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使大人慧眼。朝廷赐号我们住持为‘真觉大师’,御赐紫衣袈裟。大师平日不穿这袈裟的,今从雪峰寺赶来,法师特地穿了紫衣袈裟,来高盖院为黎民祈福,以求唤醒世人恻隐、仁恕、慈悲之心。”年轻的僧人回应道。
“副使大人,今天下纷争不断,百姓疾苦,福州城内外兵戎不断,死伤无数。贫僧无能,愧得御赐尊号,唯以禅道祷求百姓安生。”义存法师说道。
王彦复几人,听了王审知和法师的对话,走上前来,王彦复施礼道:
“义存法师,我们本无意兵戎相见。怎奈那福州的范晖篡权谋位,抗拒我们入主福州,我们才……”王彦复情绪有些激动,想解释,但是话未说完,又一阵头胀。
“这位是……”义存法师问道。
“哦,法师,他是我大哥,名王彦复,本军队的都统。”王审知介绍道。
“看样子,伤势不轻啊。”义存法师说道。
“他被福州城内军队的乱石击伤了头部。”
“你们缘何说范晖是篡权谋位呢?贫僧听社会传闻,福建观察使陈岩是将兵权移给女婿范晖。怎在你们口中成了篡权夺位呢。”义存问道。
“啊?法师听闻的传闻并非实情,恐是那范晖四处放风散布的假消息。那陈岩实则将兵权授给我大哥,王潮。”王审知赶忙解释道。
“你们是说,陈岩将兵权给了王潮,而范晖篡权谋位,拒不让权么。”
“正是,正是。”王审知激动点了点头。
“你们可有凭据?”
王审知赶忙从怀里掏出了陈岩给王潮的信,递给义存法师说道:
“这是福建观察使陈岩给我大哥的亲笔书信。”
那义存法师,打开书信,仔细阅读了起来,脸色也渐渐严肃凝重起来。他和陈岩也有过交往,书信往来不少,陈岩曾也捐钱修缮雪峰寺,对义存大师十分护持。因此,义存大师对陈岩的书写笔迹也是相当熟悉,如今看到这封书信,他才恍然大悟,他此前所听闻的口风,确实如王审知所说的,那是范晖四处散布假消息,以混视听。
“这……”义存大师看完书信,有些不敢相信,但不得不接受这个情景,一时间,无法言语。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请大师明鉴,我等并非匪盗,亦不愿与范晖对峙成敌。只要他能移交兵权,打开城门,让我们入驻福州,我们也将息兵敛将。”王审知诚挚道。
“这信确为陈岩亲笔所写。看来陈将军并非临终授权,而是早有安排啊!”义存大师叹道。
“我们和陈将军早有交往,我们对他一直敬重有加。陈将军也对我们十分厚爱。我们不想与陈家为敌,也不想违逆陈大人之意。”王彦复上前解释。
“陈将军是公正廉明的好官。他修城筑路,兴学办业,轻徭薄役,得百姓们拥戴。可惜上天不眷顾于他,早逝了。既然陈将军信任你们,那你们必有取信于他的地方。我想,福州百姓们,也应会乐于让你们来执掌大权。”义存法师说道。
“可,现在范晖当政,胁百姓以令诸军,我们被迫才以战相抗,实属不得已。怎奈福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我们死伤甚多,真是百筹不展。”王审知说道。
义存大师听了王审知一番话后,深沉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诸位将士后,说道:
“不如,诸位随同一起去高盖院,上柱香添点油吧,佛庇众生,天佑善人。贫僧平时不问政事,但贫僧觉得诸位都是善人,希望诸位都能够得到佛菩萨的庇佑,能够逢凶化吉。”
众人纷纷赞同。
于是大家随着义存大师,一路穿过林荫的小路,来到了高盖院。薄雾缭绕、白纱般的柔柔高盖院的上空中,这高盖院,始建于唐咸通七年,寺僧较多。高盖院边上,有些俗家百姓,平时与寺僧关系良好,共同维护的寺院的日常打理事务。
在高盖院门的,一个正在打理寺院外草地的普通男子,姓阙名恒,常驻高盖山,平时打理山林为生,他大老远看到一群将士随同高僧前来,慌了神,无处躲避,左顾右盼之后,赶忙在路边,下跪道:
“下民百姓,恭迎诸位将士大官!”这些福州的黎民百姓,被纷战都吓怕了,只要看到带着武器身着戎装的人员,均下跪恭礼。
“快请起,无需这样。我们只是香客而已。”王审知看到战战兢兢的阙恒,过去扶起来。
“纷战不断,百姓们现在看到身穿戎装的将士,都很胆怯啊!”义存法师说道。
“大师你们这是……”那阙恒起身后,看到是身后的将士们,有些疑惑问道。
阙恒和义存大师照过几次面,对义存大师也算熟悉。义存法师时常来高盖山的高盖院、以及鼓山的涌泉禅院拜会。
“哦,阙恒你不必惊慌,他们随同我们来朝拜而已。”义存微笑道。
“看戎装,非福州军队啊!”阙恒还是有些胆怯道。王家军在范晖的歪曲事实肆意散播之下,被描述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魔鬼军队。
“嗯。他们是王潮军队的。”义存法师解释道。
“啊?大师,那你快点走……”阙恒上前护住大师,意欲保住大师的“安全”。
这义存大师,在福州颇具名望,慈悲仁德,备受百姓爱戴和尊重。现在看到是“魔鬼”军队带着大师,这不明就里的阙恒,心生恐惧又爱护有加,因此以身护师。
大家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
义存欲将阙恒拉开,却被阙恒死死护在身后。在寺院周边的百姓看到阙恒这样的行为,以为阙恒遇到危险,纷纷手持锄头、笤帚、木棍等家用工具,赶到阙恒边上,以张声势,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这些人都是杀人如麻的王家军,大家小心啊!”阙恒大声呼喊道。
王彦复和王审知、林延皓、池鲤腾等几人哭笑不得的同时,见百姓蜂拥而至,也赶到不安全,纷纷拔了刀剑,出了半截鞘来。
“大家听我说,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不是坏人!”王审知赶忙解释道。
“你们是杀人如麻的王家军,还说不是坏人?”
