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严亮、吴楠等率范家军出了城后,在城南门外与王家军正面交锋,厮杀惨烈,被王家军打退回城内,殊死守住城南的利涉门,清源门等。这惨烈一战,打了近一天,直至傍晚,双方都消停下来。城门看似还在范家军守护之中,但是,城门护守的器具和机关、城墙上面的作战台、箭石库等全部被王家军破坏,再也无法严守。
这一战,算起来,对王家军来说,是胜利之战,王审知巧用计谋,攻开了福州城门,挫败了范家军的主要力量。当然,王审知他个人也是冒着箭石和刀戈,亲临战场指挥作战,可谓劳苦功高。
但是,王审知,并不想打猛攻之战,他命令将士们破城门杀前敌军,而对于撤退回城内固守的后敌军,不追击他们,而是困于城内。这是因为王审知内心很清楚,如强行攻城再次恶战,自己的军队将士也将付出惨重代价,而且强攻福州城,势必对城内百姓造成纷扰,这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这一战,彻底摧毁了范晖的意志,虽然他们殊死守着城门,但是这个城门明显已经不牢靠了,王家军如果殊死打进城去,也未尝不可,那将直捣黄龙。
这一夜,范晖在都督府内,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越州援军尚未到来,又被王家军攻破了城门,打了一场被动之战,城门近乎失守,城中粮食严重不足,将士们军心已乱,据不少属将反馈,很多士兵都投降到王家军那里去了,这一切都是不利的情境。
“严亮,你跟从我多少年了?”范晖一脸悲怆的神色,瘫坐在太师椅上。
“将军,有七年多了。”身为范晖封命的监军,程严亮回复道。
“我待你如何?”
“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委以重任。”
“今福州大势已去,那王潮即将破城而入,我不可成为他的阶下囚和刀下鬼啊!”范晖悲戚戚道。
“将军,我定当守护将军安危,坚守城池,抗敌到底!”程严亮下跪表了忠心,虽然他内心并不这么想。
“将军,我也是!”那一脸鞭伤的都尉吴楠,看到程严亮这样的动作,恐自己如果不表态,会危及自己,也下跪被动地表了忠心。
“都起身吧,我信你们的中心。”那范晖从怀里,掏出了象征福建大权的观察使符印,递给了监军程严亮说道:
“这是观察使符印,从今晚起,你来指挥军队,坚守城池吧!”
“将军……这是……”程严亮看到符印,有些诧异。
“我们不可坐以待毙。如大家都在城内,我们将全军覆没。福州守护之责,全委与你,以印代权,请极力守护。吴楠你带禁卫营随同我今夜出城去,我们前去迎接越州援军,再打回来。”范晖考虑到越州军走的是海路,想连夜去接越州军,再打回福州。
“将军,身为监军,我理应守城。可这个符印,我不能收下。”程严亮说道。
“印在权在,观察使符印乃朝廷御赐,见印如见权,授你符印,你可统军作战,你需要它。待我领越州军回来,你可再还我。”范晖坚决把印授予监军程严亮。
那程严亮颤巍巍接过符印,双眼泪花。他知道这符印一旦接在手上,就意味着范晖要求他死守福州,某种程度上就是真正的坐以待毙。
而那都尉吴楠则在内心里庆幸自己不需要死守福州。因为,随同范晖逃出城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其实内心里已十分讨厌范晖。范晖不爱兵士、孤高自傲、唯我独尊的姿态,大家内心都暗自不服。
范晖带着吴楠等随身将士人员,星夜前进,从福州城东北侧延元门逃出,一路向着东北方向奔去,那是越州军来从海路来的方向。
待范晖奔到距城十里的临海边,站在荒礁之上,举目远眺,却没有看到越州的援军到来,内心十分懊恼和急躁。对属下和士兵的口气也十分不逊。
“他娘的,这援军如此之慢,待他们来到,我们早就城破人亡了!”
“将军,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吴楠问道。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你们这群废物,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范晖大骂。
“将军,现在举目无边都是海,看来我们也无法出海。只能回去了。”吴楠嘟喏道。
“你们这群窝囊废,除了退却,啥都不会,快马上给我弄船来!”范晖继续大骂。
“将军,这里四处荒凉,前后都无村落,到哪里去弄船啊!”吴楠也大声应和道,在吴楠看来,这范晖已然就是一只落水狗了。
“对啊,将军,这里没地方弄船啊!”其他将士们也纷纷附和道。
“作为属将,对我说话如此不逊!难道你想忤逆造反吗!”范晖目露血丝,拔出剑来,咆哮地对这吴楠说道。
那吴楠也拔出刀来,怒目圆睁道:
“我早就受够你了!造反又怎样,你范晖今天不是观察使,也不是将军了,我现在就杀了你,一报鞭我之仇!”
说完,举刀便砍了过去,那范晖赶忙用剑一挡,“当”一声脆响,他退了几步。未等范晖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将士也抽刀骂道:
“都到这份田地了,还对我们吆三喝四的,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吗?”
“杀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们……”范晖一路后退,一路抵挡那砍杀过来的刀剑,眼神充满了惊恐。
在范晖看来,眼前这些热血沸腾对自己目露凶光的人们,再也不是曾经对自己惟命是从、俯首称臣的将士了,他终于知道了,身为万人之首的悲哀,那就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在众将士的击杀之下,范晖无处可逃,身负多刀,口吐鲜血,重伤倒在了沙礁边上,他丢弃了手中的剑,忽尔喷着血沫,骂了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与豺狗有和分别!”范晖一边捂住伤痛,一边骂道。
“你才是畜生!你篡权夺位,摒弃陈家,据符印而自封,妄自尊大,横行跋扈,对我们呼来唤去,连王潮的一根毛都比不上!”吴楠回骂道。
说到王潮,范晖再无硬气,忽然悲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终于是要谢幕于福建政治的舞台了,现在的结局,就是王潮带给他的结局。
范晖被将士斩杀于海上。他的首级被将士们连夜提了回来,递给了王家军,吴楠和其随同的禁卫将士们,全部都投诚到了王家军。
王审知看到范晖首级,连声叹气,内心极其复杂。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善;既哀战事多悲,又叹兵刃无情。
而王彦复看到范晖首级后,却喜出望外,虽然脑伤未愈,仍然与其他将士们喝起了庆功酒,庆贺大捷在即。
“审知,这次我们终于要拿下福州了,你可立了大功了!”王彦复大声笑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范晖识时务,而纳我们入主福州,哪有这么多血光之灾啊!”王审知闭着眼睛,叹气道。
“绍越开疆,征战常事,死伤本就难免,也勿要多虑了。”王彦复叹道。
“这范晖都连夜出逃了,那福州城,岂不是无统领了?”池鲤腾问道。
吴楠和禁卫营投诚的将士们,随即把范晖授印监军的事,自己协同将士连夜弃城而逃的事都全盘托出。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明天提范晖首级去城门,看那福州军,还打不打?”林延皓说道。
“对!提着首级去。让他们投降!”其他下属和士兵们的众人,也纷纷赞同。
第二天,王彦复、王审知,王贵、林延皓、池鲤腾等征战的将士整装出发,林延皓命令王家军的骑兵提着范晖的首级,一行大军来到了福州城南门外,要福州固守城池的范家军们投降。
而那站在城楼之上的监军程严亮,看到范晖的首级,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想再恋战了,他早就知道王潮他们是明德善治的将才,深得群众的欢迎,随即命令福州城内的残军举旗投降,那早已无心守卫的福州残军,三千余人,全部放下了武器,打开城门,迎接王家军入主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