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元出得宫来,就见到府上的总管老谭头已领了十几号人在宫门外候着了。看来他返京的消息是散开了。
老谭头年过七十,他的儿子正在聚丰楼当着掌柜,是过了中年才得的子,不容易。今日一大早就接到儿子差伙计到府报的信,说是少公爷回聚丰楼来了,被押进了大内!
少公爷回家了。可把他高兴坏了,至于人被押进大内啥的,那都不叫事儿!立马就提着杖子在府里一通乱敲,找几个会办事的出来,备车,咱到宫前等着迎少公爷回府。
护卫,就十个吧,不能太闹腾,但咱少公爷也不能大寒掺。丫头,一等的大丫头叫四个,要老人。还有车,褥子铺厚点,让老姜亲自驾驭……瞅啥,骑马?你傻啊!你以为少公爷的屁股能比小姐……皇后娘娘的手巴掌硬气?备一身衣裳,要全新的。快点,要是迟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千赶万赶还是慢人一步。等他们来到宫门前,就见到几个皇子和公主领着一堆人已经杵在那儿了。最年长的大皇子金殷多讷己经将近十一岁,他和九岁的三皇子金殷多谨都是皇后所出,十岁的二皇子金殷多诚乃是庄妃所生,八岁的小公主金殷琸玥是顺贵妃所出。
三个皇子都已经封了王。金殷多讷是三年前封的江夏王,金殷多诚是一年前封的安阳王,金殷多谨是刚封的颖川王,都已经开府建牙了,只得小公主金殷琸玥还偎在母亲顺贵妃的膝下。可如今这小公主居然也和三个兄长一块杵在宫门外等着。
这么一大堆人让老谭头都被吓着了。赶忙着上前去给他们见礼:“几位王爷公主,老谭在这儿给几位请安了。”
最年长的江夏王金殷多讷几步上前扶起他,说道:“谭老爷你可不能折杀咱们这些晚辈,当是咱们给你请安才是。”
老谭头笑着说道:“规矩可不能乱。王爷们都是主子,奴才给请个安不是应当的吗。”
颖川王金殷多谨说道:“连母后都得称谭老爷一声谭叔,说咱们是晚辈真不为过。”
“那是娘娘抬举奴才!可当不得真。”老谭头连忙甩起了手,另一头却感觉有人在拽自个儿的衣角,转头一看,竟是小公主金殷琸玥。忙矮下身子说道,“小公主安康,奴才给您请安。”
只听到金殷琸玥瞪着红红的眼睛问道:“谭老爷,是你执行的家法吗?”
老谭头一愣,看了眼前这几个皇家贵胄一圈:“家法?”
安阳王金殷多诚这边说道:“小妹今日晨间到秀宁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在一旁听皇后娘娘传下了懿旨,让曲家舅舅回府自领家法二百杖,都吓得哭了,就遣人来找咱们求救来了。”
金殷多讷苦笑道:“今日一早父皇下就了旨,让咱们几个不必进宫给母后和母妃们请安。咱们几个就担心宫里头,所以就都在这候着。”
金殷多谨说道:“得亏咱们在这候着了,不然小妹哭都找不着人哭。”
老谭头都呆了,跟来的一帮子国公府的护卫、丫头脸都吓绿了。家法二百杖,搞不好是要死人的!可是小姐持家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更是积威已深。家里的丫环被她看一眼都会腿软,谁又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
要知道皇后日常虽则温软和善,可不单是曲家一门,就是满朝上下,谁都知道皇后的权威是极重的。不说这位皇后是历代以来唯一敢、唯一能延期出阁的太子妃,你就看后宫这八年来一直没有皇贵妃这件事就能想到,皇后的权重。
少公爷的屁股到底是没能硬过小姐的手巴掌。
家法二百杖……在列祖列宗灵前,你就是想放水都找不着机会——那边还有定武堂在盯着咧!
老谭头想想都觉得自个儿的屁股疼。但是他只能对这位小公主说:“曲家家法自有法堂执行,奴才也是无能为力。”
眼看这小公主嘴一扁,就要哭起来了。这时候宫门前传来了曲少公爷的声音:“怎么,这么热闹。”
小公主金殷琸玥一听到曲哲元的声音,转身就朝曲哲元跑去,那模样一如当年蹒跚学步时的样子。
几个小王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见到这小妹身影迅捷,仿佛只闪烁了几下便闯进了曲哲元的怀里。
在场的众人一时间都愣了,这身法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小公主平日里真是深藏不露啊。但是又仔细想想,这小公主自小就受宠于皇后两姐弟,不说皇后,曲哲元可就没少抱着她进进出出,比对自己的亲外甥都亲,有这点能力不也正常么?
曲哲元摸着她的脑袋,说道:“小金玥可是长大了,要庄重,可不兴这么搂搂抱抱的了。”
金殷琸玥一下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转到他身后看着他背上的笞痕血迹,问道:“父皇打得你疼吗?”
“哪儿就疼了,”曲哲元笑道,“雷霆雨露莫非皇恩呢。”
这边的一堆人都围了上来,老谭头带着国公府的一众人上前见礼:“老谭给少公爷请安,恭迎少公爷回府。”
曲哲元苦笑道:“谭叔你何必搞得这样劳师动众,是怕神都的百姓不知道这祸害又回来了吗?”
几个小王爷还沒来得及上前见礼,就见由远而近的又来了一群人,远远地望见被簇拥在当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正是宣王金殷于善。
金殷于善一眼就瞅见了被众人围在当中的曲哲元,脸上禁不往怒气横生,远远的就开骂道:“早知道就是你这惹祸精!专做些损人不利已的烂事。”
催开马蹄加速往前奔来。
一众人登时就慌了。倒是金殷多讷持重,说道:“两位兄弟,咱们快上前去给皇叔请安。”
几兄弟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拦在宣王的马前躬身施礼:“侄儿们给皇叔请安。”
宣王勒住了马缰,怒道:“你们几个,都与我让开。”
几兄弟只是低着头,没动静。立在一旁的金殷琸玥却仰头睨着他,说道:“皇叔,你今日又要在聚丰楼宴宴吧?父皇对你这般公然于民间需云宴乐很是不乐哦。”
金殷于善的脸色一变,瞪着正被拥着登车的曲哲元恨恨地道:“这祸害!”手上却掉转了马头,往宫门奔去。
众人偕是松了口气。