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当然睡不着。
说起来是休息，其实也不过是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
皇上，为什么要下狠手杀了谢烟呢？他已经得到她了不是吗？那个时候，即便再怎么相爱，也回不去了啊，也没有人能改变什么了啊，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谢烟呢？
而且，还是利用最爱父亲的自己的孩子，他怎么忍心的呢？
她怎么着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人竟然会无情至此，她才刚刚看见他的和善的一面，却突然间知道了他竟然被下毒的消息。
而且不仅仅是这个，这背后的事情，更是让她难以置信。
容楚推门进来的时候，宋杳正靠在床上发呆。四目相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怎么样，现在冷静一些了吗？”容楚问她。
宋杳道:“你不让我去见容瑶，是不是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
容楚一顿，好一会儿才道:“是。”
宋杳看着他，一时半会儿真的不知道该怪谁，明明容楚提醒过她的，可是她偏偏不听，如今踏入了这个漩涡，谁也救不了自己。
“那么……”她艰难开口，“杀了你母妃的人……”
容楚偏过头去，眼神发暗，手握成拳。
“是他吗？”宋杳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容楚没说话，他只是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走到窗前站定才问:“你信吗？”
宋杳一顿，开口道:“我在问你，我不知道。”
“如果我说确实是他呢？”容楚仰头叹气，似乎经历了艰难的思想竞争，才开了口。
“容楚……”宋杳半晌才开口道，“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现在才肯说出来？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你？为什么没有向父皇讨个公道？”
他一句一个问话，宋杳不知道怎么回应，看着他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眶，忽然就很想抱住他。
“我连自己的母妃都不能叫母妃，我得将皇后称作母后，明知道父皇对我没什么期待，当做一颗棋子，却还是兢兢业业地当着他的孩子，当着这个谁都可以随便训斥的太子。宋杳，你告诉我，在老师那里的那几日，父皇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对他的态度，忽然就变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肯信任他，转而怀疑起我们了呢？”
“我没有怀疑你！”宋杳高声反驳，“我真的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有些不愿意相信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母妃是在我们面前死的，她捂住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喊着我的名字，我害怕极了，容瑶都吓傻了，我们那会都不知道，母妃会当着我们的面死去。”
“后来她被人抬了出去，我哭着追赶，却被父皇找人关在了屋子里，再到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母妃了，最后一面也不曾见。”
“沐姨娘和容瑶被当成了凶手，父皇发了大怒，我那时候不懂，为什么明明是他给的容瑶的糕点，回过头来却说是沐姨娘害我母妃。”
“他们甚至在冷宫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人照看，皇后刚刚失去孩子，父皇便将我送给了皇后。”
“我守着这个秘密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觉得可能是我弄错了，因为父皇他，从来都没有对这件事情表现出悔恨啊。他甚至好像，从来都没觉得这件事是他做的一样。”
“所以，我不懂，一点也不懂，他为什么会让你来查这件事，他的目的在哪里呢？”
宋杳也愣住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皇上所为，那么他让宋杳进宫，是因为什么呢？
良久宋杳才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如果你们说的是事实的话，他让我进宫肯定另有目的，他……”
容楚看着她道:“我自然知道这个，所以一开始，我就劝你不要卷进来，可是早就来不及了。”
“对不起。”宋杳只能道歉，“当初是我一意孤行，走到这一步根本怪不得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他的目的到底在哪里，又为什么非要将你牵扯进来。”
宋杳噎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时候想别的，可是一想起来容瑶已经给皇上下了毒，她就心里慌张，别的事情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容楚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皱眉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杳回答的很快，容楚脸色微微变了变，又道:“容瑶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还是刚才的速度，回答如此之快，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有事瞒着我。”容楚看向她，目光中全是不被信任的难堪。
宋杳不自觉地，也不过脑子的，忽然伸手抱住了容楚。
她痛苦道:“容楚……容楚……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选我啊，我做了什么坏事吗？怎么都来找我的问题，先是皇上，再是容瑶，为什么呀，为什么？”
容楚微微一愣，缓缓抱住她，轻声安抚道:“别怕，宋杳，你别怕，我在这里，你放心，无论你卷入什么样的漩涡，我都会拉你出来，知道吗？所以别怕，别怕，试着信任我，依靠我，好吗？”
宋杳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还未散尽的墨香，莫名安心下来，她慌张的尽头过了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从容楚怀里退出来，她看着容楚道:“对不起啊，我知道我特别没用，对不起，对不起啊。”
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因为什么道歉，总之她就是想跟容楚道歉，不为什么，她也想忏悔。
“没事的。”容楚重新将她拉入怀里，“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怪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我们是朋友，未来可能会更亲密，所以我信任你，也请你信任我好吗？信我没有怪你，信我能帮你处理好这件事，可以吗？”
宋杳抽噎了一下，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就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好。”宋杳哽咽道。
容楚身子一顿，眼神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可惜宋杳没能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