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夤为人正直,学识渊博,只是生不逢时。此次金榜题名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回乡省亲是所有金榜题名的人要做的一件大事,考中进士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对于新科进士,朝廷一般会给予一段时间,让其回乡“省亲”,以表彰功名,显耀一方。毕竟,对于考取功名的人来说,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确实得来不易,这不仅仅是朝廷对于有才干人才,给予的感情投资,也是显示朝廷的皇恩浩荡。
徐夤衣锦还乡回到福州,立即受到了亲朋好友子嗣族亲,以及福州百姓的欢迎。领头的自然是王审知,好友翁承赞、黄滔等人,此外还有林延皓、池鲤腾、王贵等人。
“徐公一去长安数年,今日携功名回来,真是大好!”王审知道。
“夤兄,别来无恙。”黄滔扶须微微一笑。
“审知,一别数年,甚是想念!滔兄,好久不见。”徐夤在马上致礼后,跳下马来,笑着走到了黄滔面前。
黄滔,字文江。闽地莆田县人,也是时下赫赫有名的文豪。年龄略小于徐夤。早在二十年前,即唐咸通年时期,黄滔就北上长安求取功名,但是他也同样是屡试不第。从此以后,历经二十多年,年年奔赴京城考试,因考官徇私舞弊,场场落第。他哀叹:“花当落第眼,雨暗出城天。”即便如此,黄滔仍不甘心,自我鼓励着“莫道还家不惆怅,苏秦羁旅长卿贫”,流落京城继续备考。尽管考举道路不畅,但黄滔还是能自我调节,每当考试落第,他总要离开长安,放逐江湖,到各地游览,期间,黄滔不仅写了大量的诗歌,而且常与名士罗隐、崔道融等人相互唱和。仕途的不得意,以及饱尝流离贫困之苦,使他的思想逐渐接近民众,痛恨为争权夺利而无休止的军阀混战,同情陷于战争和饥馑中的人民,他写下了《书事》一诗,表达自己的心声:“望岁心空切,千夫尽把弓。千家数人在,一税十年空。”这些经历为他以后回闽辅佐闽王王审知治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黄滔在中和年三年,回到故乡涵江黄巷。不久,举家迁往莆田乌石山东麓的前埭。常往福州与招贤院与诸多有才学的人,共探学问,与徐夤、翁承赞等皆是好友。
“徐公,承赞恭贺徐公高中进士,金榜题名!”作为年龄稍微小一些的翁承赞,也笑着施礼敬道。
翁承赞,字文尧,也是莆田兴福里竹啸庄人。翁氏为礼乐名家,东南茂族,其先京兆人也。祖上的先辈曾官至检校右散骑常侍、光禄少卿等,是望族后裔。这翁承赞同样是王审知设置福州招贤院的贤才,也在备考功名。
徐夤鞠躬致礼道,“承蒙诸位关照徐某家人,徐某不胜感激!”原来徐夤在长安备考的时间,家人受到了王审知等人的关照。
王审知笑道,“徐公赶考,出门儿在外,我们就得多帮衬,今儿考取功名,我们也高兴的。”
黄滔笑道,“我们王副使说的对。”
王审知把徐夤迎到府上又叫下人们去厨下备好饭食,端上桌来,大家乐其融融,坐上了桌前,王审知设置了这个接风宴席,为徐夤接风。一会儿,也让人呼唤了,从泉州前来福州巡视的大哥王潮来见徐夤。
王潮见到徐夤,高兴施礼道,“听闻徐公金榜题名,真的是高兴的事啊!”
“承蒙观察使厚爱,这没什么好说的了。”徐夤笑道,“对了,徐某在京城几年,观察使也连年好事不断,徐某敬你一杯!”
