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知扩建福州城的同时,也积极重视发展农业生产,农业生产离不开水利建设,乾宁四年中秋,在招贤院徐夤等人的提议之下,王审知加强兴修水利,修长乐海堤,建十个斗门,旱可蓄水,涝可泄洪,灌溉千亩良田,粮食丰收,民心安定。
作为晚唐名仕及著名诗人徐夤,在目睹王审知扩建的福州,山川寺院、桥浦泉树的景色,以别致的诗,描绘闽都福州:
轻帆数点千峰碧,水接云山四望遥。
晴日海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
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
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
在长乐海堤边上,王审知带着众人来巡查修建海堤。一个刚建的亭子边,徐夤挥毫写下上面这首诗,在一旁迎着海风的王审知,阅了这诗之后,十分喜欢,大赞道:
“徐公,好诗啊!”
“副使大人过奖了。我是有感福州近年修城筑堤,城景焕发,信手涂作罢了。”徐夤谦虚地笑笑。
“徐公,你这诗,可有一个秘密啊?”翁承赞一边吟诵,一边笑道。
“哦?有秘密,我看看。”王审知见翁承赞说有秘密,就左看右看,但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愧笑说,“是我愚钝,我看不出有什么秘密。”
徐夤微笑着,并不作声,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翁承赞。都是闽中才子,二人不禁惺惺相惜,他自然知道,翁承赞是看出了诗中的奥妙。
“副使大人,你可从最尾一个字,倒着读过来。”翁承赞见王审知不明白,就提示道。
“哦?还可以这样?我读看看。”王审知眼前一亮,拿起徐夤写的宣纸,仔细研读起来: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们松径小,槛但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晓,蔼蔼红霞海日晴。
遥望四山云接水,碧峰千点数帆轻。”
“妙!实在是秒!”王审知倒着读完这诗,由衷欣赏。
“副使大人,这是回文诗。前后读起来,都可以。本是小作,藏点技巧罢了,被承赞老弟给参透玄机了。”徐夤笑道。
“副使大人,要不,你也写一首助助雅兴啊!”翁承赞说道。
“诶,这话从何说起,我草莽出生,哪有这样的本事。”王审知连忙摇了摇头,“不过,有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应该有这个能力。”
在海堤的岸礁边上,各大群臣、参谋、贤才们都在欣赏着远处海天一色的美景,互相议论交谈着。而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人是王审知嘴中提到的诗人,此人便是杜荀鹤。
杜荀鹤,字彦之,自号九华山人。汉族,池州石埭人。他出身寒微,曾在大顺二年(891年)中了第八名进士。得第后的第二年,因政局动乱,仍未授官,于是返乡闲居,来福州游历走亲,也到招贤院与诸多贤才,参议政事,王审知也十分赏识他。
王审知唤了杜荀鹤过来,向他施礼道:
“杜公,你看看,这是徐公的诗作,你觉得如何?”
杜荀鹤将徐夤的诗作拿来仔细读后,不禁赞赏道:
“确实是好诗!”
“杜公可否也为这福州大美乡土,助助雅兴,作诗一首?”王审知指着诗作,鼓励道。
“我?我来访亲走友,这福州对我来说乃是异乡啊!”杜荀鹤不禁一笑。杜荀鹤在当时的诗坛也享负盛名,自成一家,才华横溢。只是金榜题名的他,怎奈遇到朝廷软弱无能,政局动乱,仍未予以授官,他满胸的愁怀,难以酬志,心有隐痛。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时分,莫不是杜公,是在想念故土亲人了?”在一边的池鲤腾说道。
“我这从千里之外旅行到福州,说不想念,那是假话啊!”杜荀鹤感慨道。
“要不,杜公就留在福州吧,把福州当作故乡好了。无论做官行职,营谋共事,我们都愿接纳。”一向礼贤下士,爱才如命的王审知真诚地说道。
“多谢副使大人美意,我不过访亲旅行来到宝地罢了,并无心留驻。”杜荀鹤施礼道。
