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小儿子晋益奔过来,抱住了池鲤腾的大腿。
“晋益乖,爹很快就会回来的。”池鲤腾蹲下来,抱了抱他,安慰道。
“爹,你不能骗我。要很快、很快就回来哦!”晋益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池鲤腾起身,抹去泪水,说道:“嗯!很快回来。”
晋献、晋超,看到此幕也抱住鲤腾抽泣起来。即使再依依不舍,也难违军令,池鲤腾还是抽身离开,依然决然走进了行军队伍之列。
王绪大军向泉州进军的路上,家眷因不能随同,在路上哭送,嚎啕一片。众人慑于王绪的淫威,不得不忍痛把亲人遗弃在半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瘴疠之地自生自灭,很多士兵只有孤苦的孩子、或者老者的,更是哀痛涕零,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任内明已有四个月身孕,王审知即使万般不舍,也无法携带她同行,只好交代吴潇英,希望她可以与任内明以及哥嫂侄子们,在一起报团取暖,就地生产,互相扶助,维持生计。
王潮、王审邽也都把孩子们和夫人也留下了,虽然都万分不舍,但是他们也别无选择。
但是最为让王氏兄弟为难的是他们的老母亲,董氏。董氏年迈多病,平时生活等都需人照料,现在壮丁都去出征,把老母亲丢给妇孺,他们三个兄弟皆不放心!三个兄弟思前顾后,还是决定冒险,携带母亲从军,只有携带从军,他们三个兄弟才可能轮流照料母亲。他们把董氏稍作穿戴,扮成士兵的样子,便夹带队伍之中,一同随军。
王绪队伍就这样,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向着泉州南安的方向挺进。
没了家眷拖延,行军速度也加快不少,王绪则骑着大马在军队中间,甚感轻松不少。
大家都知道王潮兄弟非常孝顺母亲,平时王潮、王审邽、王审知三人对兵士都很厚待,赏罚分明,大将也十分敬重这三人,看到他们携带母亲共同行军,也心领意会,未有声张。
半路之上,天空乌云密布,转而下起了瓢泼大雨,闽南丘陵山谷滑湿难行,队伍行走艰难,于是半道休息。
一阵大雨过后,疲惫的队伍继续前行。然而山地道路泥泞,兵士行走还是吃力,而王潮的母亲董氏,体力更不及兵士,显然吃力,渐渐落伍,王潮兄弟担心母亲行迹会被王绪发现,于是轮流背着母亲上路。
董氏老泪纵横,她趴在王潮的背上,哀伤道:
“潮儿,你还是弃下我吧,我一把老骨头,已无多日,何苦这样累着你们兄弟几个?”
王审邽在王潮左边扶这董氏,赶忙说道:
“娘,你不用担心,我和大哥、三弟都有的是力气。”
王潮也安慰道,“娘,等我们攻下泉州,就不会这么辛苦您老人家了。到时候我们把妻儿都接过去住。听说泉州海货很多,娘未曾吃过海味,泉州那里多的是!”