“不仅烧杀抢掠,而且还吃人,简直是无恶不作的魔鬼啊!”
众百姓个个义愤填膺,把王家军在范晖嘴里的“恶行”一一抖了出来。
“我们成了这般‘凶恶’的魔鬼?我怎么不知道?”池鲤腾苦笑道。
“你还有心思笑,这些百姓,要打我们这些‘魔鬼’哩!”林延皓骂道。
“你俩少说几句。”王贵责备道,“让审知给大家解释解释。”
“我们是奉观察使陈岩陈将军之命,前来接管福州的。我们并非匪军,我们是泉州正规军,我们不是魔鬼!”王审知大声说道。
“胡说!观察使陈将军已经将大权给范晖接管了,怎么会让你们前来接管?”
“对啊,陈大人不会把大权交给外人的。何况陈大人都已经过世了。”
“对啊!你们现在来福州,就是攻城略地,烧杀抢掠!”
众百姓纷纷不信,你一言我一句地反驳道。
王审知见状,赶紧拿出了陈岩的亲笔信亮示出来,大声说道:
“大家看,这是陈将军的亲笔信,我所言非虚。”
看到王审知拿出了书信,大家众目睽睽,面面相觑。那阙恒上前把书信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给大家传阅了下。一时间,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凭什么可以证明,这信是陈将军的亲笔信?我们怎知你们不是糊弄我们,弄了假的信件,以此来换取我们的信任?”阙恒说道。
“这信是陈大人在临终前,吩咐林嵩大人转给我们的,我们并无作假。送信人为福州林嵩大人的属将陈度。”王审知说道。
刚好,陈度也随行其中,他赶忙上前和大家说道:
“我是陈度,这信确实是陈将军给林嵩大人的亲笔信,林大人让我递送给泉州刺史王潮的,我是福州本地人,我可以证明。”
众人一听口音,确实是福州人士,大家又迟疑了片刻,稍微放松了戒心。
“该不会是你这个陈度,是叛变王家军的人吧?”
“你虽为福州人士,但是,还是不能直接证明,此信是陈将军的亲笔信。”
“对啊对啊,我们怎么能确信,你不是叛徒呢?”
大家还是有些不相信,众口纷纭,让王家将士们纷纷犯了难。
“大家听我说一句……”义存法师道。
听到义存法师说话,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大家都十分尊重这位来自雪峰寺的义存法师。他平时慈悲积善,体恤民情,也收到朝廷的御赐,百姓们敬慕和尊重他的身份,同时也知道陈岩生前,和他的来往也很密切。
“这书信,我看过了。确实是陈将军的亲笔信。这信的意思写得很明白,大家也都看过了,请大家不要再怀疑这些将士们。”义存法师说道。
“哦?”
“真是这样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阙恒还是心有疑问,于是又问了起来:
“大师,你如何知道,这信是陈将军的亲笔信?”
“我和陈将军平时来往也有书信,陈将军笔迹苍劲,风格迥异。尤其是落款署名,你可见那岩字的山下两口,如日月双轮,那陈字最后一捺,如镰刀起钩。这就是凭证啊。”义存大师说道。
“哦?我们看看!”阙恒几个人纷纷拿起书信一看,纷纷惊讶不已。
“大家如再不信,可以再看看这个高盖院的碑文,碑文为陈将军所书,看看陈将军自落款的名字。”义存大师领着村民百姓们,走到了高盖院前的大碑前。
这个大碑是陈岩花钱重修高盖院后所立的碑石,碑石上的铭文就是陈岩亲笔书写的。大家一对照那落款的陈岩名字,与书信的陈岩一模一样。
“啊!还真是一样!看来,这真的是陈将军的信。我们错怪王家军了!”
“看来,此前民间有传闻范晖篡权夺位的事,是真事啊!”
大家纷纷又议论起来。
“那王家军,是泉州刺史王潮的正规军,平时王潮爱民如子,体恤民情,深受兵民爱戴。泉州军队,军纪严明,我早有耳闻,今见诸位将士言信礼行,便可知晓。至于‘杀人如麻、烧杀抢掠’的传言,那都是虚言,大家不要相信。”义存大师说道。
众人听了之后,赶忙给王家军几个将士下跪赔罪道:
“我们几个,有眼无珠,不识真假,被虚假视听蒙蔽,错怪诸位将士了,恳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