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知带着黄厥驰骋了几个来回之后,终于停下马来。黄厥下了马,眉眼弯弯,红唇微勾,颌首低眉地给王审知行了礼。
“谢将军!”
王审知兴致勃勃,下了马来,笑着扶起黄厥说道:“不谢!有空常来这里,我带你骑马。”
池鲤腾这时候径直朝王审知走过来,小声地说道:“审知,夫人来了,似乎不太高兴。”
只见任内明从远处带着王延翰朝这里走来,脸色有些不对。
“翰儿,快过去叫爹!”任内明说道。
那王延翰奔了过来,直接抱住了王审知的大腿,“爹……”
王审知抱起王延翰笑了笑,说道:“延翰,你来这里干什么?”
“娘说让我过来找你的。”王延翰一脸天真无辜的眼神。
任内明走进到王审知身边,眼神却上下打量这他身边的黄厥一番,眉头微微皱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讷裕见状赶忙走上前来,对黄厥说道:“厥儿,这是任夫人,快给夫人请安。”
“黄厥给夫人请安,恭祝尊体万福。”黄厥见叔叔示意,知道这是王审知的正配夫人,赶忙行礼。
王审知看到任内明看这黄厥的神情,心已知一二。便笑道:
“夫人,这是讷裕的侄女,黄厥。”
任内明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黄厥的脸蛋。这黄厥,清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圆润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春天粉红的花瓣,娇嫩欲滴。
任内明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从他微笑的神情,以及给她介绍黄厥的动作,无不透露着对眼前这位姑娘的喜爱,女人天生直觉,总是那么灵。
“姑娘长得水灵标致,真是喜人啊!”任内明说道。
任内明是山东人,那黄厥可是土生土长的泉州人,对于任内明的“喜人”二字,却未能听得明白。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皱着眉头,看着黄讷裕,又看看王审知。
黄讷裕见黄厥一脸懵懂的神情,解释道:“夫人是夸赞你呢。还不谢过夫人?”
“喜——人?”黄厥还是没明白,“夸什么哦?”
“喜人就是夸你讨人喜欢,长得好看啊!”王审知跟着解释道。
“谢夫人盛誉,民女实不敢当。”黄厥感到怯怯不安,赶忙致谢。
“诶!我们将军都说讨人喜欢,长得好看,有什么不敢当的。”任内明走过去扶起黄厥,笑道,这话说得既有几分顺意,又有几分醋意。
“夫人……”王审知欲言又止,一时无话可说。
任内明未有理会王审知,而是对着黄厥又打量了一番,这女子比自己年轻水灵,又卑怯懂事,乖顺听话,难怪丈夫会对她倾慕。任内明作为山东女子,随哥嫂南迁到闽地经营药铺多年,依然没有改掉山东女人的真性情。都说山东女子不喜欢不拐弯抹角,也不习惯阿谀奉承,做事稳勤,率真耿直,这一点在任内明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随王审知成为正配妻子以来,任内明她在众将士和士兵心目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她刚毅顽强,贤惠勤民,大方有度一直深受兵士和百姓的欢迎。
“夫君,你不觉得这姑娘好看么?”任内明微微用一手捧触黄厥的下巴,笑着看王审知。
“好看!”王审知笑道。
“将军和夫人说笑了,民女惶恐。”黄厥赶忙屈膝行礼。
“不用多礼。我们没有说笑。你叫黄厥,可否说说家室?”任内明笑道。
“家父姓黄名毅裕,是我叔的兄长,家母唤作肖氏,黄厥我还有三个哥哥。”黄厥低声回复道。
“可曾就学?”
“家父为国子监学正,民女从小学文识字,会吟诗诵文,琴棋书画,略知一二。”
“那是甚好!未曾婚嫁?”任内明问道。
黄讷裕听到任内明问婚嫁之事,赶忙上前回答道:“禀夫人,侄女还是大家闺秀。”
任内明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王审知。
王审知和任内明对视了一下,从她微笑的眼神,他读懂了她的大方有度的胸怀,和善解人意的心。
任内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军事繁忙,政务繁冗,我一个女子人家又有孩子养育,常常抽不开身照顾将军起居,分身乏术,总觉得还是缺人手啊!”