“对啊对啊,到时候让娘吃海蟹、海虾,还有海鱼……”王审知在王潮右边也接茬。
“娘这一生也早已吃尽苦头,你爹死得早,含辛茹苦养大你们三个兄弟,现在你们能对我如此,我也已知足了!行军作战,是血肉拼搏的生死大事,我一个老婆子,拖在这里,恐是累赘,会祸害到你们呀!”董氏抹泪道。
“娘只管放心!有您在,我们三个才能更加勇往直前!”王潮喘着大气说道。
“大哥,你累了,换我上!”王审邽看到王潮喘着大气,赶紧上前拦住王潮。
王潮卸下董氏,王审邽一把又把董氏背到肩上,王潮三兄弟就这么轮流替换着,把母亲背着行军。队伍经过一个较为陡峭的泥坡,王绪骑着大马已经过了泥坡,而队伍中不少人则滑倒摔地。
王审知背着母亲董氏,也是艰难前行,一不小心,一个趔趄也摔了一跤,王审知赶忙用身子护着董氏,怎奈自己也重心不稳,倒在泥地里。董氏也同样滚到泥地里,王潮兄弟几个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扶老太太。
“娘,你怎么样,伤着了吧?”王潮道。
“不碍事,没摔到我,知儿护着我,我沾了点泥而已。”董氏道。
“知儿,你没事吧?”董氏朝王审知那边关切问道。
王审知从泥地爬起来,十分自责道:
“娘,都是儿不对,害您摔了。”
母子四人摔倒的动静,也影响到了队伍尾部的一些兵士,大家纷纷回头,一些忠诚于王潮的将士还前来关切老太太的情况,王潮示意大家没什么事,让大家继续行军。却未曾想到,队伍后头的动静,让在队伍前面骑马的王绪注意到了。
“队伍后头何故动静这么大,王贵,你前去看看。”王绪问道。
王贵跑去了解了情况后,有所隐瞒地说道:
“将军,没什么,是有人摔倒了而已。”
“有人摔倒,有何大奖小怪!雨天湿滑,不是都一直都有兵士摔倒吗,犯得着这么大动静?”王绪敏感疑惑道。
于是,他提缰绳调转马头,往队伍后头奔去。片刻功夫,在马背上的王绪,便看到队伍后头,王潮兄弟在背着一个人行军,定睛一看,那被背的人,满头花白,身形佝偻,这不是王潮的母亲吗?
王绪立即勃然大怒,快马加鞭直奔王潮而去。
话说那王审邽大老远就看到王绪骑马奔来,立即惊慌冲着王潮说道:
“大哥,大事不好!将军来了!”
王潮抬头一看,心里一怔!他示意王审知放下董氏,双手紧紧握住腰部的剑柄。低声说道:
“莫要惊慌,是生是死,全靠我们自己!先按兵不动,大家看我脸色,见机行事!”
王审邽和王审知对视了一眼,立即明白了王潮的意思,于是悄然将手放在腰部的剑柄上。
“大胆王潮!你竟然敢携带家眷!违抗军法!”王绪大怒道,一下马,就疾步走到王潮面前,一把抽起长剑,架在了王潮的脖子上!
王潮一动不动,王审邽和王审知十分警觉地按着腰部的剑柄。
“王将军,是老妇之错!还请将军处罚我!”董氏见状,赶紧护着说。
“你走开!”王绪一把把董氏推倒,进一步上前恶狠狠瞪着王潮说道:
“王潮,难道你没听说,军行皆有法,无不法之军?”
“我只知道,人皆有其母,没听说有无母之人。”王潮丝毫不动,一字一句应道。
“放肆!我早有军令在先,携家眷者斩!”王绪怒色道,把剑逼进了一些!
“将军,是老妇之错,要斩就斩了老妇吧,请放过他们!”董氏颤巍巍地走到前面,把王绪的剑拿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身为人母,管教无方,罪责难免,既违抗军法又来请死,我也不勉强你!”王绪欲要挥剑。
“将军住手!”王绪大喝一声,随即下跪,提剑举过头顶,恳求道:
“将军,父母养育有恩,我们理当孝顺父母;将军器重有恩,我们理当忠顺将军,我们事母犹事将军。今天将军要杀母亲,那作为其子,还有何用?请一同杀了我们!”
王审邽和王审知见状,也立即下跪,提剑举过头顶,与王潮一同请求。见这样的情境,队伍的将士和士兵也纷纷围聚了过来,一些将士也纷纷下跪,替王潮兄弟请愿道:
“将军!恳请赦免王副将……”
“将军,攻打泉州,我们需要王副将!”
“将军,义军需要王副将这样的勇将!恳请宽恕他们吧!”
王绪杀戮太盛,众人都不希望义军的首领如此对待将士,于是众人也都纷纷下跪请求赦免王潮兄弟,一时间,让王绪犯难。
虽然王绪对王潮不遵军法违抗军令,大为光火;但自从家眷遗弃之后,行军打战的队伍,人员确也少了,攻打泉州也是硬仗,强兵勇将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王绪内心非常清楚。
王绪抿了抿嘴,僵持了一阵,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收回宝剑骑上大马,朝队伍牵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