“杜公可是大名鼎鼎的诗才杜牧之子啊。大唐的‘李杜’家喻户晓,而这‘小李杜’也是世人传诵啊,这杜牧可是令尊大人哦!自古虎父无犬子,杜公的诗作颇多,禀赋过人,也是承袭了令尊的才华啊。”徐夤由衷赞道。
徐夤所说的“小李杜”,是指晚唐时代,杰出诗人李商隐和杜牧的合称,世称“小李杜”。杜牧,字牧之,京兆万年人。唐文宗大和二年进士,历任监察御史,黄州、池州、睦州等地刺史。这杜牧文采翩翩,秉性刚直,放浪不羁,因为不够圆滑,因此在政坛屡受排挤,并不如意的时候,他就寄情于声色,遍访青楼,沉溺酒色诗文之间,他那一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诗句,就是他性情的写照。
杜牧在池州任刺史的时候,他的小妾程氏原本是青楼女子,自从和杜牧相好之后,便离开青楼,指望可以安心过着小日子,没想杜牧只好声色,并不能给程氏以名分。程氏怀孕生下了杜荀鹤之后,这杜牧关心甚少,再不往来。程氏灰心丧气,在杜荀鹤周岁时,便改了嫁,成为池州石台长林乡的杜筠之妻,而这杜荀鹤,也成了杜筠的嗣子。
“家眷纷繁,不足挂齿,不值一提。”杜荀鹤听到有人提他是杜牧之子,略显尴尬。
大家都知道杜荀鹤是杜牧的私生子,虽然众人并不以为然,可是在杜荀鹤的心里,却始终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毕竟他并非正室名门的出身。他从小实认的父亲,是平民出生的杜筠,可谓家境贫寒。他曾在《寄从叔》中悲叹道:“三族不当路,长年犹布衣。”明确表示自己的父族、母族和妻族,都没有人是权贵。只是,当时的百姓都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杜牧,因而,在杜荀鹤看来,他只是空有“杜牧之子”的光环,却从未有享杜牧一丝一毫的好处,落得一个“长年犹布衣”的凄凉。好在他勤学苦读,遗得杜牧良好的才华基因,终于在中年时期中得进士,在未授予官职的时候,杜荀鹤便以诗为业,在诗坛享有盛名,自成一家。
“杜公的诗风绮丽,格调清新,世人皆求。今天难得在福州,如不留写诗句,那真是太可惜了。”池鲤腾劝道。
“是啊,杜公就赋一首吧。”翁承赞也求道。
“这闽中的秋色,难道没有激起杜公的诗兴么?”王审知也在劝道。
“众人如此盛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荀鹤说道。
这长乐山海岸的山路边,紫菊朵朵,昨夜的绵绵细雨,雨露还残留在紫菊的叶瓣上,花瓣晶莹欲滴,似颗颗珍珠玛瑙;而在一丛丛的紫菊之间,美人蕉的花鲜艳似火,开在绿丛紫花之间,如红莲映水,红得耀眼,微风吹来,片片蕉叶像是一只只巨大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杜荀鹤见到此情此景,便徐徐吟道:
“雨匀紫菊丛丛色,风弄红蕉叶叶声。
北畔是山南畔海,只堪图画不堪行。”
“好一句‘北畔是山南畔海’,把我们闽中的特点都描绘出来了!”王审知笑道。
“西北部都是连绵崎岖的崇山峻岭,而东南部则是广袤无垠波涛汹涌的大海,山海既对峙又相接,气势阔大,景色壮丽,这就是我们福建。”徐夤同样十分欣赏这句诗。
“闽土山海奇丽,美景如画,和我们中土一片平原相比,确实不一样啊。只是,要来这里的话,那可真是行路艰难,旅途艰辛啊!”杜荀鹤笑着感叹道。他其实是想表达从中原到福建的一路劳顿旅行艰难之苦,同时暗怀思乡之罢了。
“杜公,此诗题作什么名?”徐夤问道。
“眼下是中秋时分,就叫‘闽中秋思’好了,一路艰辛旅行到此,是难免思乡啊。”杜荀鹤笑了笑。
“我们也是中原一路艰辛迁徙而来的啊。”池鲤腾也感慨万分道。
“是啊,当初聚义征战,我们一路艰辛才来到这里扎根落土的,想来可叹啊。这福建山多水多,道路崎岖,确实不便迁旅。往后,我们将持续修筑道路,改善交通,让道路和海路都通畅起来,将福建发展为繁盛之地。”虽然杜荀鹤只是在感怀自己行途艰辛之意,而王审知,却理解为福建的交通不便,这反倒激发了他持续开辟福建道路交通、发展海运的宏大意愿。
“副使大人,有此报复,那是甚好!”杜荀鹤由衷赞叹道。
此后,王审知开始极力拓城垣、筑道路、通海运,大力发展道路交通建设和海上交通建设,从而使福建整体交通实力得到进一步提升,促进了经贸、文化、工农产业的更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