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瑶的反应，宋杳并不惊讶，于是她也开口问道:“你要说的，是什么？”
屋子里很暗，四处的光都被帘子遮住了，容瑶甚至在白天给屋子里点满了蜡烛。
她将最后一根蜡烛点燃，转身看着宋杳，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问:“好看吗？”
“什么？”宋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好一会儿她才道:“白日里的烛火吗？”
容瑶笑了笑道:“果然还是你说话好听，皇兄夸你算是没白夸，不过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好看吗？”
宋杳点了点头:“嗯，不过如果在夜里会更自然更好看一些。”
容瑶点了点头:“是啊，我小一些的时候，也是觉得在夜里点燃烛火是最好看的，还得要那种红烛，十分喜庆。姨娘很喜欢烛火，还有星辰，夜里总是带着我看星星，没有星星的雨夜，便带着我看烛火。看那烛火忽明忽暗，摇摇曳曳，就像是父皇对我们的宠爱似的，总好像是飘摇着的。”
“是谢妃吗？”宋杳问她。
容瑶看她一眼，好一会儿才道:“你自己查到的还是皇兄告诉你的？”
宋杳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吗？那我告诉你，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完成自己的任务，仅此而已。”
容瑶看着她，本来严肃的脸上忽然带了些笑意，她转过身子往软榻上一躺，下巴微微抬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玉簪。
烛光下看不清楚样子，她将玉簪拿起来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挽了起来，懒懒散散的。
宋杳有些失去耐心，却听见她道:“帮我将唇脂递一下。”
她手指着宋杳身旁的桌子，宋杳看了她一眼，转身打算离开。
“这么容易就放弃，皇兄可不是这样说你的。况且，好歹我也救过你一次，你便这样对我的吗？”
宋杳一顿，良久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唇脂走到她面前递给她，随后见她细心地用手指蘸起来涂抹在自己的唇上。
简单收拾完毕，她看向宋杳，眸子里尽是少女的灵动，“怎么样，好看吗？”
宋杳没吭声，她便自己去照镜子，好一会儿才道:“三日后，我便要走了，离开这里，也许再也回不来。”
宋杳能听见她语气里的凄凉和仇怨，她虽然未曾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一二，于是安慰道:“只要想回来，总是有办法的。”
容瑶伸手给自己脸侧涂了胭脂，借着烛火的光亮显得十分奇怪，本身这时候的化妆品就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此情此景，宋杳自然没有心思欣赏，所以她总觉得今儿的容瑶，无论哪里都透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我很小的时候，姨娘说，她要看着我长大，然后看着我出嫁，她会送最好的胭脂给我，会帮我挑选最好最美丽的嫁衣。”
宋杳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她食言了，甚至，她死在我手里。”她的声音忽然变小，露出浓浓的自嘲感，“我亲手杀了她。”
“不……不是你。”宋杳脱口而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反应这么大，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说出来了。
果然，容瑶扭头怪异地看着她:“你？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宋杳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是你。”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宋杳见她激动起来，懒得跟她纠缠这没有意义的事情，只道:“我会抓到真正的凶手，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希望你快点说。我现在伺候皇上左右，若是拖的时间久了，会被怀疑。”
“父皇啊。”她忽然有些怅然道，“说起来父皇，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他，想到之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还是有些痛的。”
宋杳道:“你要是想回来，总有办法能回来的，何必现在就开始自怨自艾。”
“你现在很着急吧？”她看着宋杳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杳没想到容楚那里纠缠半晌，这里容瑶还是半晌不说重点，她真的要生气了。
“我下毒了。”容瑶忽然道。
宋杳长出一口气，转身道:“你如果不想说，何必让太子找我给我递话，大家都很忙的，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
“你不信吗？”容瑶问。
宋杳道:“我知道你一直在自责，但是我相信谢妃的事情，一定不是你做的，如果真是你做的，现在的你就不是这样的了。”
容瑶笑了一声，看着宋杳的背影，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说的是姨娘吗？不是的，我说的是父皇。”
“胡言乱语什么，皇上好好的在那里不是吗？你别胡言乱语了，我要离开了，下次请确定有事，再让容楚来找我。”
她刚抬起脚步，容瑶便道:“你记得上次父皇要赏汤给你喝，被我拒绝了的事吗？”
宋杳一顿，“你知道为什么我阻止他吗？”
宋杳忽然心里发颤，容瑶继续道:“因为我下了毒，是慢性的，不过我也下了好几年了，就算我走了，毒也已经积下了，他没多久可活了。”
“你……你胡说的吧？”宋杳不可置信道，她紧紧地盯着容瑶，想要看看她戏弄或者说笑的表情。
然而并没有，她认真地看着宋杳，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似的。
“你……你真这么做了？”宋杳再次确定问道，又说:“你怎么……你父皇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这样，让你和亲的事你不是理解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瑶笑道:“别说笑话了，父皇宠爱我？我和母妃蒙冤这么许多年，姨娘的死至今不清不楚，你说父皇宠我？你是要逗我笑吗？”
“可是……”宋杳虽然能理解她的委屈，却还是道:“这也不是，不是你给他下毒的理由啊，你知道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吗？啊？”
“我在乎这些吗？”她反问道，又笑得凄凉:“我和母妃早看清了，父皇心里何曾有过我们？他眼中，只有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