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早说谢。”皇上摆了摆手，低头看了宋杳一眼，又道:“你起身吧，这样朕脖子疼。”
宋杳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她直了直身子，低头道:“谢皇上。”
“不必谢朕，朕应得只是七公主的条件，你这里朕还不算完全过去呢。”
宋杳慢慢道:“您想让我为您做什么？”
皇上看着她，笑着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能做，只要是有价值的事情。”她道。
皇上笑了笑:“听太子说，你和他老师走得很近？”
宋杳一愣，她有些想不明白容楚为什么会对皇上说这件事，师父不是说过对谁都要保密，尤其是皇上吗？
见她微微愣神，皇上开口道:“你一定好奇为什么容楚会将此事告诉给朕，毕竟他老师说了，他所在的地方和所接触的人都不要告诉别人，对吧？”
宋杳看着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朕跟太子说，你这个人看起来毫无用处，又恰巧和容瑶是朋友，朕便想让你陪着容瑶嫁到南越去。”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道:“你以为如何这件事？这算是有价值的事吧？”
宋杳愣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
她忽然产生一种浓重的无力感，在这里她确实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生死苦笑都是别人能一句话决定的事情。
她们为了这件事费尽心思周旋，结果对方轻轻一句话，她便又能万劫不复。
“我答应。”她忽然说。
虽然只有这一件事，可宋杳觉得特别累，她如果像从前那样孤身一人，或许还不会沦落至此，可是现在她有亲人有朋友，有在乎的人。
她不是一个人。
所以她不得不百般顾忌，万般妥协，况且容楚和容瑶为她付出这样多，她如果还是逃不过，又对得起谁呢。
她不抗争了，也不想用自己渺小的力量去改变什么了。蜉蝣终究是蜉蝣，如何能撼动得了大树呢。
“哦？”皇上微微惊讶，“朕以为你会拒绝呢，难道因为这是你眼里觉得值得的事，所以妥协？”
宋杳泄了气似的道:“我压根没有拒绝的能力不是吗？就算我费尽心思让你改变心意，你还是能再用一句话改变我的整个人生，我又何必做那么多无用功呢？左右听您的便是了。”
皇上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宋杳被寂静的环境影响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的恐慌也越发难挨。
“如果只是这件事，那我答应您，您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先告退了。既然要远行，我也该去跟亲人朋友告别一下才行，不然走得太突然，他们会接受不了。”
皇上重新坐回上位，看着脚底下的人，在他眼里蝼蚁一样的人，慢慢开口道:“你不想知道太子跟朕说了什么吗？”
宋杳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她当然想知道啊，她怎么会不想知道，这可是和她和她师父都息息相关的事情啊。现在，她母亲和她弟弟也都在师父那里，万一出什么事，就是他们一家人的事了，她怎么会不关心呢？
“你的眼神告诉朕，你很关心这件事。”
宋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皇上笑道:“南越那地方，太傅曾经作为使臣去过一回，他很不喜欢，他说太湿了，尤其是梅雨时节，仿佛哪里都是水，他不适应。你如果跟着七公主一起走了，他估计会来找朕讲理吧。朕最讨厌听他说教了，还不能生气，一生气就告老还乡了。”
宋杳疑惑地看着皇上，不太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皇上又道:“太傅是个能人，当初的麦种是他改良过后才能多产的，你也清楚，大殷土地贫瘠，粮食短缺，边疆经常粮饷欠缺，为此守边疆显得十分艰难。所以你师父，仗着他的能手，说走就走，他就是仗着朕不会将他如何，所以才如此胆大妄为的。”
“您想让我做什么呢？”宋杳实在不想听他说这些旧事，她只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会不会对师父不利。
“你性子和他很像，总是很急躁，每次朕召他进宫，他都会板着一张脸让朕有话快说，长话短说，每次都催得特别急，总说什么什么地方有什么什么人等着他去用饭呢。。”
宋杳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觉得她师父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可爱，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
“朕的事向来没有他的饭重要，朕便依着他，他要告老还乡，朕也依着他，可是现在，朕遇见了你，他的徒儿，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是不是合该他给大殷做一辈子官的缘分呢？”
宋杳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大概猜到了皇上想让她做什么了，她愣了很久才说:“您是想让师父重回朝堂为您效力是吗？”
“聪明。”皇上拔高声音赞扬道，“真是一点就通。”
宋杳想了想道:“可为国效力在哪里不是效力呢？为什么要将他困宥在朝堂上，这样他万一逆反心理严重，岂不是更加抗拒了？”
皇上看着她顿了顿道:“虽然不大懂你说什么，但是朕只有看着他在朕眼皮子底下，朕才会安心。”
宋杳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上叹一口气:“你也知道，大殷解决了粮食问题，就基本所向无敌了，你师父在朕眼皮子底下，朕才能感觉到心安。否则，倘若有朝一日他不是大殷人了，你让朕要如何应对呢？”
宋杳恍然大悟，却又急忙辩驳道:“不是！师父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是的话，他早便走了，何必等到今日，皇上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这关系着大殷国运的事情，朕自然要加倍小心了，朕也清楚他的为人，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况且人心易变，不捏在手里，谁能知道自己的东西会去哪里呢？”
宋杳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谁都不能保证，人心就是亘古不变的东西，相反，人心最是不能随意猜测的东西。
“我……”她犹豫了一下。
皇上道:“不必紧张，你只需要帮朕带句话就好了。”
“什……什么？”
“便告诉你师父，就说，朕已经找到他了，让他遵守约定，切勿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