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映着她的脸，一明一暗的，她很坦然地接受了宋杳说的话，并且笑了笑，烛光里，这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宋杳想起了情窦初开的少女。
“其实，关于这点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明昭仪道，“又或许，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们才会义无反顾地继续做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为了反抗，又或许是为了自由。反抗什么？什么是自由？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只是现在想一想，当时被抓的时候，担心更多的是害怕他被牵连到吧。听他说，他最近在傅侍卫底下立了功，很有可能会被提拔，如今被这件事一闹，估计不行了吧。”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运气很差，当时进宫的时候，就不明白为什么是我，现在被抓了，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被抓的偏偏是我。”
这话，让宋杳沉默下来。
明昭仪盯着宋杳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您和逝后真的非常像，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希望皇上会一直喜欢这样的你，这样你就不用受这些莫名其妙的苦了。”
“你是个好人。”她又说，转而笑道：“我读书不太多，也不知道怎么夸你，只是觉得你太过和善了，若是旁人逮到了我，肯定刻不容缓地送去皇上那里，好看我的笑话。大家都无趣的久了，巴不得谁出事了，能当大家的谈资呢。你却没有，还陪我说了许多话，所以我只觉得你是个好人，最起码不是会落井下石的人。”
宋杳哭笑不得，明昭仪又道：“只是你现在还不够安全，和你作对的是杨妃，杨妃可是左相的女儿，左相现在势力不得了，杨妃一时半会是不会从皇上身边离开的，所以你要是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可千万不能被她占了先机。”
宋杳诧异道：“你这些事情都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个小小后宫的昭仪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明昭仪道：“其实后宫是最藏不住消息的，尤其是最得宠的那几个，成日里有多少的话传他们呢，有些事侍女太监传的，有些事她们自己做的，总之，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闲话了。”
见宋杳还有些怀疑，明昭仪道：“其实宫里是没有秘密的，之所以有些秘密被称作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没有胆量或者没有办法将这些事情说给可以处理的人听，其实并非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这后宫里，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人其实是最不知道的，而那些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才最知道。”
宋杳道：“你进宫来，真是浪费了你的口才了。”
明昭仪羞涩地笑了笑：“我娘是个茶楼里端茶的，她一心想继承父亲的饭碗做一个说书先生，可是人人都告诉她，哪有姑娘家家去做说书先生的呀，她不停，非要学，外祖父拗不过，只好教她。没多久，她被父亲看上，没有拒绝的权利，便进了深院，她后来再也没提过这一茬，但是我小的时候，她却总是说书给我听的。”
宋杳问道：“那你喜欢说书吗？”
明昭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可能您会觉得太过痴心妄想，但是我觉得我娘说书的时候是最有神采最快乐的时候，我从小就想当一个说书先生，只是没想到，进了深宫，还做了这样子的丢人事。我娘若是泉下有知，该气得骂我了。”
“你爹对你娘好吗？”虽然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必要，可是宋杳偏偏想问。
明昭仪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才轻笑道：“怎么可能好呢？他后院妻妾一大堆，我娘又是最没身份的，我又是个女儿，不受宠没有地位，我小的时候，经常饭都吃不饱，全靠外祖父救济。爹又好面子，不肯放娘出府，就这么耗着，耗了一辈子，我进宫后不久，听说她便得了病，没多久便去了，我都没来得及看她。”
宋杳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又听明昭仪道：“我的口才大概是跟我娘学的吧，让您见笑了。”
宋杳摇了摇头，又问：“你爱他吗？和他做这种事情，又怕他受牵连，你很在意他吧，对不对？”
明昭仪道：“在意的吧。我自小没受过什么恩宠和照顾，进了宫也一直如此，因为位分低，也没有什么一直伺候的丫头，所以身边人都很随意。不过，不得宠的生活就是这样，我也习惯了。”
“我是个不好静的性子，却又胆小。有次自己无聊，便带着丫头出来玩，中途丫头有了事情让我待在那里别动，她去去就来，结果我没听，跑到了后花园的假山那里，后面是一片密林。”
“我不知道有人在那里练习射箭，箭朝我飞过来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宋杳道：“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啊。”
明昭仪点头：“其实也是有了个伴吧，他是宫里的侍卫，负责皇宫的安危，我迷了路，他送我回宫。后来我就常常去那里，也经常在那里看见她，再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形成了某种默契。”
“其实倒不是说有多么多么喜欢做这种事情，只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罢了。”
宋杳看着她：“以后，倘若你要是能出这皇宫，请答应我，一定要做一个说书先生，我一定去听你说书。”
明昭仪道：“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的祝福了，不过我要是真的能出这里就好了。”
“我会帮你。”宋杳道：“你给我讲了一个很好听的故事，我会帮你，让你梦想成真。毕竟，这里的生活确实无趣。”
明昭仪看着她笑，半晌道：“既然这样，我也要感谢你，让我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也想通了不少。”
“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宋杳见她十分神秘兮兮的，便问道：“看你这么严肃的，会是什么秘密呢？”
明昭仪凑近她慢慢道：“其实，当初偷人的并不是琼嫔，而是杨妃。”
她说完，冲宋杳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