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攻城之战,在黄昏时分终于落幕。王彦复和王审知战败惨退,携将带兵,退回十里地的兵营内。
福州城墙下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死的士兵尸体,最多的,当然是王家军,有数不清的尸首需要处置。范晖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顾不得浑身的疲劳,指挥城内抽调上来的中壮年的百姓,以及大量雇佣的马车和牛车,开始出门清理城门,主要就是把战死的尸体,拉走处理掉。这成堆的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导致城门下病菌肆虐,瘟疫横行,比敌军杀入城内更加具有杀伤力。
所以,清理尸体和现场,对于守城战胜的一方来说,是一个默认的规则,既可以清理城池,还可以捡回各种战利品如兵器等可以二次利用的物质。
深夜,福州南城门渐渐打开,马车和牛车从城内出来,车后面,拖着宽宽的车轱辘栅板。随着车辆出来的,还有一些手持火把用布料蒙面的人们,他们都是清理工。这些车马和人们,是处置尸体和清理战场的,没有作战能力,一般都是城内百姓为主,一些后勤士兵为辅。
一般战败之后,对于这些多数来自普通百姓的清理工,无论是双方谁派出来清理的,对战双方都是默许存在的。清理工们,在处理尸体的时候,也会为双方战死的士兵做个简单的超度仪式,以慰藉亡魂,对于这样的做法,双方都是默许认同的,这也是体现对各自死去兵将们的尊重。
十余里地的王家军兵营,却彻夜无眠,伤残众多,兵营里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哭声。在兵营边上的一座山头名为高盖山,王审知和王彦复,在王贵、林延皓、池鲤腾等人手持火把之下,站在山头之巅,举目望着福州的城池,哀叹不已。
看到城门打开的一刹那,知道是清理工出来了,也知道,那些己死去的将士和士兵们,要被葬地他乡了,顿时个个掩面哭泣,泪如雨下。
“唉,不能给那些战死的兵将们收尸安葬,被敌军弃尸骨于荒野,葬忠魂于野外,内心何其不安啊!”王审知哭泣道。
“此次攻打福州,损失惨重啊!”王彦复也抹着眼泪说道。
“福州范家军兵强马壮,福州城池坚固,比攻打泉州难多了。”池鲤腾一脸哀愁说道。
“我们今日一战,死伤多少?”王审知垂着头,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
“禀将军,粗粗统计,死了两千余人,大小伤员三千余人,还有战马伤亡八百匹。”林延皓回复道。
“我们给大哥发个急信吧,把此战情况向他汇报一下,并让其派些能攻打城池的兵将来支援我们。”王审知对着王彦复说道。
“嗯,我也赞同。如再这样恶攻,对我们非常不利,恐凶多吉少。”王彦复说道。
于是,王审知等连夜写了一封亲笔信,派人快马加鞭,连夜兼程以急信的方式,送到了泉州城内。
第二天早上,泉州刺史府内,王潮收到了王审知的急信,看到信中的情况,王潮掩信长叹,久久不说一句话。
这一幕,被路过的黄厥看到了,她问道:
“怎么了。征伐福州,是不是出师不利?”
王潮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黄厥,默默点了点头。
“审知他们不会有事吧?”黄厥有些紧张地问道。
而这时在一边的任内明听到了这些对话,心里慌张起来,紧紧闭着眼,默念佛语。
王潮见她俩同时为自己的弟弟安危而心里紧张,心生慰藉。微微抬起眉眼,对她俩说道:
“两位弟妹,莫慌。此信是审知写来的。他无安危之顾。”王潮说道。
“那你为何眉头紧锁……”任内明上前问道。
“此次福州征伐,死伤众多,数千人伤亡,出师不利。现在彦复、审知他们兵马匮乏,写信恳请派攻城的兵将去支援他们。”王潮说道。
“唉,攻城略地,自古哪有易事啊。从来都是千尸堆砌,万骨摧枯而来。”任内明无奈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甚明白,我们在泉州好好的,为何要去征伐他们呢?”黄厥也不解地问道。
“妇人不谙军事,不足为怪啊。自古唯有大权在握,方有锦绣前程。现福州陈岩授权于我,那我,则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福建统帅。那范晖篡权夺位,本就为众人不齿。如放之任之,恐怕他后续势力增长,对我们将会大大不利。若他窜了大权,联合建州、汀州等外部力量,来攻打我们,那我们还会有好日子么?”王潮说道。
任内明和黄厥听了王潮一番话,才知道她们目前吃山珍海味,睡着锦被绣枕,穿着绫罗绸缎,这些,都是男人们用血汗打拼回来的,着实不易。
“我们受教了。”任内明和黄厥,听闻王朝一席话,略显羞愧,屈膝同时王潮行了礼。
“你们下去吧,待我和审邽他们好好商议下调遣兵马的大事。”王潮说道。
任内明和黄厥听到王潮的话,纷纷下去,各自顾及孩子和厨事去了,不再打搅男人们对军事的议会。
“大哥,这福州一战,打得很惨烈啊!与其强攻,死伤众多,我看不如以守代攻好些?”审邽出谋划策道。
“怎么个守法?”王潮看着自己的二弟。他向来对二弟的吏治谋略和儒教学术十分欣赏。
“几年前,我们攻打泉州时,就是以守代攻的,何不如重用此策,堵住福州各大要塞,断绝福州的供给,不消数月,城内经济萎靡,供给紧缺,生计萧条的时候,不用攻打城门,城门自然自己会打开,城内的人,要四处寻供给啊!此时,再一网打尽,不仅不费气力,也更有利我们节约兵力财力。”王审邽说道。
“你说的没错。彦复和审知,此次征伐福州,略鲁莽了些。完全可以循序渐进的打法去进攻。而急攻,反倒更容易挫败我们自己的兵力啊!二弟的计策是为良策!”王潮感叹道。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计策,是三弟审知的计策啊。攻打泉州,是他出的以守代攻的策略,才拿下的泉州。”
“三弟是个聪明人。但是在征伐福州上,却有些冒失了。忘记用自己攻泉州的策略了。”
“那我们还派兵前去福州支援吗?”王审邽问。
“既然他俩都来信请求调兵了,我们就增援他五千兵马吧。再去信提醒他们,宜采用以守代攻之策,先截断福州供给,再观后效。”王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