过来。”
宋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砸了咂嘴道:“那你为什么隐瞒李公子吃饭时的特殊习惯，当时我不是说无论什么样的都要说出来吗？”
明月沉默了一阵，才道:“这个我当时确实是没有想起来，不过我不太明白这个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为什么你一直抓住这个呢？”
宋杳一顿，随后转身从身后的矮桌上拿起那瓶豆腐乳递给明月道:“因为我怀疑，有人把毒下在了油纸上，再给上面覆上一层豆腐乳的乳酱。你说过李质节俭，节俭的人一般都不会浪费这个地方上的食物，如果他恰好有那个习惯，那就真的太巧了。”
明月听完这话有些愣神，她偏头看了看别处，手上紧张地抱着茶杯道:“李质，确实有这个习惯，但是案发现场根本没有那张被舔过的油纸，所以我当时我压根没想起来这个东西。”
宋杳道:“是了，那张油纸去哪里了？若不是我自己好奇吃了吃豆腐乳，怕是还不知道有那个东西。说起来，不是你一直伺候他吗？这个东西怎么会不见？”
明月道:“确实是我伺候他，但是饭前饭后都要府上大夫来一次的，因为他生了场大病，吃穿住行都要小心再小心，每次用饭之前，屋子里人是最多的，试毒的试毒，检查饭菜的检查饭菜，那会儿是最乱的时候。再加上李质忽然死亡，我心里惊讶，多少失了些冷静，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宋杳心里有底，便问:“府上的大夫，你和他熟悉吗？”
明月摇头，他很孤僻，整日带着斗笠，只有来李质这里的时候才会卸下来，因为李质不喜欢。
宋杳又问:“你知道他买砒霜的事吗？”
明月愣了愣才问:“他？为什么？府里不是禁止的吗？”
宋杳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是他还是买了，说是为了毒死那只碍事的猫，你怎么看？”
明月摩挲的杯沿，想了想道:“你是在怀疑他吗？”
宋杳点了点头。
明月又道:“可当时有人查毒啊，他不会那么傻吧？”
宋杳道:“你不是也说当时很乱，说不定他早有准备，趁乱换掉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他当李公子的专用大夫那么久，也该知道他的吃饭习惯了吧？”
“可他什么时候带走油纸呢？一般时候李质开始吃饭的时候，他就会退下的。”
宋杳道:“李质中了毒，大家第一时间找谁？”
明月道:“自然是找大夫了！”
宋杳道:“那时候更乱吧，他完全有时间处理掉那个东西，等到官府的人去了，只问他几句话，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你当时不是也把我们的目光都引到了和他结仇的人身上了？他身边的人，我们一开始压根没注意到。”
明月深深叹一口气，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良久才道:“你知道他的动机吗？”
宋杳沉默很久，才忽然开口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可能和你一样的理由。”
明月看着她。
宋杳道:“李万机为此杀了五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大夫，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