“潮兄他身体欠安,不能饮酒了。”王审知赶忙伸手笑着阻拦道。
这王潮常年征战,饮食不均衡,虽然近年日趋稳定的政局,让他有所心安,但是毕竟作为福建观察使,掌管五州要务,日理万机,身体机能严重透支,染了风疾。常有头痛眩晕、抽搐麻木等症状,医师平日开了药方,让他取汤药煎服,并要求他戒酒。
这王潮笑着,推开王审知的手说道,“我倒也还好,就是这辈子长年征战,身体落下了一些毛病,今日徐公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再怎么,也要陪老进士喝杯酒啊。”
“大哥……”王审知略有忧心地看着王潮。
“潮兄,还是不饮酒为好。”池鲤腾也劝着道。
“对啊,大哥,不要喝了,身体要紧!”王贵也劝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王潮端起桌上的酒杯,说道“徐公这杯酒,我喝了。”说完一饮而尽。
看见王潮不顾身体欠安,坚持喝酒,众多将士和贤才们纷纷叫好。王审知和池鲤腾、王贵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只得陪笑。
“观察使和审知,如此厚爱徐某,徐某深感不安。”徐夤道。
“徐公不必如此谦卑。今闽土百业待兴,我们需要像徐公你这样的贤才能人,还有黄滔、承赞等有识之士来参政议政,谏言献策,也需要延皓、王贵、鲤腾等人将才来支撑我们理政统兵,我王潮喝一杯酒,算不得什么。”王潮说道。
“是啊。我们非常敬重诸位贤才能将,今天借徐公金榜题名的接风宴,我们恳请诸位协助我们共议大事,共创大业,为百姓谋福祉,为民生谋太平。”王审知同样说道。
“徐某愚钝不才,如需我的,定当效犬马之劳。”徐夤回应道。
黄滔、翁承赞听到徐夤的话,相视一笑。他俩一直在招贤院为王审知置办人才,理政谋事出谋划策。作为好友,他们看到徐夤取得功名,由衷高兴;作为王审知的幕僚,他们更为徐夤能为加入他们而倍感高兴。
黄滔,就在徐夤中进士后的次年,即乾宁二年,也取得登进士第,被召赴京任校书郎,离闽,有诗辞别王审知:
“从汉至唐分五州,谁为将相作诸侯。闽江似镜正堪恋,秦客如蓬难久留。匹马忍辞藩屏去,小才宁副庙堂求。今朝拜别幡幢下,双泪如珠滴不休。”
在去京城的路上,黄滔在经过宛陵这个地方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友翁承赞高中状元了,虽然是空梦一场,但是作为好友的他,仍然兴致勃勃给翁承赞写了一首诗,以信寄出去。诗题为:《辄吟七言四韵攀寄翁文尧拾遗》:
“唐设高科表用文,吾曹谁作谏垣臣。甄山秀气旷千古,凤阙华恩钟二人。起草便论天上事,如君不是世间身。龙头龙尾前年梦,今日须怜应若神。”黄滔在诗句的句下小注:“滔卯年冬在宛陵,梦文尧作状头及第。”
徐夤、黄滔都相继金榜题名了,只剩下翁承赞一人。作为王审知幕僚的“三驾马车”,黄滔为翁承赞无意做的这个梦,看似为梦,更像一个对挚友充满殷切希望的鼓励。
而这渊博多才的翁承赞果然不负众望,在次年,也就是乾宁三年,以进士第三名被选为探花使,擢博学宏词科,授京兆尹参军,累迁右拾遗,户部员外郎。
自此,徐夤、黄滔、翁承赞三个好友,在乾宁元年、二年、三年相继金榜题名,成为了进士出生的名士,这也成为了当时闽土的一段佳话。当然,这三个名士,在后续跌宕起伏的政局中,看透了唐皇的无能以及后梁皇帝朱温的骄恣奸诈,纷纷辞官返乡。
三人也陆续被主持闽政的王审知礼遇和重用,他们悉心辅佐王审知治闽,尽情施展各自的抱负,提倡节约官府开支、减赋税、轻徭役;重商务、开港路、兴旺海上贸易;建学校、育人才,发展地方文化,为闽土的兴盛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