黄讷裕作为当地名士,也是有才有学的人,他自然听到了夫人的话中有话,赶忙接茬道:
“夫人如不嫌弃,我们愿意听从夫人安排调度。”
“我可是相当期盼,只是不知道你家还有谁,可有心的?”任内明佯装问道。
黄厥见状,赶忙再次行礼,谦恭地说道:
“夫人如不嫌弃,民女黄厥有心愿意随从夫人,听从夫人使唤,做奴做婢侍奉夫人。”
“啊!”王审知惊讶一声,有些六神无主的神情。
“你当真有心?”任内明继续问道。
“愿做夫人奴婢,听从夫人指示。”
“你这般姿色,又有才学,怎能做奴隶呢,会屈了你呀,”任内明笑道,抬眼看着王审知,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对黄厥说道:“如你不嫌弃,可以侍奉将军起居,替我多照顾照顾他,省得我分心。”
“啊……”黄厥听到任内明的话,有些不知所措,神情惶恐。
所有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任内明的意思。黄讷裕更是诚惶诚恐,他早就耳闻任内明的声明,未曾想,今日见识到了这样一位大度贤惠的女子。他哥哥黄毅裕对他十分放心,也交代过他,在外面如遇到高官贵人或者有才学有地位的,可将黄厥荐举给他人。
这任内明一番好意,让黄讷裕这位当叔叔的,又惊又喜。他已了解任夫人的心思,任内明此番言谈,目的就是引黄厥入将门啊!无论怎样,都可能是将军的妾室夫人或者侧室夫人,地位不小,前途无量。
“夫人,你这是……”王审知不解道。
“夫君,你平时事务多,我这里离不开孩子,照顾不周,需要有人替你多打点打点。”任内明微微一笑,整理了下王审知的衣裳,掸去他裤子的灰尘。
“可是……”王审知纲要解释着什么,又被任内明打断:
“没有可是。夫人我无德无能,但必尽心尽力养育子嗣。你大仁大义,也需要有人打点你的起居,伺候你,这是应该的。”
王审知内心澎湃,双眼微微湿润地看着任内明,这是他正室夫人,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大方有度的夫人,在他内心动摇不得的夫人。哪怕他的确对黄厥动了心,但是他心房正中央的位置,始终是留给任内明的。
自此,黄厥入了王审知的家门,从一个侍妾做起,侍奉着王审知的起居,渐渐和王审知起了情意,最后成为了王审知的侧夫人,黄厥的身份和地位,仅次于任内明,这一切在任内明的安排疏导之下,都显得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黄厥,在黄家出生的时候,肌肤粗糙、嘴唇粗厚、头发杂乱,长相并不十分出众,她自小喜欢在水塘边顾影自照,常常能看到自己凤冠霞帔,披金戴玉,容光尊显,雍容华贵的美妙幻境,经常内心喜不自禁。后来有一次她大病痊愈之后,全身糙皮褪去,颜容焕发,居然如脱胎换骨一般,皮肤变得光洁细嫩,面容姣好可人,光彩勃生,看上去就像仙女一样漂亮。周围邻里都说,她是九天神女降凡附身了一般。也就是这样被“神女附身”的黄厥,恰入了青年才俊——王审知的情眼。
黄厥她的家室不算显赫贵族,在唐末的泉州来说,这样的家庭情况,只是普通平民的家境罢了,能踏进王家官邸的大门,对黄厥家族来说,是一种至尊的荣耀。
当然,黄厥进入王家,对王家的贡献不小,后续,她所生之子,王延钧,在往后的三十余年后,在闽称帝,定国号‘闽’,是为闽惠宗,成为王家继王审知、王延翰之后称霸闽土的第三位皇帝,也是开闽王氏家族,第一个正式称帝者,黄厥随后则被儿子尊为皇太后;在其后,她的孙子王继鹏又继续称帝,成为王家称霸闽土的第四位皇帝,黄厥又被孙子尊为太皇太后,她的身份,可谓尊荣显贵。黄厥的乡里,被皇家称为锦里,田为锦田,居为锦第,可谓皇家望族。
当然,她的儿子王延钧,乃至孙子王继鹏,在其后的岁月里,生活荒淫,作风放荡,恣意纵欲,骄纵狂妄,也给王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这,将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